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斯的长诗《帕特森》
威廉斯从1927年开始写《帕特森》这首长诗,原计划写4集,后来增加了一集,分别于1946、1948、1949和1958年出版,第六集仅4页,在他死后由旁人整理,于1963年出版。按1963年版本,全书246页中,有诗102首(4574行),散文100余段,可与庞德的《诗章》(117首诗和散文)相比,比艾略特的《荒原》(433行)、哈特·克莱恩的《桥》(58页共1269行)篇幅要大得多,可谓一部巨著。披亚士教授把它同惠特曼的《自我之歌》、庞德的《诗章》、哈特·克莱恩的《桥》并列为美国的四大史诗。〔40〕乔尔·科纳罗在评论这部史诗时写道:“我加入评论的高潮,主要理由是我坚信《帕特森》是威廉斯的代表作,是美国文学的伟大著作。”〔41〕
《帕特森》是美国的史诗、美国文学的伟大著作已是举世公认,但它并不是传统的、以重大事件为题材的歌颂英雄的史诗。它是由看来并不连贯的短诗和散文连缀起来的长诗,有自身的结构、体系和叙事方式。它描写了很多人物和事件,但真正的主人公是诗人自己,写的是诗人自身的体验。当一批诗人如艾略特、庞德等借助神话、典故、欧洲和东方题材,写一般人难于读懂的诗歌时,威廉斯反其道而行之,以美国本土,以离诗人出生地不远的新泽西州小镇帕特森为场景,以其人物历史及现状为素材,用通俗易懂的美国口语,耗时20多年写成了《帕特森》这部有地方色彩和乡土气息的史诗。主人公在诗中漫游,探索人生的真谛和解决社会矛盾的办法,同时寻求新的语言和艺术形式,以扭转文艺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偏向。这是他写这部长诗的目的。此书产生了积极的社会效果。评论家丹尼斯·多诺霍说:“五卷诗写的是人道主义的宣言,是帮助我们生活的入门书。”〔42〕也有评论家认为这部诗的伟大不在于诗人呕心沥血发现了什么真理,而在于他勇敢探求和大胆改革的精神十分可贵。
威廉斯要在诗中显示“地方自豪感”又要“找到一个大的形象足以包容他整个所知的周围世界”。美国内战后,工业迅速发展,农村变为城市,大小城市星罗棋布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他认为昔日宁静、具有田园风光的农村已不能代表现今的美国生活。他要选择一座城市,从那里开始。他没有选纽约和其他城市,而选定了帕特森。这座小城风景秀丽、依山傍水。巴西厄河从不远处静静流过,并有巴西厄瀑布飞流直下,很是壮观。更何况帕特森在美国历史、工商业发展史上均有一席地位。这里曾经是平静、隐蔽的印第安土著人居住的村庄,有悠久的殖民历史——1769年荷兰殖民者在这里落户、屠杀、驱逐土著人。帕特森又有丰富的矿藏和水利资源,很早就成了一座工业城市,远在1850年,它已是全国的“丝纺城”,吸引了大批的外国移民。20世纪20年代,它是一个有着不同肤色、人种,操20多种语言的、典型的“民族熔炉”。1794、1920、1928年这里发生过几次大规模的工人罢工运动。1924年后,随着人造纤维品的出现,当地工艺设备陈旧及工人运动等其他原因,这座曾一度以棉纺为主的工业城逐渐衰落。威廉斯生于斯、长于斯,曾在大街漫步、在公园玩耍、池塘戏水,对城市情况十分熟悉。他目击1902年巴西厄河河水泛滥及大火、风灾酿成的惨状和给人民带来的苦难。他认为从地理、历史、社会学诸方面而论,这里堪称“美国的缩影”。动笔前,他花了几个月时间在帕特森地方图书馆查阅有关它的历史文献,产生了创作的激情,所以他能在诗里把地方历史、传闻及风土人情写得栩栩如生。
