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认真倾听

学会认真倾听

人类的思维,正如我们见到的和将要继续探索的那样,是为了简单而生的。要在不确定性和模糊性中做得很好,就需要把反应调低,把新的习惯调高。在复杂中生存的一个核心习惯是倾听,而思维习惯也可以起到帮助作用。问题是,如果你要学习,你就必须真正倾听并理解对方说的是什么。这听起来很容易,但事实正如一次次发现的那样,其实太难了。实际上,倾听可能是我们能为别人做的最难的事了——也许更重要的是,为了促进学习,倾听可能是我们能够做的最难却最有益的事了。

我们发现,人类似乎生来就不具备好好提供反馈的能力,这简直反常;我们倾听的能力也没有很好。这可能比前者更令人痛苦,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被倾听,而且觉得到什么程度都不为过。真是讽刺:人类天生会被自身根本不擅长做的事吸引。要想摆脱这个窘境,需要实践和意志。

做到真正很好地倾听,需要注意有些核心问题,比如“在说这些时他的目的、意图、希望做的事是什么?这些话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与每个人在正常情况下想出的问题相反,这些话于我有什么意义?”

如果你能记得多花5%的时间去问不同的问题,你就会成为一个不同寻常的好听众(因为大多数人根本不记得要问);你也会是一个更好的领导者,因为倾听与领导力的联系十分密切。事实上,在关键能力中,最重要的补偿因素是倾听。研究发现,倾听是弥补所有其他可能并不擅长的能力的最佳方式。

这对我们来说很有意义,因为倾听具有一些完全不同但非常重要的好处。首先,人们喜欢被倾听。倾听建立彼此间的信任和关系,会让人们更喜欢你。因为领导力也是关系力,所以倾听是一个极大的推动力。第二,倾听会传染。那些学着认真倾听的人也会得到别人更好的倾听,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体验。正如调解员和外交官知道的那样,倾听别人通常是让别人倾听你的唯一可能方式。这就是为什么在这样的职业中,倾听被强调为关键核心。第三,倾听还有一个特别的好处:它能使你真正更早察觉到环境的变化,因为它会打破你自己的观点,开拓新的数据,让你看到新的模式。当你真正做到倾听时,就会了解到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但现在讽刺的是,第三个原因(我们私下最青睐的原因)也是造成不去倾听的关键原因。当我们询问客户是什么阻止了他们倾听时,经常听到的一个关键回答是,如果听了,他们可能会了解到新东西,可能必须改变自己计划好的事。既定的方向可能会变得不太确定,核心思路可能会变得不一定,他们也会感到困惑。或者,如果他们真的认真倾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反驳意见,他们就会输掉这场辩论。

对困惑的不喜欢,不是客户(或我们自己)特有的想法,它是大脑内置的东西。如果有人问了你一个问题,你不知道答案(特别是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真正答案)的时候,你更可能把它替换成一个简单点的问题,而不是长时间苦苦思索。丹尼尔·卡尼曼多次的研究表明了这一奇怪的现象。他特别谈到了我们有一种自动的快速思维系统,这种系统甚至会在有意识的慢速思维系统尝试解决问题之前,就用简单的问题来替代困难问题。我们的大脑像家长一样监督我们,以此来节省我们的力气。“好了好了,亲爱的。”你可以想象着大脑轻轻说道,“不要让那个棘手的问题困扰你漂亮的小脑袋了,这儿有一个简单的问题。”

这种奇怪的现象与倾听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我们的大脑正试图保护我们免受可能无解的困难问题折磨,那试想一下捕捉复杂的视角又会有多么困难!我们的大脑会尽可能地不让我们仔细倾听,不让我们有变得不安的潜在可能。倾听这种事不会偶然发生,它是很难做好的,会花费我们的精力。除非你有意投入精力,否则是不太可能听到一些真正意想不到的东西的。

如果你一心想告诉别人你想诉说的事,那就尤其是这么回事。当别人与你说话时,你可能正在处理一件棘手的任务,比如在陌生城市做调查或组装宜家梳妆台。你们在同一房间,你没有听音乐,也没有看电视或其他东西,但当你的伙伴问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时,你突然一惊,意识到你没有,他说的你一点也记不起来。

