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狼吞虎咽父亲明察秋毫
1959年到1962年，在共和国历史上被称为“三年困难时期”，面对工农业生产跌入谷底导致的生活资料匮乏和饥馑的严酷现实，毛泽东非常难过，也非常无奈。1959年10月23日，毛泽东乘专列南下视察沿途，看到各地一片荒凉，他一面凝视，一面默想，喃喃自语：“天灾人祸啊！”
回到北京，毛泽东向卫士们宣布：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他对卫士们说：“全国人民都在定量，我也应该定量，是不是肉不吃了？你们愿不愿意和我带这个头啊？”他曾经和张仙鹏说：“我不吃猪肉和鸡了，猪肉和鸡要出口换机器，我看有米饭，有青菜，有盐有油就可以了。”[1]他还对身边的全体工作人员宣布：“我们要实行‘三不’：不吃肉，不吃蛋，吃粮不超定量。”毛泽东当年在延安的一句口号“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再度被写到墙上。
一次，毛泽东与中央政治局的同志开会一直到深夜，大家一起商量，趁着开会，给中央领导做点包子，多少放一点肉。卫士们把包子送上去后，不多时，周总理就出来了，悄悄地问卫士们：“主席说过不吃肉了，怎么包子里又放肉了？”
卫士回答：“今天政治局开会，主席很长时间没吃肉了，我们想让主席和政治局的同志们一起吃点。”
周总理点了点头，严肃地说：“以后没有主席的话，可不要搞了。”1960年国庆节，大家以过节为由，给毛泽东做了一碗红烧肉，放到毛泽东的饭桌上。毛泽东一看就火了，问：“是谁出的主意？”
卫士长李银桥马上说：“过节了，同志们想给你改善一下生活。”
“你们这些人好不懂事呀！你们应该知道，现在全国好多地方的人民在饿肚子，我这个主席是有责任的，只要人民吃饱肚子，我觉也睡得好，饭也吃得香，我不吃肉，身体不是很好的嘛，我再交代一次，国家扭转不了经济危机，我是不会吃肉的，把这肉拿走。”毛泽东说罢生气地端起碗里的饭吃了起来。卫士张仙鹏恳求毛泽东：“我们已经知错了，您就吃了吧，下不为例。”
毛泽东断然说道：“我不吃，你把这肉拿去，送给厨房廖师傅吃吧，他工作很辛苦。”[2]
目睹此情此景，在场的几个人无不潸然泪下。
那段时间，为了让毛泽东吃一点肉，增加一点营养，大家真是绞尽脑汁。为了给毛泽东增加营养，管理员整天出去打麻雀，勉强可以让主席吃上一点荤腥。
后来，毛泽东又说了：“不吃荤菜了，只吃米饭、青菜，从1961年1月1日开始实行。”就是说，无论你们搞什么，打麻雀、捞河鱼，我一概不吃了。
宋庆龄闻讯，特意从上海赶到北京，给毛泽东送来一网兜螃蟹。毛泽东却说：“谢谢你，我不能收。我跟工作人员讲了，实行‘三不’：不吃肉、不吃蛋、吃粮不超定量。”宋庆龄很受感动，坚持说：“螃蟹不是肉，也不是蛋，螃蟹就是螃蟹，你非收不可。”毛泽东对宋庆龄始终都非常尊重，推辞不掉，只好收下了。可是，宋庆龄一走，毛泽东就把螃蟹送给了警卫战士，自己仍然一口没吃。谁也无法改变他不吃肉的决定。[3]
那个时期毛泽东的小女儿李讷正在北京大学读书，并没有因为她是毛泽东的女儿而享受到什么特殊的优遇，和学校里所有的学生一样，她也重新申报了粮食定量。回到家里，毛泽东向她问起学校的情况，她告诉父亲，自己是共青团员，应该多为国家分担困难，申报时把定量压到了二十一斤。
毛泽东听女儿这样说，感到很欣慰，同时也露出一丝忧虑，毕竟女儿还处于长身体的年纪，营养不良会影响发育的。李讷接着说：“学校考虑我们正处于成长发育期，将学生的定量统一定为二十七斤。”