他在长诗的作者按语中说:“像医生看病、处理眼前事物一样,从特殊中发现普遍性。”在序诗的开头几行,威廉斯写道:“从特殊开始。使其普遍化/渐次增加总量/用并非完美的诗笔。”以此向读者交代该诗的写作方法。就是说他从帕特森这个城市开始,不断增添平行、独立、有新的特殊开始的篇章,表达深刻的思想,反映美国的全貌,“用并非完美的诗笔”。这当然是诗人的自谦,但也反映他写诗不喜精雕细琢、费时过长,主张诗人通过想象写出对事物的瞬间印象,主张写即兴诗。威廉斯试图把“即刻的印象作为单元写在纸上”〔43〕,这丝毫不等于他写作马虎,恰恰相反,他对待写作态度极为严肃。他说:“留下拙劣的作品是危险的,白纸黑字,往往一字可能毁了世界,一旦在握,要细心修改。”(Pp.29)
《帕特森》之所以被称为史诗,是因为威廉斯认真研究了美国及其帕特森的历史,把史料运用于诗中。莫拉奇在评注中写道:“整个《帕特森》是基于历史研究之上的。”〔44〕下面让我们来环顾一下各集情况。
第一集《巨族的描写》具有史诗的特点。诗一开始,作者介绍了帕特森的地形、瀑布、奔流的河水和沉睡的大山,描写了春天里周围的景物,把帕特森写成了一个神话中的巨人。接着,介绍了史实和当地有趣的历史人物。当然作者有其用心,各种人物、史料在诗中自有所指或象征意义。散文中提及殖民时期的奴隶买卖;对印第安人的大屠杀;华盛顿将军领导内战,英军逃窜;田纳西暴动;财政部部长观看瀑布后建议开发该地,遂有19世纪中叶帕特森工厂的增多,各国移民纷至沓来……这一切勾勒出了帕特森的历史背景,使史诗深邃而具有神秘感。诗中描述1857年2月,当时有个叫大卫·豪尔的穷鞋匠,他失业,家大口阔,只得到溪谷、深涧采集些壳菜(淡菜)煮食充饥,无意中毁了壳里的珍珠,意即因无知而毁了美的事物。发现珍珠后,消息不胫而走,出现了全国性的珍珠热。后又描写了一个头颈与身子长各21寸的、不能坐立的侏儒,华盛顿也来看过他一次。他对政治不关心,只喜欢教堂及神父、牧师。该集中还写了河上架设桥梁失败,观众扫兴而归。跳水英雄萨姆·帕奇表演从悬崖跳河身亡。霍佩·卡明夫妇参观瀑布,夫人悬崖落水,丈夫殉情跳河自杀,其原因都在于语言失真、言语不通而不能相互了解。
第二集《星期日在公园》,帕特森先生夏天去公园休息。他漫步于加勒特山林公园。山和公园是女性。帕特森“在她身上/详细诉说他的思想/”,隐喻男女间的爱情。本集对男女情爱、情欲多有描写。另有一段写公园聚会:1880年5月2日,德国歌咏团来此演出,但靠近这块地的主人达尔泽尔怕人践踏了他的土地,竟开枪打死了人,引起上万群众的义愤,烧了他的屋,要捉他是问,后来天主教堂的院长用车把达尔泽尔安然送走。“这段描写出自《探勘者》内的一篇历史文献,题目是《加勒大山暴乱》,威廉斯差不多搬字过纸全部抄录下来。”〔45〕本集第二章谈及汉密尔顿发展帕特森的计划,大篇幅描写了牧师克雷斯的布道内容。诗中还写了一个杀人犯的故事:“那被缚住的人,那冷血/杀人犯。四月在远处/准备问吊。人群自峭壁上各占/有利位置。天未亮就来了/准备观看。”“据查亦是真有其事,该人名叫约翰詹森,在1850年杀死了一对夫妇而被处死刑……”〔46〕本章第六段散文叙述了帕特森曾为殖民地经济,只能为欧洲生产棉花、皮毛等原料,然后欧洲国家将工业制成品返销美国。第七节诗中提及华盛顿穿着帕特森制造的纯黑外套发表总统就职演说。
第三集《图书馆》,诗人在公园找不到他理想的乐园后,秋天,他逃进图书馆,希望能从故纸堆里得到慰藉,寻找美的东西,以便从乱七八糟的现代社会中解脱。但他的想法落空了,历史无情,第一章文献中记载了白人殖民者杀害印第安人的场景,惨不忍睹。第二章谈及1902年帕特森接连遭大火、水灾、龙卷风袭击,整个城镇被夷为平地,人民流离失所。诗人在水、风、特别在火上大做文章,生出许多象征、引申意义。诗人发现图书馆只有关于过去的而无关于现在和将来的东西。他悻然离开这“书坟”。
威廉斯表现对“现在”更为关注,他在诗中写道:“过去为生活在过去的人而存在,如此而已。”(Pp.239)“过去在上,将来在下/现在奔腾向前,吼声一片/现今的吼声,一种必需的语言——/是我唯一的关注。”(Pp.144)“过去已经死亡。”(Pp.142)“…在古老的草原上/甚至它的部分历史/也是死亡本身。”(Pp.143)诗人要从历史、过去中走出来,他要面对现实。他在诗里写道:“这是夏季/恶臭的夏季/避开它——但不要逃走/不要妥协,/是去拥抱污浊/做严肃的人/在永恒的真理间平衡。”(Pp.103)
