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自然诗

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自然诗

洪振国

摘要: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自然诗以早年美国新英格兰地区的农村为背景,描写劳动,表现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既真实地反映了农村生活,又与现代工业社会城市的各种弊端形成鲜明对照,表达了诗人的人生理想、价值取向及对社会的批判,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弗罗斯特的诗歌十分口语化,强调用喻,具有音乐美和哲理性;而他的“用诗教育”“诗歌始于快乐,止于智慧”等诗歌理论和创作方法,则表明他是美国重要的现代诗人。

关键词:自然 人 劳动

罗伯特·弗罗斯特是美国杰出的现代诗人之一。他一生出版过十多部诗集,近七百首诗,并出有书信集、散文集,四次获普利策诗歌奖,四十四所大学授予他荣誉学位,晚年实际成了非官方的桂冠诗人。1957年在伦敦一次宴会上,艾略特说:“也许我可以说,他(弗罗斯特)是英国和美国活着的诗人中最卓越、最杰出的诗人。”〔1〕实际上,重要评论家R.L库克1958年发表的《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艺术世界》评价他的诗歌理论,确立了他在20世纪显要诗人之一的地位。〔2〕评论家约翰·F.莱恩说:“弗罗斯特的自然诗极好、极有特色,任何谈论艺术的文章都应把它放在突出的地位。”〔3〕为此,本文着重谈谈他自然诗的一些特点。

弗罗斯特的诗多以美国东北部的新英格兰地区的农村、牧场、山地为背景,描写自然景色、劳动和普通农民的日常生活,充满了浓厚的乡土气息和田园色彩。诗人热爱自然、热爱农村,不仅因为他的祖辈、父辈都长期生活在新英格兰农村,对它有着深厚的感情,还因为他受维吉尔的“农事诗”及酷爱自然的哲学家和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爱默生、梭罗等人的影响。他们认为大自然能给人类提供食物,给人智慧和美的享受,提倡到大自然中去。这使弗罗斯特对四季景物的变换观察入微,从而写下了大量歌咏自然美的诗篇。诗人虽然对自然的描写都着墨不多,少的只言片语,多的也不过寥寥数行,但是把四季的自然风韵和魅力写得非常传神。他的自然诗旨意不在于写景,而在于表情达意。自然景观只是背景与陪衬,不用浓抹重涂,只需淡妆素描。诗中很少用形容词,更无辞藻的堆积。

弗罗斯特自然诗写“特殊的社会”,写“一种生活方式”,写人的活动、劳动和社会生活,这是他诗歌的一个显著特点。他曾经指出:“在他的整本诗集里,除了两三首诗外都有人积极地参与活动,即除了作者还有另一人在其中。”〔4〕“文学是人学。”按照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意见,美所具有的内容不是物理的内容,而是人的内容,弗罗斯特在诗中写人的活动、劳动和社会生活,所以他的自然诗就不同于一般的山水诗,具有更高的美学价值。

《牧场》是一首写劳动的自然诗,为了强调诗集写人参与劳动的内容,弗罗斯特在诗集《波士顿以北》出版时将它放在首篇的位置,以后又安排在《诗合集》的卷首。“我去清洁牧场的泉水,/只停下来耙去落叶/(也许还要等泉水清澈,)/我不会去得太久——你也来吧。/我去抱幼小的牛犊/它站在母牛身边,实在太小/母牛用舌舔它一下,它就要跌倒,/我不会去得太久——你也来吧。”弗罗斯特在1900—1910年这10年间一直都是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德里——他祖父帮他买的农场里务农,写下了许多诗篇,汇集在《孩子的心愿》里。他1913年卖掉农场,全家去英国,1915年回美国时已一举成名。他的《白桦树》《没有走过的路》《雇工之死》接连在美国《大西洋》及其他有影响的杂志上发表,很多大学请他去任教,但他对农场情有独钟,在新罕布什尔州离弗朗科尼亚不远的地方买下了新的农场,继续他的农场劳动和诗歌创作。所以他又被称为“农民诗人”。《牧场》是诗人劳动生活的写实,虽然与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的场景不同,但同样优美,诗人的心境都是愉快、恬静的。诗人是在对妻子说话,告诉她,他不会去得太久,好让她放心,同时也召唤她一同参加劳动。诗人另一个意思是要邀请读者跟诗人进入他的诗的精神境界。这首诗清新、朴实,有戏剧性,从内容和风格上都体现了弗罗斯特自然诗的特点。《割草》写农民拿着长镰在树林边割草,炎热而又寂寞,长镰虽然默默无语,“它并没有梦想不劳而获的赏赐,或从小仙人手里得到意外的金银”。诗人得出结论:“现实是劳动所知的最甜蜜的梦。”即要靠劳动创造现实和梦,不劳则不获,这是很有道德教育意义的。在《泥泞时节的两个流浪汉》里诗人写道:“爱好和职业结合为一体,/是我生活的目的。”这是一个很高的理想境界,也应该是人类共同的目标,表现了诗人思想的深邃与崇高。《一簇花》写诗中的“我”割草时的孤独感,反映了人的精神是相通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一现象,同时也反映了个体劳动者的孤独无援,所以提倡合作,期望建立兄弟般的人际关系。