当你有话要说的时候就会发生这种情况。你的脑子里充满了自己的想法、焦虑和想说的话,一件接着一件。东西太多了,你再也听不进去别的了。我们发现,如果你想听进去别人的话,你必须特意准备一个不同的问题,然后把它作为整个计划的关键。实际上,即便如此,在听的时候你可能仍然会很费力。几十年来,我们一直在教别人倾听,并彼此进行练习,而我们仍要在实践中进行日常斗争。

作为大型国际组织的领导者,基斯要向一位关键人物提供棘手的反馈。为了将我们教授的东西付诸实践,他好好做了一番准备,仔细按照这里的步骤将数据和感觉、影响区分开。他甚至在记有笔记的纸上大大写了几遍“倾听”。但他还是在和对方来来回回交流了几个回合后,才注意到自己只是想说服她,而不是试着从中学习。当他想起要问自己几个有关倾听的关键问题时,如“她说这些有什么目的、意图和想法?她的话对我意味着什么?”,他发现对话开阔了,他们都可以互相学习了。

就在今天,珍妮弗正在餐桌上对着这本书思考,她11岁的儿子艾丹向她倾诉了这一天的事。她笑了笑,做出了完全恰当的回应,但艾丹说:“妈妈,你不是教别人倾听的吗?还是这只是假的?”听到这些珍妮弗很惊讶,意识到自己还是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于是珍妮弗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我们都在学习,而且变得越来越会倾听,但永远没有终点。

我们在此提到的默里和贾里德、贾里德和米歇尔之间的对话,是一对一类型的反馈对话。这种对话往往很难进行,因为双方彼此可能不想听到某些内容。在这种情况下,提供数据、感觉和影响,以及非常认真地倾听对方的回答,特别有用。这些技巧同样适用于其他类型的对话:领导团队时、谈判时、作为组员解决关键问题时。当小组讨论变得激烈时,检查一下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信息,明确自己掌握的信息以及对此产生的理解,好奇别人持有的信息以及对事情的不同见解,这些都是非常有帮助的。这些技巧可以唤起大家的好奇心,让大家深入地去了解真正带来问题的潜在因素是什么。


贾里德再次调整了自己的笔记。这次和米歇尔的谈话让他感觉比第一次还紧张。这次不是没有准备好自己的感觉,而是不知如何呈现自己的感觉。这是一次艰难的谈话,他知道之所以艰难,是因为他必须了解和米歇尔的关系是怎么破裂的,这对他来说可能有些痛苦或者不安。不过,他仍愿意放手一试。

“嘿,贾里德,什么事?”米歇尔看起来很困惑。这也难怪,昨天他们谈话的时候,贾里德向她保证,他很忙,在她拜访期间没办法再见她了。的确是这样,但他调整了一些日程,才使这次会面成为可能。

“嘿,米歇尔,我想为昨天的事道歉。我认为自己没有很好地听你讲话,我自己表达得也不是特别清楚。我想再和你聊一聊,看看我能不能更好表达自己的想法,更好地倾听你的想法。我感觉我们之间,或你和整个团队之间,有些事情不该这么糟糕。我想更好地了解一下,也许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米歇尔似乎对贾里德认真的语气非常吃惊。他意识到自己通常都是试着用幽默的方式进行这种对话的,而他现在正在压制自己开玩笑的冲动。贾里德翻了翻文件,尴尬地看着笔记,说:“可能我会有些不自在,会说得不太得体,但我想告诉你我是如何看待问题的,然后想了解一下你的看法。我留了一个小时的谈话时间,你觉得可以吗?”米歇尔点点头。“你想先回顾一下过去6个月的情况,还是我先开始?”

米歇尔昨天一直在伺机打断贾里德,可现在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安静地等了一分钟,问道:“怎么还不开始?”