威廉斯不想逃避现实,不愿妥协,不肯同流合污,所以他能指出美国现代社会的弊病。在作者按语中他指出:“第二集包含有现代的复制品……”在这一集里,帕特森碰到了许多现代社会中的丑陋现象,他首先看见:年轻姑娘们那丑陋的腿,园活塞/太丑,太不雅致!”(Pp.44)“他们躺在草丛下躲避那炙日——/十一时/他们看来在谈天/一个公园,奉献给情欲;奉献给‘蟋蟀’”〔47〕“…。 …一弯明月,那儿她躺在他身旁,香汗淋漓,/她不耐烦地乱动,痴狂地/靠紧他——那受伤的他(酒醉关系),移向/他(一团肉),渴求着,/靠紧他,而他却好不耐烦。/……而那些一点也不眼困的小鬼头们,/爬到那大石上俯看着那对男女(他们/百无禁忌地躺在草丛深处)。”〔48〕青年男女在公园寻欢作乐,俗不可耐,这何尝不是对20世纪50年代所谓性解放的一种批判?从公园可以窥见社会的道德,威廉斯诗中的公园是道德化了的场景。
诗人在公园里继续前行,他看见:“树根,大部分/攀附于地表/(每天,我们同毁灭靠得多近!)”(Pp.44)树根露出地面,象征着这世界已经动摇,濒于死亡。
在第二节中诗人写到了一个少女的自杀,又借牧师克雷斯布道,对唯金钱论大加抨击:“亚美利加金元王国!/尔虞我诈铜臭满地/像亚哲特奄奄一息/及发霉……”〔49〕接着又对高利贷制度予以揭露:“在我们巨额的债券发行中,利息总是大于本金。因此所有大的公共建筑的耗资比实际需要增加一倍。在现行贸易制度下,我们简直要在宣称的花费上增加120%到150%。”(Pp.74)
本集中女诗人在给威廉斯的第七封信里谈到她的境况:“我的孤寂深过海水千万㖊。我的体力因寂寞更加衰颓。生活费用现世惊人之高,我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Pp.89)诗中也谈及这个城市的堕落:“……造成了不可避免的/贫困、隐秘、鞭打、流血的、/堕落的城市/爱情没有慰藉/更是头骨上的铁钉/……花儿被连根拔起……/树被肢解/女人浅薄,/男人竭力拒绝。/”(Pp.81)第三集散文中也有对夜总会的描写:“……但有一夜他们从音乐厅跳下来,把衣服脱光,女人们也把衫裙脱光,赤裸在大厅跳舞。”〔50〕从以上摘录的诗文片段,可窥见现代美国社会生活之一斑。
第四集《奔向大海》,威廉斯说“第四集的‘海’其实是一群冷漠的‘人海’”〔51〕,大海指的是现代城市、茫茫人海。时令已是冬季,诗的开头即写一位年轻、漂亮的乡下女子菲利斯进入了纽约,当一个有钱女子科里登的按摩师。诗中描写他们间同性恋的关系及帕特森(实为威廉斯本人)与菲利斯的非正当恋爱,其中不乏色情描写。城市喧嚣、嘈杂,与昔日宁静的乡村生活:“棚屋、板斧、杜杜瓦族/殖民时期宁静的/河岸两旁的农庄/固守着旧时荷兰牲畜/不急不忙度时光。”(Pp.194)恰成鲜明对照。城市里“遍地黄金——问题在于你能否得到……”(Pp.150)“这世界是不公正的。”(Pp.160)“贴着公告的房屋/不适于人们居住……”(Pp.164)“高楼内(上下滑动)/是生财之地。”(Pp.165)“请到后门来,面对前门!/钱就是这样赚的/这样赚的/挤在一起,激动地交谈……”(Pp.166)我们无须更多引证诗句,诗人在本集末说它是“血的黑海”便是对这城市的总结。有人说“血海”暗指当时朝鲜战争。诗人得出结论,不能住在这里。他说:“我警告你们,海不是我们的家/海不是我们的家/那留恋过的海洋/湿透了我们的哭声。”(Pp.201)
第五集实为该诗的提高与升华。这一集写了诗人的回忆及对诗歌艺术的看法,但也有反映社会现实的部分,如对妓女生活的描写。第六集是诗人的遗稿,只有4页。
威廉斯揭露社会的丑陋与矛盾,像医生找出病根,旨在治愈,正如他寻求美就必须揭露丑、揭露毁美的现象。所以在第三集里,他22次对人们毁美的行径发出惊叹与呼叫,以提醒诸君。他在诗中说:“我做了些什么?/使那些,那些海的蛆虫相信?/他们习惯于死亡/并为此欢庆/……谋杀。”(Pp.200)他认为纸醉金迷、执迷不悟的城市生活无异于死亡与谋杀,无异于涂炭生灵。