弗罗斯特写了不少反映贫苦农民,特别是老人、妇女和儿童境况与悲惨命运的诗,表现了他的同情心与人道主义思想。《老人的冬夜》写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在一个寒冷、狂风呼号的夜晚十分害怕,只好在微弱的灯光下顿足壮胆,敲击木桶,向大自然表示他的存在。《雇工之死》写一个到处漂泊、以打工为生的帮工年老体衰,无家可归,自尊使他没有去找有钱的弟弟而是去到昔日的雇主家。“他说他是给我的牧场开沟来的”,“也打算收拾上面那片牧场”。老人没有说话,躺在他认为是家的地方死去。诗人用丈夫和妻子间戏剧性的对话、辩论展示了老人的处境、痛苦与自尊。《仆人的仆人》写妇女在社会、家庭中地位最低,受压迫最深,她们得担负起沉重的家务劳动,做侍候人的工作,身心受到奴役。自然景色是美丽的,但妇人意识到“生活不光是在湖边住,望窗外的景色,/还有很多别的事。可我是没指望了……”尽管她向往自由与真正的爱情,却不敢向前迈出半步,“我看我只有把我现在的路走下去……”表现了妇女无可奈何,对生活采取听天由命的态度。

《熄了,熄了》写锯木场干活的童工精疲力竭,临下班时手被锯断了,失去了知觉,死了。生命的火焰熄灭了,可其他人还是各干各的去了,反映了童工制度对孩子的摧残和人际关系的冷淡,提出了一个严肃的社会问题。诗中自然景色的美丽、锯木的香味、童工的沉重劳动与惨死,是一幅不协调的图画,更增添了悲剧的成分。评论家菲利普·格伯说:“弗罗斯特的挚友,年轻的英国诗人爱德华·托马斯认为《波士顿以北》是现代最革命的书之一。”〔5〕其实弗罗斯特大部分诗都具有现实性、人民性,具有哲理和进步思想。他虽然用了传统的音韵格调写诗,与他同时代的现代派诗人不同,不属于现代派,但他是现实的,作品仍与现代社会生活相连,所以不少评论家称他为杰出的现代诗人。

弗罗斯特自然诗的一个重要主题是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从上面列举的诗中可以看出。他着重写人的劳动,就是在表现人与自然的关系。马克思曾经指出:“劳动首先是人与自然之间的一个过程……”〔6〕海伦·H培根认为弗罗斯特继承了古希腊三大悲剧诗人之一的索福克勒斯的传统,认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他生长发育,也像自然中其他事物一样萎缩凋敝,但同时因为人有意识和心智活动而高于自然〔7〕。较之自然物,弗罗斯特强调“人的成分”。他曾经说过:“因为我诗中的自然背景,有些人叫我自然诗人,但我不是自然诗人,我诗中总有一些其他的东西。”〔8〕这其他的东西主要指人的处境、活动和思想感情。在一次与客人会面时,他说:“必须在自然背景上加上人这个前景。我深信我们应把人放在突出的地位上……”〔9〕在这方面弗罗斯特与华兹华斯有共同处,也有不同之处。华兹华斯在《隐者说明》(Prospectus to the Recluse)中说:“我所追寻的不是自然而是‘人的思想’,它是我诗歌的主要领地。”他们都写自然美,把自然美作为一种客观存在,弗罗斯特的现实主义特点表现在他重视写人的处境,反映人的经济地位和生活环境,诗人的思想感情却是含蓄的,有隐有露,有时似是而非。华兹华斯则主要倾诉诗人主观、瞬间的强烈感情,他认为自然和人类存在着一种普遍的精神,人的思想和事物混合在一起。“他的诗论的基本思想是人(人的思想)和自然(客观世界)是和谐一致的。”〔10〕他在《诗行:写于离丁登寺数英里的上游》这样写道:“是一种动力和精神激励一切/有思想的事物和思想的对象,/并贯穿于一些事物之中。”爱默生在《论自然》一文中说:“自然界就是思想的化身,又转化为思想……”他也强调直觉,又认为有“超灵”的存在。弗罗斯特不认为有什么宇宙精神和超灵的存在,只同意爱默生的“可以利用自然揭示和说明宇宙背后的规律,因为宇宙是受这些规律所支配的”〔11〕而不同意爱默生所坚持的“外部自然界和内部思想相符的规律”。他认为人与自然既和谐又不和谐,在《牧场》《春天的祈祷》等诗篇中看得出人与自然是和谐的,但他的绝大部分诗表现了人与自然的矛盾和不和谐。他认为和谐只不过是一种未实现的愿望。劳伦斯·汤普森说:“弗罗斯特是思想上的二元论,愿望上的一元论者。人与自然的和谐是深奥而未实现的愿望。”〔12〕他希望人与自然的和谐,但这毕竟不是现实。

