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南北官话连动式的比较
(一)明代南北官话连动式的共同点
《金瓶梅词话》与《型世言》中的连动式均较为成熟,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结构形式数量较多
从结构形式来看,《金瓶梅词话》中分别出现了由2个连动项、3个连动项、4个连动项连用构成的连动式。其中,由2个连动项连用构成的连动式,除去把字句和被字句,共计出现了151个结构形式小类,4205条例句,分属“X1+X2”“AVD+X1+X2”“X1+X2+C”“AVD+X1+X2+C”4个大类,其中“X1+X2+C”类连动式共有11个小类,“AVD+X1+X2+C”类连动式共有10个小类。“X1+X2”和“AVD+X1+X2”这2类连动式共计出现了130个结构形式小类,其中,“X1+X2”类连动式有80个小类,“AVD+X1+X2”类连动式有50个小类。
从结构形式来看,《型世言》中分别出现了由2个连动项、3个连动项、4个连动项连用构成的连动式。其中,由2个连动项连用构成的连动式,除去把字句和被字句,共计出现了94个结构形式小类,1842条例句,分属“X1+X2”,“AVD+X1+X2”“X1+X2+C”“AVD+X1+X2+C”4个大类,其中“X1+X2”类连动式共计56种结构形式,“AVD+X1+X2”类连动式共计33种结构形式,“X1+X2+C”类连动式仅出现4例,2种结构形式,“AVD+X1+X2+C”类连动式出现了3例,3种结构形式。
2.连动式由多个连动项构成
在《金瓶梅词话》中,由3个连动项连用构成的连动式共出现278例,76个结构形式小类;由4个连动项连用构成的连动式共出现7例,6个小类。在《型世言》中,由3个连动项连用构成的连动式共出现118例,53个结构形式小类;由4个连动项连用构成的连动式共出现7例,7个小类。
3.连动式与其他句式搭配使用
《金瓶梅词话》和《型世言》中均出现了大量连动式与把字句搭配使用的用例,以及少量连动式与被字句搭配使用的用例。其中,《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与把字句搭配使用,共68例,36个结构形式小类,与被字句搭配使用,共14例,10个结构形式小类;《型世言》连动式与把字句搭配使用,共出现40例,29个结构形式小类,与被字句搭配使用,共出现9例,7个结构形式小类。
(二)明代南北官话连动式的不同点
《金瓶梅词话》连动式比《型世言》连动式更为复杂,主要体现在结构形式和构成成分两个方面。
1.结构形式
(1)形式类别
《金瓶梅词话》连动式的结构形式类别更多。《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中,除去把字句和被字句,由2个连动项连用构成的连动式共151个结构形式小类,其中“X1+X2”类连动式共计80种结构形式,“AVD+X1+X2”类连动式共计50种结构形式。《型世言》连动式中,除去把字句和被字句,由2个连动项连用构成的连动式共94个结构形式小类,其中“X1+X2”类连动式共计56种结构形式,“AVD+X1+X2”类连动式共计33种结构形式。无论是“X1+X2”类连动式还是“AVD+X1+X2”类连动式,《金瓶梅词话》中连动式的结构形式类别都比《型世言》中连动式的结构形式类别多。
《金瓶梅词话》中,“X1+X2+C”类连动式共计11种结构形式,“AVD+X1+X2+C”类连动式共计10种结构形式。《型世言》中,“X1+X2+C”类连动式出现了4例,2种结构形式;“AVD+X1+X2+C”类连动式出现了3例,3种结构形式。
(2)状语连用情况
《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中,多个状语连用的用例更多。《金瓶梅词话》中出现了大量多个状语连用的用例,如:
(a)晚夕又多与他老人家装些厢库焚化。(《金瓶梅词话》第89回)
(b)王婆道:“娘子怎的这两日不过贫家吃茶?”(《金瓶梅词话》第3回)
(c)自此以后,常在门首成两价拿银钱买剪截花翠汗巾之类,甚至瓜子儿四五升量进去,教与各房丫鬟并众人吃。(《金瓶梅词话》第23回)