威廉斯整治社会痼疾的处方是语言,即艺术。他认为“语言是打开心灵的钥匙”〔52〕。他相信“世界上唯有诗人握有最后拯救(男/女)人的钥匙”〔53〕。乔尔·科纳罗说:“威廉斯相信诗人必须充当再生器,给死的语言以新的生命(为拯救语言而‘探索’)。”他接着说:“诗歌就是反腐败战争中的武器,而诗人的任务就是揭露现代经济政策的罪恶。”〔54〕威廉斯相信文学艺术的力量。尼尔鲍德温说:“与他长期打交道的朋友,出版人詹姆斯·劳克林说,威廉斯对文字的力量给予极大的信任,他相信正确地使用语言能改变世界。” 〔55〕
威廉斯是一位思辨能力很强的诗人,诗中充满辩证的观点。他在序诗里写道:“从特殊开始/使之普遍”的创作方法,包含了从特殊到一般,普遍性存在于特殊性之中这一哲学原理。他同意“地方性具有宇宙(世界)性”,又说:“一首诗就是一个完整的雏形宇宙,它本身单独存在。任何一首诗,只要它是有价值的,都反映出诗人的整个一生。”〔56〕表明他认识到事物是相互联系和制约的,认识到小与大、点与面的辩证关系。又如他对过去与现在关系的看法也是辩证的。他虽然对“亚美利加金元王国!/尔虞我诈铜臭满地……”极其痛恨与不满,但紧接着他又说:“我们爱你:辛酸的/土地。”他看到社会的丑陋与腐败,但并不因此而不爱他的祖国。他的爱憎何等分明,但又是辩证的。威廉斯作品中表现出的辩证法,使他的诗更深刻、更有力度。
威廉斯在诗中反复强调:“思想只存在于事物中。”可以认为这是他的诗歌理论和创作方法,与庞德的“要写具体”“反对抽象”是一脉相承的。这说明威廉斯是唯物论者,认定物质是第一性的,思想意识是第二性的。他的诗学理论表现了他对客观与主观、精神与神质、理论与实践关系的正确认识。在这一点上他比庞德认识更明确,站得更高。基于这一理论,他采用了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比浪漫主义诗人更偏重作品的思想内容。他说:“在诗里,你倾听两种东西……听其意思,它说的一般的意思,但它多于一般,更有弦外之音,诗难就难在这里。”(Pp.225)这就是说,诗除了表层的,还有深层的意思,诗与散文的区别也在于此。威廉斯强调诗要有“深度”,要能表达深刻的思想;读诗则要透过表面,抓住诗的内涵,即本质的东西。他上面那段话即阐明了现象与本质的关系。西斯特·M.伯内塔·奎因说“很少有诗歌比威廉斯的《帕特森》价值更高。”〔57〕这与威廉斯在创作中处理好主客观关系,抓住了事物的本质,表达了深刻的思想有直接关系。
威廉斯在诗中多次说“妓女与处女‘一致’”。“妓女与处女一致/只是通过伪装。/四处瞎撞,挣不脱/一致的身份。”(Pp.120)其实,这是对社会婚恋不正常现象的讽刺。他是辩证地看待这个问题的,他说:“两者都为了出卖/出高价者得/而谁能比情人/付的代价更高呢/从(金钱)中出来吧/要是你能称得上是个女人。”(Pp.237)威廉斯赞美贞节,歌颂纯真的爱情,反对爱情与婚姻成为金钱的奴隶。但他认为若女人只是为了出卖,待价而沽,从性质而论,处女是无异于妓女的。他多次提到“脱离”,除了不能“交流”“理解”等原因外,婚姻的商品化是一个重要因素。他一语道破了美国社会这一普遍而又严重问题的症结。
威廉斯在诗里也谈到死亡,他认为没有绝对的死亡,冬去春来,烟云化雨,万物不断更新、变换而已。他说:“但春将来临,花照样地开/人们应轻松地谈及死亡。”(Pp.77)正如同“没有失败是全然的失败——既然/开放的世界往往是/先前/未知的去处。”(Pp.78)死亡不等于完结,他说:“死亡是个洞/我们通通被埋下去/无论你是谁/但我们不会沉到底/……通过死亡洞口/想象完好地逃出。”(Pp.211、212)想象这里指艺术家通过思考,艺术加工而创造的作品。他认为“艺术世界亘古永存”(Pp.209)。
