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世言》连动式的个性特征

一、《型世言》连动式的个性特征

1.连动式中的动词不一定具有相同的时态取值,连动式中的动词可以有各自单独的时间修饰语

通过对《型世言》连动式进行考察,我们发现,《型世言》连动式中的动词通常具有相同的时态取值,但也有少数连动式中的动词具有不同的时态取值。连动式中的动词通常不会有各自单独的时间修饰语,但也存在少数特殊用例,主要涉及时间副词“要”和“待”的问题,如:

(a)日午船中做了些饭来吃,盛氏道是女婿家的,也吃了些。(《型世言》第3回)

(b)到晚间拿饭与他母亲,他也随分吃些。(《型世言》第10回)

(c)待我们寻他爷和娘来说一说明,表一表正。(《型世言》第25回)

上面的例句中,连动式中的连动项均受同一个时间修饰语“日午”“到晚间”“待”的修饰。连动式中的动词具有相同的时态取值。但也存在一些特殊用例,如:

(d)两个小厮便将拜匣、挂箱放在柜上,各人捧了二三十匹尺头待走。(《型世言》第5回)

(e)那李良雨早已沉醉要睡了,吕达等他先睡,竟捱进被里。(《型世言》第37回)

在例(d)连动式“捧了二三十匹尺头待走”中,“待”单独修饰其后的动词“走”,表过去将来时,而前面的“捧了”为过去完成时。在例(e)连动式“早已沉醉要睡了”中,“要”单独修饰其后的动词“睡”,表过去将来时,而在前面的“早已沉醉”中,“已”单独修饰“沉醉”,为过去完成时。

2.连动式中如果只有一个人称、时态、语气或否定标志,其不一定出现在边缘位置

通过考察人称、时态、语气和否定标志这四个要素在《型世言》连动式中的位置,我们发现,《型世言》连动式在上述要素方面均体现出自身的个性特征,具体情况如下。

(1)人称标志

在人称标志方面,在《型世言》连动式中,人称代词既可以出现在边缘位置,即第一个动词之前或最后一个动词之后,也可以出现在核心位置,即第一个动词之后。

(a)高秀才道:“数日来我正有话要对二小姐讲,前尊君被执赴京,驿舍失火,此时我挈令弟逃窜,欲延铁氏一脉。”(《型世言》第1回)

(b)胡孺人道:“陈亲娘,家下没人,不曾来看得你。”(《型世言》第4回)

(c)先时在馆中,两个人把后庭拱他,到后渐渐引他去闯寡门,吃空茶。(《型世言》第15回)

例(a)中,第一人称代词“我”出现在边缘位置,位于第一个动词前。例(b)中,第二人称代词“你”也出现在边缘位置,位于最后一个动词之后。但例(c)中,第三人称代词“他”并没有出现在边缘位置,而是位于第一个动词“引”之后,处于核心位置。汉语中人称代词的主格和宾格形式相同,相对英语而言,没有严格的人称一致表达法。

除了人称代词直接充当连动式中的主语或宾语成分这种情况之外,当人称代词充当连动式中介宾短语的宾语成分时,同样既可以出现在边缘位置,也可以出现在核心位置。

(d)他便跪拜号哭,为他沐浴更衣,替父充役。(《型世言》第9回)

(e)当时吕达常来替他敷药,这时他道好了,再不与他看。(《型世言》第37回)

例(d)连动式“为他沐浴更衣”中,介宾短语“为他”充当连动式的状语成分,此时人称代词“他”位于第一个动词之前,处于边缘位置。例(e)连动式“当时吕达常来替他敷药”中,介宾短语“替他”充当第二个连动项的状语成分,此时人称代词“他”位于第一个动词之后、第二个动词之前,处于核心位置。汉语状语成分的句法位置灵活,汉语介宾短语充当状语成分时,既可以出现在句首或句尾,也可以出现在句中,而英语中介宾短语充当状语成分时,通常出现在句首或句尾的边缘位置。

(2)时态标志

在时态标志方面,《型世言》连动式中的时态标志既可以出现在连动式中第一个动词前,也可以出现在连动式其他动词之前,对此前文已有论述,因此不再赘述。

(3)语气标志

在语气标志方面,汉语的语气表达方式丰富多样,在《型世言》连动式中,如果只有一个语气标志,它既可以出现在边缘位置,也可以出现在中间位置。

汉语的语气表达有多种方式,如果从语气副词、语气词和动词重叠这三个方面来看《型世言》连动式中语气标志的位置问题,我们就会发现《型世言》连动式中语气词和语气副词处于边缘位置,但动词重叠表语气则位于连动式的核心位置。语气词一般位于连动式末尾,语气副词一般位于连动式前部,具体用例如下:

(a)如今折五十个钱,你老人家买斤肉吃罢。(《型世言》第9回)

(b)王秀才道:“他收拾银子躲了么?”(《型世言》第26回)

(c)沈氏道:“他要上这许多,叫我怎做主?况这时春三二月,只要放出去,如何有银子收来与他!”(《型世言》第28回)

(d)耿埴道:“罢!嫂子,怎丢了窠坐儿别处去?”(《型世言》第5回)

(e)差人道:“我们也去看看,莫不是张青?”(《型世言》第26回)

例(a)连动式“你老人家买斤肉吃罢”中,语气词“罢”位于连动式末尾,表达祈使语气。例(b)连动式“他收拾银子躲了么”中,语气词“么”位于连动式末尾,表疑问语气。例(c)、例(d)连动式“如何有银子收来与他”和“怎丢了窠坐儿别处去”中,语气副词“如何”“怎”位于连动式最前部,表反问语气。例(e)连动式“我们也去看看”中,动词重叠式“看看”位于连动式的核心位置,表舒缓语气。汉语的语气属于整个小句,与动词的时体关联不大,语气标志不一定出现在边缘位置。

(4)否定标志

在否定标志方面,《型世言》连动式的个性特征非常明显。如果连动式中只有一个否定标志,《型世言》连动式的否定标记不一定出现在边缘位置,它既可以出现在连动式中第一个动词前,也可以出现在连动式其他动词之前,且两种情况都很普遍,如:

(a)这女人并不曾脱衣裳困,我也并不敢惹他。(《型世言》第25回)

(b)小简也待起身,徐铭道:“简妹丈,当日近邻,如今新亲,怎不等我陪一钟?”(《型世言》第21回)

(c)不曾有事寻他,先来相处他,请酒送礼,只拣小官喜欢的香囊、扇子、汗巾之类送来,结识他做个靠山。(《型世言》第30回)

(d)周一到张三家,他妻子道:“早间府里去未回。”(《型世言》第36回)

(e)曾记他和《断肠集》韵,有诗道:初日晖晖透绮窗,细寻残梦未成妆。(《型世言》第11回)

(f)及至去寻时,有见他才跨脚进门,就推不在的;又有明听他里边唱曲、吃酒,反道拜客未回的;花纹轿上故意打盹不见;甘毳寻着了,假做忙,一句说不了就跑。(《型世言》第15回)

(g)少年也弄八股头做文字,累举不第。(《型世言》第20回)

(h)捱了两日不起身,将次捱不去了。(《型世言》第40回)

(i)那边女人欢笑,他就满面羞惭,不终事去了。(《型世言》第29回)

上述例句中,有的连动式中的否定标记出现在边缘位置,有的连动式中的否定标记并没有出现在边缘位置,而是出现在中间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