(d)何千户道:“今日与长官计议了,咱每几时与本主老爹见礼领劄付?” (《金瓶梅词话》第70回)
(e)且说西门庆,约一更时分从夏提刑家吃了酒归来。(《金瓶梅词话》第38回)
(f)那傅伙计最是个小胆儿的人,见头势不好,穿上衣裳悄悄往家一溜烟走了。(《金瓶梅词话》第86回)
(g)你家汉子,成日摽着人在院里顽酒快肉吃,大把家挝了银子钱家去,你过阴去来?(《金瓶梅词话》第52回)
例(a)连动式“晚夕又多与他老人家装些厢库焚化”中,连动项前出现了4个状语成分,分别为名词“晚夕”、副词“又”、形容词“多”和介宾短语“与他老人家”,共同修饰其后的2个连动项。例(b)连动式“娘子怎的这两日不过贫家吃茶”中,连动项前出现了3个状语成分,分别为语气副词“怎的”、名词短语“这两日”和否定副词“不”,共同修饰其后的2个连动项。例(c)连动式“常在门首成两价拿银钱买剪截花翠汗巾之类”中,连动项前出现了3个状语成分,分别为频率副词“常”、介宾短语“在门首”和动词短语“成两价”,共同修饰其后的2个连动项。例(d)连动式“咱每几时与本主老爹见礼领劄付”中,连动项前出现了2个状语成分,分别为名词短语“几时”和介宾短语“与本主老爹”,共同修饰其后的2个连动项。例(e)连动式“约一更时分从夏提刑家吃了酒归来”中,连动项前出现了3个状语成分,分别为时间副词“约”、名词短语“一更时分”和介宾短语“从夏提刑家”,共同修饰其后的2个连动项。例(f)连动式“穿上衣裳悄悄往家一溜烟走了”中,第二个连动项前出现了3个状语成分,分别为状态副词“悄悄”、介宾短语“往家”和比况短语“一溜烟”,单独修饰其后第二个连动项。例(g)连动式“成日摽着人在院里顽酒快肉吃”中,第二个连动项前出现了2个状语成分,分别为介宾短语“在院里”和名词短语“顽酒快肉”,单独修饰其后第二个连动项。
《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中,连用的状语成分有的出现在连动式前,对其后的连动项进行共同修饰;有的出现在连动式中,对其后的连动项进行单独修饰。《型世言》连动式中,虽然也出现了多个状语成分连用的情况,但用例相对较少,尤其是2个以上状语成分连用的用例不多,且《型世言》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较为简单。
2.构成成分
《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中的状语和补语的构成成分均复杂多样,《型世言》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较为简单。《型世言》连动式中,补语成分虽然类别丰富多样,但在分布态势上主要由简单成分构成。下面将逐一进行举例说明。
(1)状语成分
①《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
《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可以由动词、副词、形容词及形容词的重叠式、数词、数量名短语、数量短语、介宾短语等充当,另外,《金瓶梅词话》中还出现了由比况短语、状中短语、动宾短语和动补短语充当状语成分的用例。具体用例情况如下。
耳听将军定这厢,坐拟元戎取那厢,飞奏边庭进表章,齐贺升平回帝乡。(《金瓶梅词话》第71回)
上例中,连动式“飞奏边庭进表章”中的动词“飞”充当状语,连动式“齐贺升平回帝乡”中的形容词“齐”充当状语。
科道官上本极言:童掌事大了,宦官不可封王。如今马上差官,拿金牌去取童掌事回京。(《金瓶梅词话》第64回)
上例中,连动式“上本极言”中的程度副词“极”充当状语,修饰其后第二个动词“言”。
他丈人是河西有名土豪白五,绰号白千金,专一与强盗作窝主,教唆冯二,具状在巡按衙门朦胧告下来,批雷兵备老爹问。(《金瓶梅词话》第67回)
上例中,连动式“具状在巡按衙门朦胧告下来”中的介宾短语“在巡按衙门”和形容词“朦胧”连用充当状语成分,修饰其后第二个连动项“告下来”。
知县喝道:“你既娶下娼妇,如何又问他要饭吃?尤说不通。”(《金瓶梅词话》第92回)