威廉斯辩证地看待生与死、成功与失败,没有哀伤与叹息,充满了乐观主义精神。星移斗转,人世变迁,但优秀的文化艺术、人类宝贵的科学文化遗产却会长存,永放光彩。这是威廉斯对生与死、短暂与永恒的思辨。此类例子,诗中不少,在此不一一列举。
《帕特森》的另一特点是诗人进入诗歌,作为角色参与活动。在序诗前面一段文字中,威廉斯禀告读者,说这诗里有他的“自白”。他还说过:“艺术家总是、永远是在画一样东西,自我画像。”“他进入事物或复杂的经验的生存活动之中……”〔58〕他与诗中的事物联系、结合或等同。他告诉伊迪丝、希思:“我在说到花时,我就是花,拥有所有花的特权,有权在春天开放。”〔59〕帕特森是城市、人、诗人、威廉斯本人,以什么身份出现,只是因时、因地而异罢了。在第一、二集里,一位女作者给诗人写了七封信,收信者自然是威廉斯本人;第二集以诗人帕特森身份进公园;第三集进图书馆;第四集里帕特森与菲利斯的微妙关系,还有青年诗人金斯伯格写给医生的两封信,前者生活中有其事,后者是给威廉斯的亲笔信,威廉斯就是诗中的角色。他诚实地抒写、解剖自己,包括对自己的隐私曝光,在现实生活中,他亦是如此。他曾带着内疚与负罪的心理,多次打算向妻子坦白交代不轨行为,但羞于启齿,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但最终,他还是将他与其他女人的关系向弗洛斯作了交代,得到了她的原谅。评论家们说威廉斯是个“诚实的诗人”,他的诗的确是他人格的体现。
《帕特森》与其他诗歌一个显著的不同点是其中诗和散文并列、交错出现。诗中有100多段散文,其中包括节选和完整的书信、地方历史、报刊选段、广告、病历等,这种方法庞德在《诗章》里使用过。威廉斯承认受了庞德的影响,他说:“庞德的诗影响了我,他为什么能引进散文使之仍然成为诗的一部分?”〔60〕有人认为这是诗人缺乏驾驭题材和使用语言的能力。威廉斯的看法恰恰相反,他认为诗与散文并行不悖,是一个整体结构的重要成分,因为他们基于同一的时间和同一的节拍。他说:“诗和散文,如同城市/人、雅、俗是一致并相互渗透的,诗与非诗是一个整体。”〔61〕威廉斯大胆采用这一形式,是为了能有更多机会,输入各种新的客观事实,即信息于作品中,更直接、迅速地表达诗人思想运动的流程,以便使《帕特森》将城市的社会、心理的俯瞰图呈现出来〔62〕,这样也能给读者提供更多的视感形象。另外,诗文穿插能减缓诗的紧张程度和复杂性,放慢步伐。威廉斯认为这方法是一种“反学院派的武器”〔63〕,他说过:“我必须发明我的形式……”这就是威廉斯创造性的诗歌形式。这种形式像万花筒,直接反映纷繁、复杂的生活,又能自如地表达思想活动的轨迹即意识流,而不受传统诗歌的限制,与学院派大相径庭,所以它是反学院派、反传统的。有评论家认为《帕特森》像《尤利西斯》《哈克贝里·芬》一样属于“大路文学”,诗人在历史、现实生活的长河中漫游,有更大的活动范围,能更自由地表达思想。实际上它又是一本意识流诗歌集。
为了表现诗的深度,表达诗的深层意思,威廉斯在《帕特森》里大量使用了比喻、象征、暗示、变形等艺术手法,这是该诗的又一显著特点。诗名《帕特森》(Paterson)就有暗指和象征意义,这个字由拉丁和法文词根合成,意为父亲的声音;son的英文意思是儿子。因此,其双关意义为父子,暗含天父与子,创始者和被创者之意,意味着诗在此诞生和继续。另外son和sun谐音,因此也有人认为Paterson有太阳城之意;太阳升起,还有诗在此诞生、开始的意思。可见这诗名还颇耐人寻味。
序诗开头有这样几句:“嗅着树的/仅是一群狗中的/另一只/还能有别的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其他的都跑出去了/追兔子去了/唯有这跛狗——/三条腿伫立/前抓后扒/忧烦度日/挖起一根发霉的骨头。”这里暗讽庞德、艾略特等有能力、有才气的诗人纷纷离美,远走高飞,只留下作者这般虚弱的人在国内过着简朴的生活,寻找美(嗅着树),在这片“血的沃土”(庞德语)上,挖掘出了并不美(发霉的骨头)的东西。这既有讽刺又有自嘲,给读者留下很深的印象。