从现实生活看来,弗罗斯特认为自然对人是冷漠、不关心的。在《星星》一诗最后一节中,诗人写道:“没有视觉能力/那些星星像雪白的/智慧之神的雪白的眼睛/既无爱也无恨。”星星和神祇清高、冷淡,对人类的存在漠然置之,对人类的需要与喜怒哀乐无动于衷。诗人在《老人的冬天》里也表现了同一主题。冬夜狂风怒号,大有“卷我屋上三重茅”之势,老人捶胸顿足。风照样地刮,无视老人的存在。这与美国自然主义作家斯蒂芬·克莱恩的《一个人对宇宙说》同样表现了自然的冷漠,自然对人类是不负任何责任的。弗罗斯特受到自然主义的影响,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反映了他的自然主义观点。自然主义是悲观的现实主义,是对工业社会中人们感到孤独、人际关系疏远、社会不负责任、不考虑人的存在与意愿的抗议与批判。

弗罗斯特还认为自然是黑暗、可怕,对人类充满敌意的。请看《荒漠》的最后一节:“星座之间,星星之间,星星之上,没有人烟/他们别想以空荡的环宇来吓唬我。/就在如此靠近我家乡的/这荒凉的地方,我已恐惧非常。”天上、人间、诗人的家乡使他感到恐惧,但仍未失去勇气和信心。十四行诗《设计》被认为是一首恐怖诗。前八行诗里写:“黑夜里高高挂起的万灵花(即蜘蛛网)上爬来一只肥胖而带笑靥的白蜘蛛,它抓住一只白飞蛾准备早餐的庆祝仪式,再一看雪点般的蜘蛛,泡沫一样的花和抓住的像风筝般的飞蛾的翅膀,都像女巫汤里的内容。”看似胖娃娃般无邪的蜘蛛在黑夜里布网杀了一只飞蛾,造成了死亡与毁灭。在下面的四行诗里诗人提出了几个问题:是什么使得花变白(万灵花原是蓝色)?变白干什么?是什么使蜘蛛爬到高处又引来飞蛾?最后两行诗:“还有什么比黑夜的设计可怕?要是它连这样的小事也不放过。”在弗罗斯特看来自然是可怕、危险的,充满了阴谋与杀机。

弗罗斯特对季节、天气的变化观察入微。他发现自然在不断地变化,所以他特别注意这各种变动(flux)与人的关系。他认为自然的规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生与社会的规律。“弗罗斯特对自然体现的人的真实性有兴趣,而这种真实不必是超验的。”〔13〕《没有金黄色能长留》说的是春天的嫩芽是金黄色的,但这种颜色最难持久。嫩叶是朵花,但显现只是一瞬间,然后就退化为叶子,失去当初的美丽。伊甸园也会使人堕落与陷入痛苦,黎明让位给白昼,所以没有金黄色能长留。这首诗的语言比喻都很简单,但寓意很深刻,强调一个“变”字:一切都不是静止不变的,美只是一瞬间,不能长留。黎明要走向黑夜,人从幼稚走向成熟,进而死亡。伊甸园被认为是最完美的,但也会使人堕落、痛苦。诗人在这首诗里强调事物从成熟到坠落(fall)这一过程。他写春夏的诗不多,有人统计过他全部诗作中有1/3是写秋天(fall)和冬天的。他用秋冬、夜幕降临、下雪、叶落、苹果落地等暗示事物和人不可避免地从衰落走向死亡,以此表现人的命运。