贾里德把手放在桌子上,开始进行反馈。他将数据、情感和感觉仔细地分开来。他结结巴巴了好几次,当听到自己的话语里掺杂了太多的主观判断时,他不得不回过头来重说了两次。但米歇尔一直在听,而且还记了一些笔记。

“我认为你不明白团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贾里德说完时米歇尔回答道。

贾里德说他当然了解团队,他是经理;他总结了他们的工作,而且他每天都和他们在一间办公室里待着,不像米歇尔。但说到一半,他瞟见了纸上大写的红色的“倾听”二字,就把话咽回去了。“听起来我对团队的了解和你的不同。”他努力说道,“为什么不说说看你的观点。”

米歇尔看起来很惊讶,不知怎的一时语塞。当有人要你直接做出反馈时,是很难清清楚楚地说出来的。“自你上任以来,团队改变了很多。实际上,过去几年里公司大体上也发生了很多变化。我们以前的业务很细碎,只要一心一意地投入产品设计和营销就够了,大家的态度十分笃定。那时候只要有了想法就可以放手去实践。没有人告诉你要做什么,也没有人会因为老板说这可能是个好主意,就让你去做愚蠢的任务。”

“我没有这么——”贾里德开始反驳,但他记得现在是米歇尔陈述看法的时间,“或者至少我不是故意的。”他继续说道。

米歇尔半露微笑,贾里德俨然觉得她并不领情。“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初涉管理事务,调来帮我们提高效率。我也知道你只是尽力完成默里让你做的事,但我们真的没法再好好一起做决定了,我们只是在接受命令,却看不到团队的未来。”

“你不明白是因为你不在这儿!”贾里德脱口而出,“我们相处得很好,大家真的都很开心!”“在家上班的时候开心吗,我是说真正工作的时候?”

“谁工作是为了享乐?工作就是工作!你只需要完成,然后就可以出去放松。”

“但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以前在这里工作很开心,我们的想法都会被保留到最后。但现在只是为了工作而工作。”她停下来,贾里德很努力地在听她到底在说什么。“我想原来也并非总是很快乐。”米歇尔承认,“那时候也有很多繁重的工作——所有事情我们都要亲力亲为,定稿、软件测试,肯定也会觉得枯燥乏味。但在此过程中,我们都很相信也很在意我们的项目,所以感觉不单单是在工作。”

贾里德稍稍摇了摇头,好像要否认米歇尔的话,说道:“所以你说的是,你对真视这些天的整个工作方式都感到很沮丧,对我以及我分配给你的工作也很沮丧。你觉得我们走错了路。唔,而且我猜,或许你也会认为我太年轻,没有经验,没办法带领大家回到正确轨道。”这时米歇尔开始哭了,吓了他一大跳。

“不是你太年轻了什么的。”她说道,“虽然我认为如果你能更多地关注大局,你会做得更好。而且,你肯定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当公司刚开始建设,只有7个人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我不喜欢公司现在的发展方向——和其他软件公司一样,只是一家公司。你不会知道这有什么不一样,因为当时你不在这儿。感觉像是公司正在失去自己的灵魂,一切都走错了方向!”

现在贾里德完全懵了。米歇尔的话让他很困惑,看着她难过,他也不知所措。他觉得今天的谈话比昨天好多了,他甚至开始注意到一些事情之间的联系——默里说的那些糟糕的话和米歇尔现在说的——他对待事情欠考虑,太过注重让团队下班后开心,可能没有专注于让团队为客户的问题创造最佳的解决方案。贾里德突然感觉默里的话中有些什么,也许他可以做些什么,虽然他也不清楚该做什么。现在他听到了他不知道的事情,涉及整个公司,而不仅仅是他的部门,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起尤兰达在帮他准备这次谈话时说过的:“当你真正做到倾听时,有时会从位子上摔下来。”对此他不禁暗暗叫苦。听从妈妈的忠告就是现在这个结果!

当他迷茫地眨着眼睛时,米歇尔抽抽鼻子对他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哭成这样真是难为情。但我想这可能是你上任以来,我们进行的最真诚的谈话了。或许我们可以改变一下我们做事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