前面提到过煮食壳菜(淡菜)及1857年的寻找珍珠的热潮,使成千上万水生动物遭受毁灭,暗指因贪欲而造成对自然美及生态的破坏。水煮壳菜又含有流失、堕胎之意。序诗里“复合的种子/在流动中消失”也有这一层意思。第一集第三章中有一段散文,写抽干湖水大量捕捉鳗鱼:结网捕鱼者不得,流氓、童子等跳入泥中者却捉到了很多,暗指使事物停滞而获利,造成很大浪费,又指工业化给地方带来变迁。
第一集第一章中有写蜜蜂与花的几行诗:“花儿舒展它彩色的花瓣/在阳光下/但蜂的舌/错过了它们/它们缩回了沃土。”蝶似花,蝶恋花是个传统的比喻,这里讲蜜蜂与花暗指人际关系、男女关系。miss有错过、未听到、未领会的意思,这里指语言表达不力,或言语不通,不能达到相互沟通与了解的目的,因此不能结合,或婚恋失败。诗人接着说:“语言、语言/说不出来/他们不懂用词/或者没有勇气/去使用它们。”(Pp.11)威廉斯反复强调便用语言促进相互了解,反对关闭,这只是其中一例。
第一集第一章提及作者在地理杂志上看到一幅图画:非洲酋长和他9个半裸的妻子骑在一根原木上,“树枝是数不尽的女人”,可以把9个女人认为是树枝,象征繁衍、生殖。“九女跨木”这个意象还能表示诗平行发展,指创作方法。在第三集中,诗人重提非洲首领及其葬礼说:“……只有结过婚的女人知道男人身体的丰富以及生命的奥秘。”(Pp.143)非洲酋长及其妻子这一意象也包含有男女婚配、家庭、社会多方面的意思。一般的比喻,在诗中随处可见,如:“男人似一座城,女人似一朵花”(Pp.7),“写作是火”(Pp.113),“流水/已干涸,夏天已完……”“石头嫁给了河/默默无声”(Pp.10)都是比喻的用法。
形变是《帕特森》的又一显著特点。全书通过人—城,河和山(女性)几个大的象征性的意象连成一个整体。开篇时,帕特森是城市,“帕特森躺在巴西厄瀑布下的山谷里/瀑布流出,水形成它背脊的轮廓。”不一会,它就变成了人:“帕特森走了/去休息和写作。/在公共汽车上/人们看见他的思想站着、坐着。”表明了城即人。在第二集里,帕特森去公园休息:“公园坐落/于岩石之上/城市的女人。”(Pp.43)公园变成了女人。帕特森经常变换角色:在诗里,他是诗人、医生、护士、老人,表现了威廉斯“任何人是所有的人,任何地方都是所有的地方”〔64〕这一思想。甚至连思想也是人:“思想、思想/那是一片叶,一枚/卵石,一个老人/出自普希金的故事。”(Pp.116)火变成了人:“旋即站起,那人/冲入火中,成了火——/火控制了人。”(Pp.120)河流也在变:“当河水退落,许多东西失去形状,它们靠向水流的方向,被泥土遮盖。”(Pp.140)在诗的最后,蜿蜒的河水也变成了诗人自己。“‘自我’的方向改变/那蛇尾巴衔在嘴里/河回到了开始/往后(朝前)/它在我里面折磨我/直到最后与时间俱下/我全知/它变成了我。”事物循环往复,这与序诗遥相呼应。序诗里,河水奔流,滚滚向前,流向大海,然而河水又化作朝露,“浮云复为雨,下落/流入河/河水奔腾、环行……/”世间万物像河水在流动、变化、回归、向前,永无止境。生活本身亦如此,威廉斯的《帕特森》也顺其自然地这样写了下来,写成了包罗美国生活方方面面的一本百科全书,所以评论家们说:“它是诗人的美国。”
威廉斯作为继惠特曼之后美国诗歌的第二座高峰,相信会向我国诗歌界和年轻一代诗人提供许多可供借鉴的理论与经验。
(本文曾发表于《五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3年第2、4期)
【注释】
〔1〕Nell Baldwin,To all gentleness,William Carlos Williams,The Doctor-poet(New York:Atheunum,1984),p.18,p.181,p.XXII,p.96,p.172,p.171,前言.