上例连动式“如何又问他要饭吃”中,语气副词“如何”“又”连用充当状语成分,共同修饰其后的两个连动项,介宾短语“问他”充当状语成分,单独修饰第一个连动项“要饭”。
那妇人见他有酒,醉了挺觉,大恨归房,闷闷在心。(《金瓶梅词话》第82回)
上例连动式“大恨归房”中,形容词“大”充当状语,修饰第一个连动项“恨”。
只见孙雪娥听见李瓶儿前边养孩子,后边慌慌张张一步一跌走来观看,不防黑影里被台基险些不曾绊了一交。(《金瓶梅词话》第30回)
上例连动式“后边慌慌张张一步一跌走来观看”中,连动项前出现了三个状语成分,方位名词“后边”、形容词重叠式“慌慌张张”和紧缩结构构成的动词短语“一步一跌”连用,共同修饰其后的第一个连动项“走来”。
待西门庆出了门,口里喃喃呐呐骂道:“贼作死的强盗,把人妆出去杀了,才是好汉!一个猫儿碍着你噇屎,亡神也似走的来捽死了。”(《金瓶梅词话》第59回)
前日打了淫妇家,昨日李铭那王八先来打探子儿,今日应二和姓谢的,大清早辰,勾使鬼走来勾了他去了。(《金瓶梅词话》第21回)
正是有眼不识荆山玉,拿着顽石一样看。(《金瓶梅词话》第21回)
这玳安交下毡包,拿着帖子,骑马云飞般走到夏提刑家,如此这般,说了巡按宋老爷送礼来。(《金瓶梅词话》第51回)
那傅伙计最是个小胆儿的人,见头势不好,穿上衣裳悄悄往家一溜烟走了。(《金瓶梅词话》第86回)
痛哭了一场,起来与春梅、翠屏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说道:“奴与他虽是露水夫妻,他与奴说山盟,言海誓,情深意厚,实指望和他同谐到老。”(《金瓶梅词话》第99回)
上述例句中,均出现了比况短语用作状语的情况。比况短语“亡神也似”和“勾使鬼”分别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均修饰其后的两个连动项。比况短语“顽石一样”“云飞般”“一溜烟”和“插烛也似”分别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均修饰其后的、句子中的第二个连动项。
这西门庆也不顾的甚么身底下血渍,两只手抱着他香腮亲着,口口声声只叫。(《金瓶梅词话》第62回)
这陈经济走到旁边一个小杌儿坐下,看见妇人黑油般头发,手挽着梳还拖着地儿,红丝绳儿扎着,一窝丝攒上戴着银丝鬏髻,还垫出一丝香云,鬏髻内安着许多玫瑰花瓣儿,露着四鬓上,打扮的就是个活观音。(《金瓶梅词话》第28回)
没奈何,放了三日,抬出一把火烧了。(《金瓶梅词话》第9回)
走出来一把手扯住经济,就问他要人。(《金瓶梅词话》第93回)
上述例句中,均出现了数量名短语充当状语的情况。“两只手”和“一窝丝”分别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单独修饰其后的第一个连动项“抱着他香腮”和“攒上”,“一把火”和“一把手”分别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单独修饰其后的、句子中的第二个连动项“烧了”和“扯住经济”。
这经济一口听记在心,又与了爱姐二三两盘缠,和主管算了帐目,包了利息银两,作别,骑头口来家。(《金瓶梅词话》第99回)
被西门庆不由分说,一屁股挨着他坐在床上,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金瓶梅词话》第38回)
连动式“这经济一口听记在心”中,数量短语“一口”充当状语成分,修饰其后第二个连动项“记在心”。连动式“一屁股挨着他坐在床上”中,数量短语“一屁股”充当状语成分,修饰其后第二个连动项“坐在床上”。
闷了时,唤童子松阴下横琴膝上;醉后,携棋秤柳阴中对友笑谈。(《金瓶梅词话》第27回)
袖中取出春扇儿摇凉,与西门庆携手并观,看桂卿与谢希大、张小闲踢行头,白秃子、罗回子在傍虚撮脚儿等漏,往来拾毛。(《金瓶梅词话》第15回)
上述两例中,均出现了方位短语充当状语成分的情况。方位短语“松阴下”和“柳阴中”充当状语成分,分别单独修饰其后的连动项“横琴膝上”和“对友笑谈”;方位短语“袖中”充当状语成分,单独修饰其后的连动项“取出春扇儿”。
