谷崎润一郎从上海赴杭州的日期
小说《西湖之月》是谷崎润一郎根据自己的杭州旅行经历创作的一部短篇小说,1919年6月发表于《改造》第一卷第三号,原题为《青瓷色的女子》,同年9月收入作品集《近代情痴集》时改题为《中国奇谭西湖之月》。由于缺乏相应的杭州旅行日记或游记作为参照,小说内容读起来亦真亦幻,虚实难辨。至今为止,关于谷崎润一郎在杭州的行程大部分上是从《西湖之月》以及其他涉及杭州的小说中推测出来的。我们首先来探讨一下谷崎润一郎去杭州的日期。小说《西湖之月》开篇如下:“这是有一年的晚秋,作为东京一家报社的特派员在北京逗留了颇长时间的我,因公务而被派往阔别许久的上海去出差一个月时的事情了。时在十一月,具体哪一天我已经记不清了。抵达杭州西湖的第二天,恰好是一个美丽的月圆之夜,所以离开上海时约是旧历的十三或十四吧。我此前曾来过一次上海,那时曾到附近的苏州、扬州、南京一带走过一圈,虽也很想去杭州,却终于未得闲暇,而遗失了这一机会,于是便想利用这次出差的机会去杭州一游。”[18]开篇中所讲的“颇长时间”,和下文的“我蓦地记起了自前年夏天以来一直未曾归去的故国”[19]遥相呼应,据此可以推断,小说的主人公去杭州之前作为报社的特派员至少已经在北京连续工作两年有余,其间曾游览过江南一带的部分城市。谷崎润一郎第一次中国旅行的时间是1918年9月至12月,其间在北京“前后待了十来天”[20]。大约回国半年后的1919年6月,他发表了小说《西湖之月》。谷崎润一郎来中国旅行前以及归国后在报纸上都有相关报道,为公众所知。然而,作者在创作《西湖之月》时并没有把时间点设置在自己中国旅行期间,而是故意将故事的发生时间设置为颇为久远之前的某一年深秋,同时赋予主人公长期驻留北京的身份,虚构意图明显,但是恰好增加了小说的异国情调和奇幻色彩。
关于主人公去杭州的时间,小说的开篇提到两个关键词:“十一月”和“旧历的十三或十四”。[21]谷崎润一郎在回国后发表的游记,如《中国旅行》(1919)、《苏州纪行》(1919)、《庐山日记》(1921)中都把“十一月”错记成了“十月”[22],如果小说中提到的“十一月”不是虚构,而是作者记忆中游览杭州的实际月份,那么应该是“十二月”的误记。1918年12月的旧历13、14日是12月15、16日,彼时谷崎润一郎已经回国。西原大辅断定“《西湖之月》里有关阴历的日期,只是为了将满月之夜作为作品的背景而作的虚构”[23]。另外,小说中有这样的叙述:“虽说是星期六,但二等车里依然这样拥挤,以此观之,这一带的中产阶级整个来说年景还不错吧。”[24]当时铁路旅行尚未普及,大概在谷崎润一郎意识中乘坐火车的大多是因公出差,高峰期应该集中在周一至周五的工作日,没想到周末乘坐火车出游的人这么多,因此在小说中使用了“虽说是星期六”的表述,并发出了“这一带的中产阶级整个来说年景还不错吧”的感叹。其实谷崎润一郎对当时的沪杭线不太了解。据《火车上的民国(上)》记载:“民国时期,沪杭甬铁路虽非完璧,但是其沪杭一段却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沪杭段全长186公里,沿途经过松江、枫泾、嘉善、嘉兴、海宁等站,物阜民丰,客运发达,营业成绩只比沪宁路稍差。……每到节假日,从上海等地到杭州旅游的游客络绎不绝。”[25]当然,谷崎润一郎未必真是“星期六”去的杭州,因为平时的沪杭线也十分拥挤,“星期六”的设定也许只是为了突出江南的富庶。假定谷崎润一郎是在1918年12月初的周六去的杭州,那么当天是12月7日。然而,小说中提到在杭州“我预定逗留一周左右”[26],算下来离开杭州的日期应该在12月14日左右,此时谷崎润一郎早已回到了东京。总之,小说《西湖之月》中关于时间的叙述和谷崎润一郎在中国实际旅游的行程多有矛盾之处。众所周知,小说是虚构性的文本,即使根据亲身经历创作的小说也不应当完全和事实混同。关于谷崎润一郎去杭州的具体日期,小说《西湖之月》只是提供了多种推测的可能性,在找到当时谷崎润一郎乘坐沪杭列车的车票之前恐难有定论。据《苏州纪行》记载,谷崎润一郎游览苏州的时间是“十月(十一月之误,笔者注)二十二日、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二十五日的前后几天”[27]。之后,他从苏州赴上海,在上海逗留时间不详,然后乘火车赴杭州,再由杭州返回上海,回到东京的时间是12月11日。综上所述,谷崎润一郎可能去杭州的时间应该在11月末至12月初的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