〔2〕Robert Kusch,“My Toughest Mentor,”Theodore Roethke and William Carlos Williams(1940-1948)(Cranbury:Bucknell University Press,1999),p.332.
〔3〕Helen Vendler(eds.),Voices and Visions(New York:Random House,1987),p.160,p.164,p.189-190,p.111,p.135.
〔4〕Stanley Cooperman,Charles Leavitt,Unicio J.Viodo,The Major Poems of Willian Carlos Williams,Monarch Notes and Study Guides(New York:Thor Publication Inc.,1965),p.116,p.13,p.15.
〔5〕Paul Mariani,William Carlos Williams:A New World Naked(New York:McCram-Hill Book Company,1981),p.453,p.290,p.223,p.615.
〔6〕Nell Baldwin,To all gentleness,William Carlos Williams,The Doctor-poet(New York:Atheunum,1984),p.18,p.181,p.XXII,p.96,p.172,p.171,前言.
〔7〕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8〕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9〕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New York:New Directions,1963),p.119.后面引用此书在文中用(Pp.)作标记。
〔10〕Helen Vendler(eds.),Voices and Visions(New York:Random House,1987),p.160,p.164,p.189-190,p.111,p.135.
〔11〕William Pratt,The Imagist Poem(New York:E.P.Dutton&Co.Inc,1963),p.22.这三条大致内容是:1.使用通常的语言,但总要精确,而不是差不多。2.创造新的韵律,鼓励写自由诗,但不作规定。3.题材选择绝对自由。
〔12〕Hyatt H.Waggoner:American Poets(New York:Dell Publishing Co.,1970),p.375,p.380.
〔13〕Paul Mariani,William Carlos Williams:A New World Naked(New York:McCram-Hill Book Company,1981),p.453,p.290,p.223,p.615.
〔14〕Charles Doyle,William Carlos Williams and the American Poem(London:Macmillan Press,1982),p.52,p.73,p.53,p.41,p.40,p.52,p.64,p.92,p.92.
〔15〕Helen Vendler(eds.),Voices and Visions(New York:Random House,1987),p.160,p.164,p.189-190,p.111,p.135.
〔16〕Charles Doyle,William Carlos Williams and the American Poem(London:Macmillan Press,1982),p.52,p.73,p.53,p.41,p.40,p.52,p.64,p.92,p.92.
〔17〕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18〕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19〕《二十世纪美国诗选》,庄彦选译,春风文艺出版社,1990,第251页。
〔20〕Charles Doyle,William Carlos Williams and the American Poem(London:Macmillan Press,1982),p.52,p.73,p.53,p.41,p.40,p.52,p.64,p.92,p.92.
〔21〕William Carlos Williams,The Autobiography of William Carlos Williams(New York:Random House,1951),p.178.
〔22〕Charles Doyle,William Carlos Williams and the American Poem(London:Macmillan Press,1982),p.52,p.73,p.53,p.41,p.40,p.52,p.64,p.92,p.92.
〔23〕Charles Doyle,William Carlos Williams and the American Poem(London:Macmillan Press,1982),p.52,p.73,p.53,p.41,p.40,p.52,p.64,p.92,p.92.
〔24〕Paul Mariani,William Carlos Williams:A New World Naked(New York:McCram-Hill Book Company,1981),p.453,p.290,p.223,p.615.
〔25〕Charles Doyle,William Carlos Williams and the American Poem(London:Macmillan Press,1982),p.52,p.73,p.53,p.41,p.40,p.52,p.64,p.92,p.92.
〔26〕Nell Baldwin,To all gentleness,William Carlos Williams,The Doctor-poet(New York:Atheunum,1984),p.18,p.181,p.XXII,p.96,p.172,p.171,前言.
〔27〕Nell Baldwin,To all gentleness,William Carlos Williams,The Doctor-poet(New York:Atheunum,1984),p.18,p.181,p.XXII,p.96,p.172,p.171,前言.
〔28〕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29〕《美国现代六诗人选集》,申奥译,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第348—349页。
〔30〕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柏德逊》,翱翱译,阿尔泰出版社,1978,第19页,第123页,第158页,第198页,第133页,第153页,第176页,第332页,第435页。
〔31〕Stanley Cooperman,Charles Leavitt,Unicio J.Viodo,The Major Poems of Willian Carlos Williams,Monarch Notes and Study Guides(New York:Thor Publication Inc.,1965),p.116,p.13,p.15.
