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权力制衡
前面提到,把支付和银行系统的监管工作交给一个附属中央银行的机构一个原因是除此以外,该附属中央银行机构的主席和员工无事可做。同样原因,将监管工作从中央银行分离是因为中央银行作为一个非选举产生机构,很有可能拥有过大权力。赋予中央银行操作独立性这一趋势与把(银行)监管职责转移到一个单独、专门和统一的监管机构这一趋势是一致的。那么这种一致是因果性的还是偶然性的?
民主选举出来的政府享有独立主权。这个主权的一个元素,比如说财政部部长,是不希望赋予另外一个机构(中央银行)太多权力以致它被视为一个单独的(也可能竞争性的)影响中心。而且在一个民主国家,将这么多权力赋予一个非选举机构,也不是合适的。[21]但是这种论调在欧洲会引起一些麻烦问题,因为欧洲委员会及其主席都不是直接选举出来的。
国会是否觉得赋予(独立和非选举出来的)中央银行的权力应该是有限的,这一点仍不明确。提高中央银行在宏观货币政策的操作独立性和降低其监管职责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的另一个理由(或许更让人信服),是两项功能间可能存在利益冲突。
4.利益冲突
在导论以及随后的讨论中,一直假设货币价格稳定和金融稳定两个目标是互补和相辅相成的。那么很自然的推论就是这些目标应该由一个单独的机构(如中央银行)统一负责并且内在化。这个观点受到另外一些人的质疑,他们认为实施良好稳定的货币政策和监管的职责是矛盾的。对于利益冲突的讨论有很多方面。
一方面也是最简单的,是说管理时间是有限的。监管是很耗时间的,而且在发生一次金融危机时,事实上所有用在其他方面的精力都被转移到金融危机上。如果一个管理机构承担货币政策的操作职责,那么就应该集中精力在宏观货币政策的决策上。每一项工作,如货币决策和监管决策,都是重要并且可以分开的。如果集中精力于单个目标,意味着每个目标都可以得到更好的完成。咨询和合作可以解决互补性问题。
另一个方面是实施监管本身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它很有可能玷污监管者的名誉。货币业务的学术研究强调影响预期的重要性,中央银行的从业者强调可信度的重要性。宏观货币政策目标正逐渐由通货膨胀的量化目标来确定。这就意味着该类政策的成果与失败是清晰明确的。但在监管活动中这种量化和清晰就更难得到了。监管主要是防范不良事件、系统不稳定、财务失败和有关盗用资源的渎职。监管者期待最好没有麻烦事发生。人们仅仅注意到监管者是否由于限制和干涉而惹怒被监管机构,由于监管不力而使某一金融机构倒闭或者客户的资金被挪用。人们可以不停地讨论给予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倒闭的自由,但是当那些事发生时,监管者往往会背上负面新闻。如果一个独立的中央银行想有好声誉和较高的可信度,那么同时承担银行监管职责是不明智的。[22]分离可能会产生一个奥林匹亚人(即中央银行)的形象,即他承担了金融监管当局造成的监管失误。
除了由于管理注意力转移可能引发的冲突,以及与一个失败明显的机构(其成功常常隐藏在商业机密下)联合可能产生的危险之外,更严重的是监管内在化有可能导致更糟糕的货币决策。一些经济学家就此展开热烈讨论,[23]但我还没有发现哪一种说法更有说服力。关于这一点,参见Bruni(1997年),特别是第三部分第350~354页,以及Briault的评论。美国的“影子金融监管委员会”相信这种冲突有时的确会发生,而且可能很严重。1998年12月7日该委员会在其《第153号声明》中提出:
“的确,委员会认为美联储不应继续保留货币政策和银行及银行控股公司审慎监管两者的职责。
美联储既要促进国内和国际金融市场的稳定,又要负责银行机构的监管,有时候这中间会产生明显的利益冲突。今年,如同过去一样,美联储一面抱怨银行贷款标准的降低,又一面鼓励银行借款给正处在金融困境中的国家。”
需要采取限制性货币政策,当同时大型银行资本不足,这种时候的冲突特别明显。[24]有人说正是出于这种考虑,美联储才过度延迟紧缩政策。我无法轻易评估这种说法的正确性。
但相反,历史经验表明金融不稳定和大型持续性的银行倒闭主要发生在货币政策过紧的时间和地区,如自1991年起的日本和1930~1939年的美国。银行倒闭陆续发生的时候货币总量也开始下降。相反,快速的信贷扩张是宏观货币政策的危险信号,同时也是各个银行微观层面监管所担心的。考虑微观的监管者和考虑宏观的货币当局互相反映和补充,而不是冲突,似乎更加自然。
在货币当局重点关注外部目标(如汇率)的情况下,冲突有可能发生。从1992~1993年和发生亚洲金融危机的1997~1998年为维持汇率机制所做的努力可以清楚看出,为了保持汇率稳定而采用的利率可能会危害到国内金融稳定。国内目标和国际目标的矛盾可能会因有监管职能的中央银行直接介入而受影响,中央银行可能倾向于更重视国内目标。但结果必定是坏的吗?
关于利益潜在冲突的争论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但我并没有发现可信的观点。如果同时考虑如何在一个没有边界的世界(不同金融活动之间和不同国家之间都没有边界)进行更好监管,以及考虑一个(运作上)独立的中央银行可能拥有过多权力,那么把(银行)监管移交由一个单独的统一机构负责这种观点就更加有说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