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中国游记》在中国的译介与传播

二、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中国游记》在中国的译介与传播

由于历史原因以及《中国游记》本身的特点,1926年以后的七十几年间,虽然国内陆续翻译出版过多种芥川龙之介的作品集,但是《中国游记》再也没有出现过复译本。直到1998年,中国世界语出版社出版了叶渭渠主编的《芥川龙之介作品集·散文卷》,其中收录了《江南游记》。该作品集由李正伦、李实和孙静三人合译,《江南游记》的具体译者不详。该书附有叶渭渠写的序《芥川文学——时代不安的象征》,对读者了解芥川龙之介的文学经历及创作特征大有裨益。或许由于成书仓促,《江南游记》的译者在某些地方对原文的理解不够准确,对原意的表达没有落实到位。如把“五六日前やはり村田君と、上海の郊外を歩いていたら、突然一頭の水牛に路を塞がれた事がある。私は動物園の柵内は知らず、目のあたりこんな怪物に遭遇した事は始めてだから、つい感心した拍子に、ほんの半歩ばかり退却した”[49]翻译成“五六天之前我和村田君漫步于上海郊外,突然一头水牛拦住去路。我还不知道我们身在动物园的栅栏之内,眼前碰到这种怪物还是第一次,刚感到高兴便不由得后退了半步”[50],把“私は料理を待ちながら、村田君には内証だったが、ひそかに無想庵氏を羨望した”[51]翻译成“我在等待上菜的时候,向村田君悄悄地表达了自己私下对无想庵氏的羡慕之情”[52],等等。但是作为《江南游记》在中国的第一个全译本,具有一定的历史意义。而且译文中添加了一些注释,这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加读者对游记的理解。

随着中日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国内对于日本文学作品的翻译也日渐活跃。2005年3月,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了高慧勤和魏大海主编的五卷本《芥川龙之介全集》,其中第三卷收录了陈生保翻译的《中国游记》,这是国内《中国游记》的第一个全译本,具有填补空白的历史意义。2006年1月,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团和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了陈生保和张青平合译的《中国游记》,这是《中国游记》在国内的第一个单行本。从译文上来看,此单行本和收录在《芥川龙之介全集》中的《中国游记》译本相同,只是增加了若干注释和一篇导读。2007年1月,中华书局出版了秦刚翻译的《中国游记》全译本,这是《中国游记》在中国的第一个复译本。短短三年间,《中国游记》就出现了三个全译本,这和中国文坛对《中国游记》的重新认识不无关系。陈生保和张青平合译的《中国游记》中,陈生保专门撰写了一篇《芥川龙之介〈中国游记〉导读》作为序言。在这篇导读中,译者除了介绍芥川龙之介其人和芥川龙之介访华的行程及游记的出版情况之外,还用大量篇幅分析了芥川龙之介访华的大背景,这些对读者理解《中国游记》是很有帮助的。同时,陈生保还辩证地对《中国游记》做出了评价。一方面,译者对这部游记基本上持肯定态度,认为此书“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富于知识性、趣味性,可读性较强”,认为“芥川是爱中国的,也是同情中国人民的处境的。特别是他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53]另一方面,认为游记中的某些议论留下了时代的烙印,应予以批判。如关于秦桧的议论、关于中国小说的议论,等等。可以说这是一篇高质量的导读,为译本增色不少。秦刚译本《中国游记》中同样有一篇很有见地的译者序,在序言《芥川龙之介的中国之行与〈中国游记〉》中,译者特别指出,经过译者调查发现,《上海游记》中《十八李人杰氏》一文中所假托的“备忘录”是不存在的。当时日本政府正在对社会主义思潮进行镇压,芥川龙之介甘冒风险把与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李人杰的会面写成游记公开发表,这一举动本身就具有十分积极的意义。

就译本总体来看,陈译本和秦译本都是质量较高的全译本,都以标准的现代汉语译出,行文流畅,译文准确。而且两个译本不约而同地添加了大量的注释,如对金玉均、李瑞清、德富苏峰、拉·莫特等中外人名的简介,对日里、明星派、中国银团等专有名词的解释,这些对读者全面理解《中国游记》大有裨益。而且两个译本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勘误,指出了多处日文底本的错误。如陈译本在《上海游记》的《十戏台(下)》的注释中指出,盖叫天演出的剧场名叫“共舞台”而非“亦舞台”。在《十八李人杰》的注释中指出,与芥川龙之介见面时李人杰的年龄应该是31岁而非28岁,等等。秦译本在《十戏台(下)》的注释中指出,经译者考证,游记中所记“绿牡丹(黄玉麟)”乃是“白牡丹(荀慧生)”之误。在《十五南国美人》的注释中指出余洵的字应该是“豰名”而非“榖民”,等等。这些勘误显示了译者严肃的翻译态度,还原了历史真相,避免了读者的误读。另外,陈译本中收录了16张原作中没有的老照片,给读者提供了直观的感受方式。尤其是书中收录了章炳麟的一幅半身照,照片中章炳麟的双眼大而有神,不免让人怀疑《十一章炳麟》中所记“只有那双如线一般的细眼”是芥川龙之介的误记了。秦译本中收录了5张芥川龙之介在中国旅行时的照片,直接选自芥川龙之介的影集,在此之前都未曾公开过,可谓弥足珍贵。尤其是《九西湖(四)》中收录的芥川龙之介在西湖楼外楼菜馆吃饭时的照片,生动地再现了芥川龙之介在楼外楼吃饭时偶遇一个五口之家的情景。此外,秦译本中还收录了1921年8月1日在《日华公论》上刊登的一篇有关芥川龙之介的采访录《新艺术家眼中的中国印象》,文中芥川龙之介概述了自己访华时的中国印象,这对读者理解《中国游记》也是很有帮助的。

陈译本《中国游记》在《上海游记》中的《十一章炳麟》一节里省略了章炳麟的一段议论:“然而中国的国民从来是不走极端的,只要这个特性存在中国就不会被赤化。诚然,有一些学生欢迎并接受农工主义,但是,学生不等于国民。即使他们一度被赤化,也早晚会有放弃那些主张的时候。这样说是因为国民性所致。国民对于中庸的爱好,要远远比一时的冲动更加根深蒂固。”[54]这些话在现在看来确实不合时宜,但那是1921年的言论,本身已成为历史,我们何不选择尊重历史?而且陈译本中并没有使用省略号,也没有相应的说明或注释,略显不够严谨。但是纵观整个译本,这只不过是白璧微瑕而已。

2006年12月,湖北人民出版社和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芥川龙之介中短篇小说集》,该小说集是作为“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的一册出版的,卷首附有谭晶华撰写的《名家导读》,对芥川龙之介文学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中国游记》作为附录一收录其中,译本采用的是1927年上海开明书店出版的《芥川龙之介集》中收录的夏丏尊的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