西门庆因分付书童:“他唱了两日,连赏赐封下五两银子赏他。”(《金瓶梅词话》第43回)
教秋菊:“你往后边问他每借来使使罢。”(《金瓶梅词话》第72回)
上述两例中,介宾短语“连赏赐”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单独修饰其后第一个连动项“封下五两银子”;介宾短语“往后边”和“问他每”连用,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共同修饰其后的第一个连动项“借来”。
那陈经济忍不住扑吃的笑了,说道:“这个才可到我心上。”(《金瓶梅词话》第97回)
那潘姥姥听见女儿这等证他,走那里边屋里呜呜咽咽哭起来了。(《金瓶梅词话》第58回)
上述两例中,均出现了拟声词充当状语的情况。“扑吃”和“呜呜咽咽”分别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分别修饰其后的、句子中的第二个连动项“笑了”和“哭起来了”。
那小玉和玉楼走到芭蕉丛下,孩子便倘在席上登手登脚的怪哭,并不知金莲在那里。(《金瓶梅词话》第52回)
不想西门庆在房中听见,隔窗叫玳安问了话,拿帖儿进去,拆开看着,上写道:奉去分资四封,共八两。(《金瓶梅词话》第72回)
论起就倒倒茶儿去也罢了,巴巴坐名儿来寻上灶的,上灶的是你叫的!(《金瓶梅词话》第24回)
上述三例中,均出现了动宾短语充当状语成分的情况。“登手登脚”为动宾结构连用构成的并列短语,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修饰其后的、句子中的第二个连动项;“隔窗”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修饰其后的两个连动项;“巴巴”意为“特地、专门”,“坐名儿”意为“指名,指定人”,程度副词“巴巴”和动宾短语“坐名儿”连用,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共同修饰其后的两个连动项。
看看到一更时分,那李瓶儿不住走来帘外窥觑。(《金瓶梅词话》第13回)
上例中,状中短语“不住”充当连动式的状语成分,修饰其后两个连动项。
但是人家白日里还好挝挠,半夜三更,房下又七痛八病,少不得扒起来收拾草纸被褥,陆续看他,叫老娘去。(《金瓶梅词话》第67回)
上例中,动补短语“少不得”充当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修饰其后两个连动项。
②《型世言》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
《型世言》连动式中的状语成分较为简单,多由副词、形容词和介宾短语充当,多个状语连用的用例不多。
纪指挥不胜称赏去了。(《型世言》第1回)
日倚东墙盼落晖,梦魂夜夜绕书帏,何缘得遂生平愿,化作鸾凰相对飞。(《型世言》第11回)
血沥沥在火上炙了吃,又配上些牛羊乳骆,吃罢把手在胸前袄子上揩抹。(《型世言》第17回)
那小年纪的道:“厅上当官去看。”(《型世言》第27回)
又想此僧言语奇怪,也时尝有意无意去看他。(《型世言》第8回)
他如今见我兵势,从则必死,投降诱擒满四,可以得生,还有官赏,怎不依我?(《型世言》第17回)
王世名便乘势一推按在地,把刀就勒。(《型世言》第2回)
那小姐与小厮,也赶来嘤嘤的哭了一场,终是旧家规模,过来拜谢了。(《型世言》第14回)
倒是他婆婆在间壁居中听了,忙叫亲母,这里只做睡着,他便急急披衣赶来,叫丫鬟点火时,急卒点不着,房门又闭着,亏得黑影子被一条小凳绊了一绊,便拿起来两下撞开了门。(《型世言》第10回)
水心月一个扫兴来回报孙监生,道:“被詹博古抢买去了。”(《型世言》第32回)
每日大小鱼船出海,管甚大鲸小鲵,一罟打来货卖。(《型世言》第25回)
这边,蚬蛤之类腾身似炮石弹子般一齐打去,打得那些龟鼋缩颈、鳅鳝蜿蜒,金甲神只得带了逃去。(《型世言》第39回)
校尉流水似把刀来砍伏戎,伏戎已是走到堂下。(《型世言》第22回)
尝时没情没绪的倚着楼窗看。(《型世言》第26回)
