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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瓦格纳的所有作品中,我一直以为,《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是最优秀的一部(碰巧笔者熟知他的全部作品)。它的形式和立意最清晰,同时也最全面地实现了立意。《特里斯坦》应该享有瓦格纳歌剧极品的普遍声誊。应该承认,在许多方面,它在技巧上逊于他后来的大师手笔作品。从剧作艺术角度看,结构的辉煌展现是在《名歌手》中;另一方面,《帕西法尔》实现了《特里斯坦》倾向于纯净结构的趋势,同时摒除了在第三幕结束时对马尔克、梅洛特、库尔韦纳尔和布兰甘妮等人没有道理的生硬安排。《特里斯但》是瓦格纳体现“交响性”最彻底的歌剧,但是与《帕西法尔》的成熟编织相比,很多音乐仍不够敏感,甚至显得笨拙。第一幕中喧闹的水手让人不禁想起《漂泊的荷兰人》,而且还不只这一处。

但是《特里斯坦》——不论是否由于四小时未予解决的变化半音音乐——与《飘泊的荷兰人》同样具有令人生畏、刺人心腑的说服力。而后期的歌剧却缺乏这种最终的说服力,不论什么原因。《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最伟大的一点是,瓦格纳迫使自己将他的戏剧集中于人物的灵魂,并煞费苦心地在“迷狂”场景和它的反思场景(伊索尔德的“情死”)将一切都体现在人物的脑海里。这些场景就戏剧力量而言,可与他后来歌剧中或其他任何人的歌剧中的任何片段相匹敌。音乐在最需要它的时刻不负众望。特里斯坦的皈依和伊索尔德富于象征意味的死亡规定了瓦格纳清晰、强烈的神秘意念,同时将这部戏剧完美地融汇成一体。只有像瓦格纳这样强烈凶猛的意念才能为他的冗长正名,才能避免造作的伤感,才能将如此丰富枝蔓的细节置于中心戏剧观念的统帅之下。

关于宗教经验和戏剧形式,埃利斯-佛尔莫女士写道:

……这类主题为运用戏剧形式所提供的唯一冲突是,一种英雄性的搏斗,走向欢腾,并且只在罕见的例证中继续向前达到神圣至福的境界。只有在此刻,这种内容和戏剧形式才能构成合解;只有在此刻,这种合解在真正的宗教戏剧里才能完成。现在,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这种类型的伟大戏剧其实屈指可数。[我以为,《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确实]达到了看似不可能的境地,它将戏剧的边界推到了就其情绪、范围或形式的本质而言均与之根本不相适宜的领地。

[1]Thomas Mann(1875—1955),20世纪德国最杰出的文学巨匠之一,对音乐有精深的理解。

[2]Jacques Barzun(1907— ),美国杰出的文化史学者,以对教育学、文化史和19世纪音乐(特别是柏辽兹)的研究著称。

[3]Eugene Scribe(1791—1861),法国著名戏剧家,是情节简练、结构紧凑的所谓“佳构剧”的大师,其很多作品被用作19世纪法国大歌剧和法国喜歌剧的脚本。

[4]关于这段音乐瓦格纳冷静地建议,应专门建造一种特别的类似阿尔卑斯山区木质号的乐器,但这并不能使音乐改观。——原注

[5]瓦格纳在1870年贝多芬百年诞辰时曾专门撰文,从个人传记和生活的角度详尽分析了《#C小调弦乐四重奏》作品131的表达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