弗罗斯特尽管认为自然对人是冷漠的,无视人的存在,自然不断变化,万物都会衰退、死亡。尽管自然危险、可怕,但他并没有对自然失去信心。正如评论家克林斯·布鲁克斯所说:“弗罗斯特承认自然对人漠不关心,但这并未使他失望。他认为人生并不是没有意义的。”〔14〕他在诗中写道:“我们相信/一切我们所做、所试/一切我们所珍爱的/都产生意义。”〔15〕他认为人生的道德价值在于行动,在于竭尽全力,他说过:“竭尽全力是保留的同义词。”〔16〕通过身体力行去抵抗向下的拉力,抵抗昏睡、衰败、死亡,他的德性便成了对堕落的精神与物质的抵抗。《摘苹果后》写摘完苹果使诗人脚板酸痛、困倦欲睡,但艰苦的劳动使他产生丰收的喜悦,有了甜蜜的梦。诗的头两行“我的长梯两个尖梢穿过树叶,/刺向静静的蓝天”有志向高远、追求美好理想的意思,同时也有把地上的苹果与伊甸园的知识之果联系起来的意思。R.W.B.刘易斯说:“摘苹果有一个表示追求知识、抵制堕落的意思。”〔17〕这虽是典故,也是诗的一个比喻和意象。《进来吧》一诗中也有表示追求崇高理想的喻义,诗人把树林喻为黑暗危险之地。他信步来到树林边听见画眉鸟婉转地歌唱,引诱他进去,但诗人说:“这可不行,我出来是为了/天上的星星,我不会进树林。”弗罗斯特认为人是有精神的,人是自然之子。“人虽然软弱,但他同上帝同一造型,介乎精神和物质世界的边缘,他驾驭着自然创造……”〔18〕这是对人的肯定与讴歌。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国已是高度发达的工业国家,成为世界列强之一。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美国出现了尖锐的社会矛盾与危机。作家们如德莱塞等纷纷写城市题材,揭露社会的黑暗。弗罗斯特没有去写城市,而是以新英格兰为背景,写了19世纪牛拉破车的农村和农民单门独户的个体劳动。诗中没有拖拉机,只有偶尔出现的火车、电话,还有一个小小的锯木厂和纺织厂,与繁华、嘈杂、工厂高楼林立的大城市形成鲜明对照,似是一个“问今是何时,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园世界。因此有人批评他是逃跑主义者,但也有评论家说他是“战略撤退”。弗罗斯特否认他是逃跑主义者,他在讲“关于我们时代的矛盾”时说:“我就是矛盾,我包含矛盾,但我长大进入的社会应对此负责。”〔19〕他在《新罕布什尔》一诗中说其他地方都不好,新罕布什尔“是美国两个最好的州之一”,虽然“她的山稍微矮了一点/她的人民并不太缺少艺术”,“没什么不用手建造,当然神圣”,“她还是那个新罕布什尔,最恬静的一个州”。不难看出,他试图把较原始的、田园式的新英格兰的自然环境、人文、道德、自然与人的矛盾冲突集中起来,与现代高度工业化的城市比较对照,展开评论。他写人的孤独、疏远、自然对人的冷漠、老无所养、妇女童工深受压迫等都是工业城市中的现实问题。《孤单的罢工者》写毛纺厂一个工人因迟到半小时而被关在大门外,只得走开而失业。弗罗斯特1894年就写好了这首诗,他选择在失业、罢工频频出现的1933年发表是有针对性的。特里卡称他为“现实主义思想家,连贯地综合了各种传统……”〔20〕这说明弗罗斯特不是一个归隐遁世的诗人。

弗罗斯特诗中所写的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他把寻常写得不寻常,赋予他们特殊的意义,因而隽永、耐人寻味。他说过:“对我而言,独创性不是其他,而是诗的新鲜……”〔21〕

弗罗斯特的诗新鲜,很重要一点在于他使用新鲜、朴实无华的新英格兰口语,使诗歌口语化。威廉·马尔德说:“如果说爱默生的学者是思考着的人,弗罗斯特作为诗人便是说话的人。”他用向读者谈话,或以人物对话的方法,轻声细语慢慢道来,平易近人,娓娓动听。他使用传统的抑扬格五音步,但又灵活不拘泥于格律。他的诗有韵律和节奏,朗朗上口,具有音乐美。