〔32〕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33〕Hyatt H.Waggoner:American Poets(New York:Dell Publishing Co.,1970),p.375,p.380.
〔34〕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35〕Nell Baldwin,To all gentleness,William Carlos Williams,The Doctor-poet(New York:Atheunum,1984),p.18,p.181,p.XXII,p.96,p.172,p.171,前言.
〔36〕Nell Baldwin,To all gentleness,William Carlos Williams,The Doctor-poet(New York:Atheunum,1984),p.18,p.181,p.XXII,p.96,p.172,p.171,前言.
〔37〕Charles Doyle,William Carlos Williams and the American Poem(London:Macmillan Press,1982),p.52,p.73,p.53,p.41,p.40,p.52,p.64,p.92,p.92.
〔38〕Paul Mariani,William Carlos Williams:A New World Naked(New York:McCram-Hill Book Company,1981),p.453,p.290,p.223,p.615.
〔39〕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40〕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柏德逊》,翱翱译,阿尔泰出版社,1978,第19页,第123页,第158页,第198页,第133页,第153页,第176页,第332页,第435页。
〔41〕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42〕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43〕Von Edward Underwood,A Hitory that Includes the Self(New York & London Garland publishing Inc.,1988),p.242.
〔44〕Stanley Cooperman,Charles Leavitt,Unicio J.Viodo,The Major Poems of Willian Carlos Williams,Monarch Notes and Study Guides(New York:Thor Publication Inc.,1965),p.116,p.13,p.15.
〔45〕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柏德逊》,翱翱译,阿尔泰出版社,1978,第19页,第123页,第158页,第198页,第133页,第153页,第176页,第332页,第435页。
〔46〕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柏德逊》,翱翱译,阿尔泰出版社,1978,第19页,第123页,第158页,第198页,第133页,第153页,第176页,第332页,第435页。
〔47〕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柏德逊》,翱翱译,阿尔泰出版社,1978,第19页,第123页,第158页,第198页,第133页,第153页,第176页,第332页,第435页。
〔48〕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柏德逊》,翱翱译,阿尔泰出版社,1978,第19页,第123页,第158页,第198页,第133页,第153页,第176页,第332页,第435页。
〔49〕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柏德逊》,翱翱译,阿尔泰出版社,1978,第19页,第123页,第158页,第198页,第133页,第153页,第176页,第332页,第435页。
〔50〕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柏德逊》,翱翱译,阿尔泰出版社,1978,第19页,第123页,第158页,第198页,第133页,第153页,第176页,第332页,第435页。
〔51〕威廉·卡洛斯·威廉斯:《柏德逊》,翱翱译,阿尔泰出版社,1978,第19页,第123页,第158页,第198页,第133页,第153页,第176页,第332页,第435页。
〔52〕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53〕Sister M.Bernetta Quinn,Metamorphic Tradition in Modern Poetry(New Tersey:Rutgers University Press,1955),p.127,p.89.
〔54〕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55〕Nell Baldwin,To all gentleness,William Carlos Williams,The Doctor-poet(New York:Atheunum,1984),p.18,p.181,p.XXII,p.96,p.172,p.171,前言.
〔56〕《现代主义代表作100种,现代主义小说佳作99种提要》,李文俊等译,漓江出版社,1988,第95页。
〔57〕Sister M.Bernetta Quinn,Metamorphic Tradition in Modern Poetry(New Tersey:Rutgers University Press,1955),p.127,p.89.
〔58〕Vornon Hyles,“William Carlos Williams and the Process of Self-Discovory,”Contemporary Literature,Vol.32,No.1,(Spring 1991):139.
〔59〕Helen Vendler(eds.),Voices and Visions(New York:Random House,1987),p.160,p.164,p.189-190,p.111,p.135.
〔60〕Charles Doyle,William Carlos Williams and the American Poem(London:Macmillan Press,1982),p.52,p.73,p.53,p.41,p.40,p.52,p.64,p.92,p.92.
〔61〕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
〔62〕Helen Vendler(eds.),Voices and Visions(New York:Random House,1987),p.160,p.164,p.189-190,p.111,p.135.
〔63〕Charles Doyle,William Carlos Williams and the American Poem(London:Macmillan Press,1982),p.52,p.73,p.53,p.41,p.40,p.52,p.64,p.92,p.92.
〔64〕Joel Conarroe,William Carlos Williams,Paterson Language Landscape(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0),p.3,p.24,p.37,p.38,p.58,p.17,p.40,p.3-4,p.l,p.55,p.118,p.25,p.65,p.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