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产劳作歌
疍歌主要反映的是与渔民相关的海上生活、生产、风俗等内容,多采用以物起兴的创作手法,如海水、海浪、鱼、帆等形象作为歌调开始句的起兴、比喻用词。打鱼时为了使集体的劳动动作达到步调一致的效果,同时,也为了鼓舞劳动情绪,这时就把疍歌当成了“劳动号子”。生产劳作歌是疍民们的主旋律,开船、摇橹、打鱼、收网、织网等都是他们唱歌的好时候。伴随着海浪的拍打声,疍民们一边唱歌,一边抒发着劳作的情感。《打鱼劳作》《十二月排来》《十绣才郎》《十月采茶》《十月种花》等都是反映疍民生产劳作的歌。比如:
无风驶船泼泼梨,风蛮浪大水花飞,
空海捡迈哥合你,衫绣按口笑眯眯。
有风驶船倾边落,船头驶前打浪开,
三边四边乌云盖,松开大流等妹驶前来。
这是两首短小的疍歌《无风驶船》《有风驶船》,描写的是无风和有风时恋爱中的疍家男女青年开船的情景。常年生活在海上,在陆地上没有房子,家就是船,船就是家。像这种篇幅短小、内容朴实的歌曲,在疍家人生活中随处可见,歌词也通俗易懂。
打鱼是疍民最主要的生计方式,八月十五左右正是一年中海鲜最肥美的时候,鱼肥蟹壮。歌曲《打鱼劳作》就描写了打鱼丰收时的情景:
竹棍橇水真是美,鸡昌起水白齐齐,
海马起水起波浪,海公伟大锯鱼王。
黎曼出世石头底,辣追住在黑档底,
青鱼出世真威信,龙虾出生真光辉。
八月十五向月亮,海马出水跳波浪,
青鱼追鱼水面上,飞鱼飞来伸翅膀。
这首歌里列举了多种鱼的生活习性,从中我们能够感受到疍民们打鱼时的快乐心情。织网也是疍家妇女常见的劳动方式,这就像岸上妇女织毛衣一样。她们一边织网一边歌唱,尽管捕鱼是辛苦的事,但疍民都很乐观,从歌词中不难看出她们织网时的快乐:
渔家人仔苦乐多,哥妹织网又唱歌。
咸水歌飘十里过,唱得鱼儿入网箩。
疍民长年漂流在海上,台风、暴雨等自然灾害频繁,他们没有现代的导航设备,所以船沉大海的事情常有发生,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他们居无定所,没有文化,常常被岸上的人歧视。但是他们必须到岸上拿海产品去换取他们必要的生活用品,比如淡水、衣物、蔬菜等,因而有许多疍歌是反映疍民苦难的心声的。如:
七洲看迈没见街,遇到强风飘开又飘迈。
大帆头帆飘兰栖,飘日飘夜无到街。
清水拍迈拉青甘,风猛浪大劣煮饭。
想驶还迈又败生产,转多二帆日头又下山。
远远路见个禾马山,山顶取水实见艰难。
石仔泥泞妹劣行,脚子踢跌埕打烂。
我们实在是疍家仔,朝开晚买下鱼仔。
下鱼摸柴又摸米,不得读书文化低。
这是首描写疍家人出海打鱼的歌,通过对风猛、浪大、取水难、石仔泥泞难行等恶劣环境的描写,反映疍家人捕鱼生活的艰难:风大浪大,出海艰难,遇到台风,又得返回。有风有浪,饭都难煮,山顶取水已是艰难,石仔道路又泥泞,脚丫都磨烂了。他们起早贪黑地捕鱼,只为了柴米油盐的生活;不能读书文化低,才是他们真正的悲惨。
除了台风、暴雨等恶劣天气,疍民常年在海上捕捞还要面临不慎落海的危险。歌曲《钓鱼仔》这样唱道:
钓鱼仔钓鱼郎,三十米胶丝在船上,
三十米胶丝在海底,人子回家养爹娘。
《钓鱼仔》这首疍歌,只有短短的四句歌词,却生动地反映出了疍家钓鱼仔辛苦打鱼的情景:疍家人出海捕鱼,风大浪大,水又深,非常危险。为了安全起见,用一种很粗的胶绳,一头拴在船上,一头拴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再下海捕鱼作业。辛苦劳作,只为过活、养爹娘。旧社会,疍民还没上岸生活,一切活动都在海上。疍家人忙的时候,小孩子没人看管,也是用这种方法,用胶绳,一头拴在船上,一头拴在小孩子的腰上,把小孩子放在海水里,自己玩耍。所以说,疍民是真正的从小就练成了良好水性的族群。也因为疍民们从小就习惯了船上的摇摆,所以他们一到陆地上常常会“晕岸”。
疍家人打鱼一般是在夜间进行,因为鱼都具有趋光性。但在旧社会,疍民生产工具落后,往往只点燃煤油灯来捕鱼:
大海茫茫一盏灯,北风北浪打不沉,
等我回去问过爹娘嬷,大胆斟油放落心。
这首短小的疍歌描写的是疍家人夜晚在茫茫的大海上捕鱼的情景。夜里捕鱼比白天捕鱼还要辛苦和危险,风浪大,海风寒,看不到方向,仅靠一盏小小的油灯。这里反映了疍家人不畏艰难的坚强意志:北风北浪打不沉,路还要走很远,大胆斟油,请爹娘放宽心。
又如歌曲《有风驶船没人知》和《东边日起红彤彤》提到了旧社会捕鱼条件和设备的落后:
有风驶船没人知,七十年前没有收音机。
以前老人是看天色,红云过顶是做好准备。
台风没到是起浪洪,没风驶船是没相同。
摇橹划左又猛勇,进入港门心又松。
东边日起红彤彤,做海渔民在海上,
旧时没有收风响,走风走浪回家乡。
东边日起红彤彤,做海渔民走四方,
收到台风又回港,做海渔民又会平安。
通过新旧社会不同时期捕鱼条件、设备的对比,反映了疍家人捕鱼赚钱的艰苦。对于靠天吃饭的疍家人来说,了解天气的变化情况是至关重要的。有了收音机,就能收听到天气预报,提前做好应对措施;有了港口,台风季节就可以进港避风,不用担心船被打翻了,人员安全能得到保障;有了发动机船,就不用再依靠人力艰苦地摇橹划桨了,船也可以开到很远的地方,捕获更多的鱼。所以,在疍歌《新旧社会对比》里,疍家渔民通过对比捕鱼劳动的不同感受,直接表达了旧社会的“真是愁”到新社会的“真不愁”,充满了对新社会、新生活的热爱:
旧社会渔民真是愁,风大浪大洗开头。
渔民捉鱼不可靠,渔民打鱼随海漂流。
新社会渔民真不愁,一叫出海机船车出头。
科学捉鱼真讲究,渔民打鱼真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