弗罗斯特是一个沉思的诗人,他的诗有思想和哲理的深度。虽然文字简练易懂但不浅薄,人称他的诗只是“表面上简单”。他大量使用象征和比喻,不抽象地说教,虽然他认为要用诗教育人。他在《用诗教育》一文中说:“诗歌就是用比喻教育。”“诗歌始于普通、小的、优雅的比喻,进而引起深沉的思考,诗歌为说一件事而用另一件事提供可能的方法。”〔22〕用比喻的方法也就是狄金森的“不直说”的方法。弗罗斯特在《诗歌造成的形象》中对此作了进一步的说明:“不呆板地直说,诗行更有魅力。我们欣赏美好、直而弯曲的拐杖。现代精密仪器正在被用来弯曲事物,就像过去用眼和手弯曲一样……”〔23〕诗说得太直、太白反而不美,多一些起伏跌宕更扣人心弦。后一句大概是在抨击现代工业社会和过去一样使人和事物扭曲。这是弗罗斯特常用的戏弄、玩笑(fooling)手法。《摘苹果后》中的苹果就是诗人用比喻教育人的一个典型例子。在《诗歌造成的形象》里他又说:“诗歌始于快乐,止于智慧。从乐处开始,有冲动的倾向,把第一行写好就有了方向,碰到一连串幸运的事情,结束时对人生有了一种澄清,不必是重大的澄清,而是对于混乱一种瞬间的抑制。”〔24〕他的诗是一种重要的活动,有他本人或其他人参与,有戏剧性、趣味性,幽默诙谐,有时像在开玩笑,混乱不堪,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最后他将事实澄清。他认为生活充满了矛盾、混乱与斗争,诗人就是要写对混乱、矛盾、一瞬间的抵抗与抑制并给予澄清。所谓澄清,小小的澄清,就是他所说的“止于智慧”,即说明或让人懂得一个道理。他的诗几乎篇篇如此,这是他的诗歌理论和写诗的方法与特点。弗罗斯特从不被理解、受到冷遇到为越来越多的评论家和读者所接受与喜爱,声誉直上,经久不衰,这是与他的诗论和独特的创作方法、题材、场景的选择分不开的。但诗人过于轻描淡写,过于迂回躲闪,不能更正面、尖锐地批评社会,缺乏战斗性,这是他的缺点。尽管如此,因为他不脱离人民、不脱离故土,他毕竟在思考,并引导读者去思考现实中的问题与矛盾,所以受到人民的欢迎。他不愧是最杰出、重要的美国现代诗人之一。

(本文曾发表于《湘潭大学学报(社科版)》1998年第22卷第3期)

【注释】

〔1〕Helen Vendler(eds.),Voices and Visions(New York:Random House,1987),p.94,p.613.

〔2〕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3〕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4〕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5〕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6〕马克思:《资本论(1卷)》,人民出版社,1963,第191页。

〔7〕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8〕Earl J.Wilcox:Robert Frost—The Man and the poet(UCA Pree,1990),p.82,p.80,p.14,p.43,p.17.

〔9〕Earl J.Wilcox:Robert Frost—The Man and the poet(UCA Pree,1990),p.82,p.80,p.14,p.43,p.17.

〔10〕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11〕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12〕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13〕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14〕Earl J.Wilcox:Robert Frost—The Man and the poet(UCA Pree,1990),p.82,p.80,p.14,p.43,p.17.

〔15〕Helen Vendler(eds.),Voices and Visions(New York:Random House,1987),p.94,p.613.

〔16〕Earl J.Wilcox:Robert Frost—The Man and the poet(UCA Pree,1990),p.82,p.80,p.14,p.43,p.17.

〔17〕引自R.W.B.Lewis 的讲课录音。

〔18〕Earl J.Wilcox:Robert Frost—The Man and the poet(UCA Pree,1990),p.82,p.80,p.14,p.43,p.17.

〔19〕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20〕Manorama Trikha(eds.),Robert Frost—An Anthology of Recent Criticism(Ace Publications,1990),p.2,p.124,p.614,p.14,p.41,p.126,p.142,p.39,p.143,p.203,p.14.

〔21〕Robert Frost,“The Figure a Poem Makes,“in Criticism and Practice(London:Macmillan Education LTD,1986),p.188,p.188,p.188.

〔22〕Robert Frost,“Education by Poetry,“in The Norton Reader Eighth Edition(Norton & Company.Inc 1992),p.1093.

〔23〕Robert Frost,“The Figure a Poem Makes,“in Criticism and Practice(London:Macmillan Education LTD,1986),p.188,p.188,p.188.

〔24〕Robert Frost,“The Figure a Poem Makes,“in Criticism and Practice(London:Macmillan Education LTD,1986),p.188,p.188,p.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