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动式连动项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
连动式连动项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指的是语义上连动项之间的主次关系。从类型学的角度看,非连动型语言的向心结构具有并列和主从关系,而连动型语言则具有三种关系:并列、连动、主从。从连动型语言本身的语义关系来看,很多连动式都具有主次结构关系,从而形成向心关系的三分法等级序列:并列—主次—主从。在语义上,它占据非连动语言的并列和主从邻接的区域,与这两种语义关系都部分交叉。作为显赫范畴,连动会拓宽自身的语义域,进一步向并列和主从延伸。[11]
根据连动项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的比较,连动式所包含的两个连动项在语义关系上,既可以是平行聚合关系,也可以有主次之分。这样,我们就可以将连动式分为以下三类:第一类是从属在前、核心在后;第二类是不能区分从属、核心的平行聚合类;第三类是核心在前、从属在后。为便于分析,我们将连动式中在语义上居于核心地位的连动项称为连动主项;在语义上居于从属地位的称为连动次项;在语义上不能区分从属和核心的、地位平行的称为连动平行项。
(一)平行聚合关系
承接类和补充说明类连动式中的连动项在语义关系上是平行聚合关系。
1.承接类连动式
承接类连动式中,连动前项和连动后项之间在语义上不能区分从属和核心,为平行聚合关系,如:
(a)妇人接过酒来呷了,却拿注子再斟酒,放在武松面前。(《金瓶梅词话》第1回)
(b)说话当下郓哥被王婆子打了,心中正没出气处,提了雪梨篮儿,一径奔来街上寻武大郎。(《金瓶梅词话》第5回)
上述例句中,承接类连动式的连动前项“接过酒来”“拿注子”“奔来街上”和连动后项“呷了”“再斟酒”“寻武大郎”之间在语义上不能区分从属和核心,为平行聚合关系。
2.补充说明类连动式
补充说明类连动式中,连动前项和连动后项之间在语义上也不能区分从属和核心,为平行聚合关系,如:
(a)那李瓶儿怎生咽得下去,只吃了半瓯儿,就丢下不吃了。(《金瓶梅词话》第59回)
(b)夏提刑便叫鲁华:“你怎么说?”鲁华道:“他原借小的银两发送妻丧,至今三年光景,延挨不还小的。”(《金瓶梅词话》第19回)
上述例句中,补充说明类连动式的连动前项“丢下”“延挨”和连动后项“不吃”“不还小的”之间在语义上也不能区分从属和核心,为平行聚合关系。
(二)主次关系
除了承接类和补充说明类连动式之外,其他几类连动式中连动项之间的语义关系则有主次之分,其主次次序安排既可以是从属在前、核心在后,也可以是核心在前、从属在后。
1.方式类连动式
方式类连动式中,表行为方式的连动前项为从属意念,表行为动作的连动后项为核心意念,如:
(a)那玉箫跟到房中,打旋磨儿跪在地下央及:“五娘,千万休对爹说。”(《金瓶梅词话》第64回)
(b)或倚肩嘲笑,或并坐调情,掏打揪挦,通无忌惮。(《金瓶梅词话》第82回)
上述例句中,连动前项“打旋磨儿跪在地下”“倚肩”“并坐”表行为方式,为从属意念;连动后项“央及”“嘲笑”“调情”表行为动作,为核心意念。
2.行为-目的类连动式
行为-目的类连动式中,表行为的连动前项为核心意念,表目的的连动后项为从属意念。相应地,目的-行为类连动式中,表目的的连动前项为从属意念,表行为的连动后项为核心意念,如:
(a)那西门庆见月娘脸儿不瞧一面,折跌腿装矮子,跪在地下,杀鸡扯脖,口里姐姐长、姐姐短。(《金瓶梅词话》第21回)
(b)翟谦交府干收了,就摆酒和西门庆洗尘。(《金瓶梅词话》第55回)
(c)声诺毕,说道:“老爹明日没事,小人家里治了一杯水酒,无事请老爹贵步下临,散闷坐一日。”(《金瓶梅词话》第61回)
(d)充饥吃了三斗米饭,点心吃了七石缸酒。(《金瓶梅词话》第90回)
前两例为行为-目的类连动式,连动前项“折跌腿”“摆酒”表行动,为核心意念,连动后项“装矮子”“和西门庆洗尘”表目的,为从属意念。后两例为目的-行为类连动式,连动前项“散闷”“充饥”表目的,为从属意念,连动后项“坐一日”“吃了三斗米饭”表行为,为核心意念。
3.因果类连动式
因果类连动式中,表原因的连动前项为从属意念,表结果的连动后项为核心意念,如:
(a)我告诉你,哥哥自从你去了,到四月间,得个拙病死了。(《金瓶梅词话》第9回)
(b)李瓶儿又说:“那边房子左右有老冯看守,你这里再叫一个,和天福儿轮着,晚夕上宿就是,不消教旺官去罢。上房姐姐说,他媳妇儿有病去不的。”(《金瓶梅词话》第20回)
(c)二娘害腿疼不去,他在家看家哩。(《金瓶梅词话》第45回)
上述例句中,表原因的连动前项“得个拙病”“有病”“害腿疼”在语义上表从属意念,表结果的连动后项“死了”“去不的”“不去”在语义上表核心意念。
4.解释说明类连动式
表解释说明关系的“有”字类连动式中,具有“+所属”义素的连动前项为核心意念,连动后项对连动前项进行解释说明,为从属意念,如:
(a)妇人笑道:“好个老成久惯的短命,我也没气力和你两个缠。”(《金瓶梅词话》第28回)
(b)你老人家要十六两原价,俺媒人家那里有这些银子赔上!(《金瓶梅词话》第86回)
(c)包内又有几件妇女衣服与你娘。(《金瓶梅词话》第100回)
上述例句中,连动前项“没气力”“有这些银子”“有几件妇女衣服”为句子的核心意念,连动后项“和你两个缠”“赔上”“与你娘”分别解释说明“什么气力”“什么银子”“什么衣服”,在句中为从属意念。
根据上述对各类连动式中连动项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的分析,以及前文对《金瓶梅词话》连动式进行的逻辑语义关系分类,我们可以总结出《金瓶梅词话》中连动项为平行聚合关系、主次关系的连动式分布,如表3-1和表3-2所示。
表3-1 《金瓶梅词话》中连动项为平行聚合关系的连动式分布

表3-2 《金瓶梅词话》中连动项为主次关系的连动式分布

续表

从表3-1和表3-2可以看出,在《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中,连动项之间为平行聚合关系的连动式有3509例,连动项之间为主次关系的连动式有696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