“这我就放心了，这个定量基本能保证学生的营养了。”李讷感觉到父亲好像松了口气。毛泽东却随即又说：“井冈山时期，打仗的战士还吃不上这个定量。”李讷明白父亲的心思，想想前辈度过的更艰苦的岁月，眼前的难关就更容易挺过去了。
困难的日子似乎过得比想象的更漫长，而且困难仿佛在日甚一日地加重。一次一个卫士到北大看望李讷，李讷告诉卫士，学校里吃不饱，又没有什么油水，老觉得饿得慌。卫士回到中南海，把情况反映给李银桥，李银桥自作主张，让卫士悄悄给李讷送去了一包饼干。
几天后，毛泽东不知从谁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他批评李银桥：“三令五申不要搞特殊化，为什么还要搞特殊化？”
李银桥还想辩解：“别人的家长也有给孩子送东西的。”毛泽东一听就火了，拍着桌子大声说：“别人我不管，我的孩子一块饼干也不许送！”
那个时候中南海里，除了寄宿在学校或在学校定餐的孩子还在学校吃饭外，原先在家里吃饭的孩子，大多在家长的命令下，到大灶食堂和机关干部、工作人员们一起吃饭了。像朱德、董必武、李富春、谭震林、陈毅、李先念等家中的孩子，都是如此。特别是朱德，他不仅把孙辈们都赶去了大灶食堂，还提出要求：不准老买好菜，不准超过大多数人的饮食标准，不准超过自己的定量。这些家庭中的父母享受着党内高级干部的待遇，有一定的营养补助，但是他们从培养锻炼孩子的角度出发，从不让孩子享受不该享受的待遇，总是让孩子在大灶食堂进餐。
当然，星期天的时候还是有例外的，偶尔父母也让孩子回家里吃上一顿，同享天伦之乐。就在送饼干事件之后的一个星期天，李讷回到家里，毛泽东破例让她在家里和自己一起吃了一顿饭。此时正是毛泽东宣布了“三不规定”之后，家里的饭菜其实也没太大的油水。可饿了一星期的李讷，看见桌子上三四盘炒菜、一碗汤，外带辣子、霉豆腐等小菜，胃口一下就被吊起来了。她没等父亲下“吃饭”的命令，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舌头被烫得“咝咝”直吹。“慢点吃，别着急。”女儿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毛泽东都看在眼里，但话音依然平静。
由于在学校吃饭都很快，李讷已经习惯了。她并没有想到掩饰，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往嘴里扒饭。她第一个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端着空碗，眼睛却忍不住瞟向桌上的剩菜。
李讷从来就不是个贪吃的孩子，如今这副模样意味着什么？明察秋毫的毛泽东心里很清楚。他停住了筷子，江青也怔了一下，继而把自己碗里的饭拨到女儿的碗里。
“哎，你们怎么不吃了？”生活上一贯粗线条的李讷诧异地问道，“妈妈，你怎么吃得这么少？”“这几天胃不舒服，老泛酸水，不敢多吃。”江青说着又用手揉着心口。过了一会儿，她低头离开了饭桌。
毛泽东拿起了报纸，一边看一边说：“我年轻时在湖南搞农村社会调查，有次饿了一天，讨到一碗米饭……”李讷吃得正香，没搭父亲的话：“你们不吃我就全打扫了啊！”
“唔，打扫干净。三光政策，不要浪费。”说完，毛泽东又把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开，转向报纸，直到李讷把桌上的盘子都拾掇干净。
李银桥目睹了眼前的这一情景，心里很不忍心。事后向毛泽东进言：“主席，李讷太苦了，我想……”没等他说完，毛泽东就打断了他：“和全国人民比较来说，她还算好一些的呢！”“可是……”“不要说了。我心里并不好受，她妈妈也不好受。她是学生，按规定不能享受的就不能享受。”毛泽东叹了口气说，“还是各守本分的好。我和我的孩子都不能搞特殊，现在这种形势尤其要严格。”[4]
