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造住宅的发展
在城郭内营建的领主们的居住之所,即居馆,都采用了书院造的形式。书院造住宅和古代(7—12世纪)的寝殿造邸宅一样都具有一定的规制,其典型的平面形式由江户幕府大栋梁世家的平内家秘传书籍——《匠明》可知。《匠明》所描绘的图形不是什么特定邸宅的平面,而是当时武家[9]住宅的标准平面。
关于基地的尺寸在图上没有注明,不甚明了;但根据内部的布置情况,参照京都町内宅基的划分原则,估算出大约是一町(40平方丈)的规模。
在基地周围绕以围墙和长屋,四面辟门,以东向为正面。一进入御成门,附近一区便是会客用部分:以大广厅为中心建筑,御成御殿是供宾客留宿的地方;在东南有标明“数寄屋”的茶室及其附属的“书院”[10]。会客用的部分约占整个住宅面积的三分之一,是书院造住宅的一大特色。

书院造平面布置图(据《匠明》记载)
译者注:
①长屋:为家臣居住的房间。
②迎客门厅:此处门厅日语为“式台”或者“色代”,二者发音相同,为shikidai。“色代”指迎接客人的行礼行为;“式台”指此门厅地坪与室内地坪呈台状高差。在书院造住宅中,这里是主人最初迎接客人,行简单见面礼之处。
③四本掛:书院造住宅中被称为“式台”(或“色代”)的房间内墙壁上设有挂刀、箭等武器的位置时称为“四本(根)掛”。(图中标在了庭院中,实际上是房间内的空间)

书院造主殿平面图(据《匠明》记载)
译者注:
①公卿间:访客等候的房间,与会见室(色代)相对。
②洲滨(suhama):意为海潮与砂浜交际之处,是神灵降临的地方。
③装饰壁板:日语为“违棚”,“角屋”(见第三篇,二十七、市民社会的建筑)室内右侧墙壁上出挑的木板架即为“违棚”。日语“违”是错位的意思;“棚”即木板架。“违棚”指在“床之间”的旁边位置,从壁面出挑出来的错位布置的木板装饰架。一般上置香炉、茶具等贵重饰品。
接近中心部分的图面上写着“御寝所”“书院”“对面所”,这里是主人生活起居的地方;西侧的“御上方”应是夫人的起居室。在会客用房和家眷生活用房之间,以警卫室、厨房等附属房间进行联系。
此种住宅的标准平面大体由会客空间、家眷生活空间和佣人活动空间三大部分组成。以佣人的活动空间把前二者联接起来,是近世武家住宅典型的构成形式,也可以说,这是书院造住宅的最大特点。
在《匠明》的这幅“书院造配置图”中,并没有清晰地表明每个单体建筑平面的详细布局。而在书中此图之前,另有一幅被称为“广间”或“主殿”的建筑平面图。
当时被称为“广间”的建筑物,不只是因为其房间面积大,如果用今天的话来说,应是“客厅”的意思。这幅平面图中的主要房间是供会客使用的“广间”“御成御殿”“对面所”等。其他主要建筑物的平面形式估计也和此建筑平面类似。
正如《匠明》“书院造主殿平面图”所示,其后部“上段之间”“床之间”、装饰壁板、“书院”等都被做成凸出或者凹进的小空间。书院对面的墙壁设有叫做“帐台构”的推拉门。“上段之间”为宾客和主人落座的地方,而次间则设侍从们落座的席位。“帐台构”推拉门后面的房间被称为“纳户”,显然是用于休息的卧室。南侧有开敞的廊子。东南角有被称作“中门”的凸出部分,这是寝殿造住宅中门廊的遗痕。
在寝殿造住宅里中门廊起着门厅的作用,因而书院造即使简化了寝殿造,中门廊也无法一下被省略掉;实际上,此时门厅的功能已经开始向附设在东北角的“式台”(即图中发音相同的“色代”)转移。中门廊只在上流社会节庆时作为出入口使用,日常的出入使用“式台”。中门廊最终为式台所取代。从《匠明》中我们了解了书院造住宅的平面形式,具有完全相同平面形式的实例,如圆城寺光净院客殿(1601,庆长六年)。根据此客殿的室内装修和外观,可以推知《匠明》所载“书院造”室内和室外的构成样式。
具有同样平面形式的书院造,如在光净院客殿、劝学院客殿(1600,庆长五年)中所见,除了绘画装饰着的纸屏槅扇以外,在初期时,室内装饰并不多。在现存于神社、佛寺中的近世初期书院造建筑上,还可领略其当初的风貌;但是,在领主们城郭内营建的住宅与之截然不同。由于这些住宅是为了充分显现领主们的权势与威严,所以室内外装饰极尽奢华。
奢华的书院造实例最早有织田信长在歧阜城和安土城内建造的住宅,遗留至今的实例只有京都二条城里的二之丸殿舍(1639,宽永十六年)。目睹京都二条城或者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空袭中被烧毁的名古屋城的殿舍,就会知道:这些书院造住宅室内都使用了金碧辉煌的障壁画来做装饰;枋木、天花等建筑构件上的所有金属件全部被镀金;天花上施以彩绘;推拉门上方“栏间”施以雕刻……室内不仅光彩耀人,而且极尽绘画、工艺之能事。
奢华的书院造住宅是领主权势在建筑艺术上的显现,而领主们争先恐后、不遗余力对住宅进行装饰的行为造就了桃山时代建筑装饰的最大特色——用金无度。在近世,金的生产量突飞猛进。中世时期几乎见不到金制小钱,而到近世,根据《庆长见闻集》一书的描述,连城市里的普通居民也持有大量的金制小钱,正说明两个时代在这方面存在的巨大反差。
对黄金的迷恋之情渐渐在整个社会上弥漫开来,崇尚黄金的世风成为近世文化的主要特征。建筑也无法幸免,在建筑装饰上大量使用黄金成为此时的主格调。如果在金色打底的纸推拉门上绘制淡彩小画,金底不能衬托绘画反而会喧宾夺主;因此,金底纸推拉门上多采用尺度较大、色调浓重的绘画——一种绘制的线条、色块儿凸起于画面的彩绘。这种绘画形式成为近世障壁画的主流。
相对于浓妆艳抹的障壁画,平面式的建筑雕刻无法与之相称,只有用雕凿较深的圆雕,并施以浓色重彩,才堪与障壁画相呼应、匹配。
住宅的奢华装饰,必然也被应用到灵庙建筑上。事死如事生,新发展起来的灵庙是祭祀领主祖先的建筑。子孙们要继承先祖的威仪,借助先祖的威力,祈求家族权势的永久昌盛;因此,把祖先作为神来祭祀的灵庙建筑和大名的居馆相比奢华度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崇尚装饰之风也影响到了神社和佛寺建筑。如仙台大崎八幡宫(1607,庆长十二年)、京都北野神社(1607),在这些实例中建筑雕刻技艺得到了十足的发展,建筑雕刻成为神社、佛寺表达其宗教威严的唯一手段。
促成这种建筑装饰倾向的基础是室町末期建筑向禅宗样转变以及和样建筑日趋装饰化的走向,桃山时代的奢华建筑装饰之所以能蔚然成风,正根源于此。

上:劝学院客殿

下:西本愿寺唐门门扇雕饰

上:二条城大广间内部

中:西本愿寺书院内部

下:园城寺光净院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