在困难时期，毛泽东曾有过一星期不吃米饭，七个月不吃肉、不喝茶的记录，几位领袖都跟着毛泽东不吃肉了。周恩来过意不去，关切地劝毛泽东吃一点肉，但是毛泽东的一句“你吃了吗”的反问，就把周恩来的嘴给堵上了。
那段时间为了使毛泽东增加营养，中南海里负责为首长服务的部门领导费尽了心思。肉、蛋这些东西毛泽东绝对不碰，但是他不拒绝野食。像偶尔弄两只麻雀，在中南海里捞点寸把长的小鱼虾，还是能劝他吃一点的。于是工作人员就打几只麻雀或掏两个麻雀窝，或者用筐捞些小虾。但这只能间隔一段时间搞一次，也不能一次量太大。否则，毛泽东同样不买账。
在三年困难时期，毛泽东曾过了三个生日。从现在保存下来的菜谱看，这三个生日都过得相当简单，与平时没有多少区别。三个生日宴上，没有酒、寿糕，也看不出丝毫喜庆气氛。1962年12月26日，毛泽东六十九岁生日，他只吃了早餐，晚上仅吃了一碗麦片粥。早餐时，毛泽东请身边工作人员一起吃，菜谱上记载着这样几道菜：“干烧冬笋、油爆虾、白汁鲤鱼、鸡油冬瓜球、炒生菜。”
那段时间，中央人民政府将每个国民的口粮定量都减到了最低限度。低标准，瓜菜代。中共中央紧急号召全体共产党员带头，国家干部带头，领袖们首先带头勒紧裤腰带，渡过难关。
中南海里，机关干部们开始重新定量，先由个人报数再由群众公议评定。身高体阔的毛泽东，自报的粮食定量是每月二十六斤。刘少奇报得最低，只有十八斤。周恩来报了二十四斤。朱德和毛泽东一样，也是二十六斤。
这一情况传到各单位党支部和党小组后，大家都认为领袖们自报的定量偏低了，起码应该和绝大多数男性干部一样，定在二十八斤。但是领袖们都坚持说够了，已经写过，不要变动了。就这样开始按照他们报的数量给他们发粮票。
在领袖们的带动下，整个中南海的工作人员都勒紧了裤带，每位工作人员都把自己的粮食定量降了下来。定量是压缩了，可营养不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为了在粮食定量减少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增加一些营养，食堂的大师傅和干部们想了一些办法，他们采集一切可食的植物，和粮食掺和在一起吃。
最开始是采集自然生长的植物，像挖野菜、捋榆钱儿等。中南海里，特别是沿着中南海的外墙，种植了不少榆树。榆树的叶子形状有点像古钱，俗称“榆钱儿”。采摘来后，大师傅们就把嫩“榆钱儿”和在面里，使蒸出的馒头个头大一些。
自然生长的东西很快就被摘光了，于是人们就种植一些野菜，比较普遍的是一种俗称“扫帚菜”的植物。这种野菜枝蔓多而密，把叶子撸净后，一株就是一把天然的扫帚，其俗称大概就是这么来的。这种野菜特别好生长，路边或犄角旮旯，再贫瘠的地方也能长得很茂盛。扫帚菜叶和上玉米面或白面，放在笼屉里蒸熟了也不难吃。
三年困难时期，毛泽东和普通工作人员一样，就是这么坚持下来的。
【注释】
[1]张奎明、李光全主编：《毛泽东与山东》，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11月版，第540～541页。
[2]张奎明、李光全主编：《毛泽东与山东》，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11月版，第565～566页。
[3]李琦编著：《毛泽东与联系群众》，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9月版，第264页。
[4]黄允升主编：《开国领袖毛泽东逸事》，中央文献出版社1999年版，第271～2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