上述《型世言》连动式的用例中,状语成分既有动词“诱”,形容词“血沥沥”,副词“也”“时尝”“有意”“无意”“尝时”,数量短语“两下”“一罟”,数量名短语“一个扫兴”,介宾短语“在火上”“当官”,拟声词“嘤嘤”,状中短语“不胜”“相对”,比况短语“似炮石弹子般”“流水似”,也有动宾结构构成的并列短语“没情没绪”等。相对《金瓶梅词话》连动式而言,《型世言》连动式中未出现由动补短语和紧缩结构构成的动词短语充当状语成分的用例。
(2)补语成分
①《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中的补语成分
通过分析梳理,我们发现,《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中补语的构成成分可以由形容词和动词等谓语性词语、形容词重叠式、数量和数量名短语、介宾短语、状中短语、动宾短语、主谓短语等充当,还出现了动词反复体和动词短语反复体补充说明动作状态的用例。具体用例情况如下。
一是形容词和动词等谓语性词语充当补语成分。
因向袖中取出揭帖递上,随即离席跪下。(《金瓶梅词话》第69回)
状告为恶婿欺凌孤孀,听信娼妇,熬打逼死女命,乞怜究治,以存残喘事。(《金瓶梅词话》第92回)
这西门庆于是走到李瓶儿房中,奶子、丫头又早起来收拾干净,安顿下茶水伺候。(《金瓶梅词话》第74回)
王潮道:“是猫咬老鼠,钻在坑洞底下嚼的响。”(《金瓶梅词话》第86回)
西门庆听见笑得慌,跪在神前,又不好发话,只顾把眼睛来打抹。(《金瓶梅词话》第53回)
二是形容词重叠式和动词重叠式充当补语成分。
西门庆叫他进来,那郑春手内拿着两个盒儿,举的高高的跪在当面,上头又阁着个小描金方盒儿。(《金瓶梅词话》67回)
那迎春、玉箫、兰香都穿上衣裳,打扮的齐齐整整出来,又不敢去。(《金瓶梅词话》46回)
到住回,等我递罢,你看他醉腔儿!恰好今日打醮,只好了你,吃的恁憨憨的来家。(《金瓶梅词话》39回)
李瓶儿道:“我到好笑起来,你今日那里吃了酒,吃的恁醉醉儿的来家?”(《金瓶梅词话》第50回)
把药来看玩了一番,又恐怕药气出了,连忙把面浆来依旧封得紧紧的,原进后房,锁在梳匣内了。(《金瓶梅词话》第53回)
三是量词、数量短语、数量名短语充当补语成分。
有吴月娘便说:“你昨日辛苦了一夜,天阴,大睡回儿起来。”(《金瓶梅词话》第67回)
叫春梅问,说不曾拿,“头里娘不在时,爹进屋里来,向床背阁抽替内翻了一回去了。”(《金瓶梅词话》第50回)
妇人听了,笑将扇把子打了一下子,说道:“怪不的应花子的二老婆,捱惯了驴的行货。”(《金瓶梅词话》第51回)
小人自来也不曾到过东京,就那里观兴上国景致走一遭,也是恩相抬举。(《金瓶梅词话》第2回)
不期阮三在家思想成病,病了五个月不起。(《金瓶梅词话》第34回)
伯爵道:“可知去不的,大调理两个日儿出门。”(《金瓶梅词话》第79回)
既好些了,罢;若不好,拿到衙门里去拶与老淫妇一拶子。(《金瓶梅词话》第33回)
你来家该摆席酒儿,请过人来知谢人一知谢儿。还一扫帚扫的人光光的,问人找起后帐儿来了!(《金瓶梅词话》第14回)
那老婆把灵龟一掷,转了一遭儿住了,揭起头一张卦帖儿。(《金瓶梅词话》第46回)
只见平安儿迎门就禀说:“今日掌刑夏老爹,亲自下马到厅,问了一遍去了。”(《金瓶梅词话》第48回)
两个干讫一度作别,比时难割难舍。(《金瓶梅词话》第86回)
今日县里皂隶又拿着票,喝啰了一清早起去了。(《金瓶梅词话》第51回)
当下月娘率领雪娥,并来兴儿媳妇、来昭妻一丈青、中秋儿、小玉、绣春众妇人,七手八脚,按下地下,拿棒槌短棍打了一顿。(《金瓶梅词话》第86回)
可怜月娘,扯住恸哭了一场,干生受养了他一场,到十五岁,指望承家嗣,不想被这个老师幻化去了。(《金瓶梅词话》第100回)
这陈经济赶上踢了奶子两脚,戏骂道:“怪贼邋遢,你说不是?我且踢个响屁股儿着!”(《金瓶梅词话》第86回)
于是拿棍子向他脊背上尽力狠抽了三十下,打的杀猪也似叫,身上都破了。(《金瓶梅词话》第83回)
然后西门庆与夏提刑出郊五十里迎接,到新河口地名百家村,先到蔡御史舡上拜见了,备言邀请宋公之事。(《金瓶梅词话》第49回)
既是这等,如今提出来戒饬他一番,放了罢。(《金瓶梅词话》第35回)
他一年来此做买卖两遭,正经他在里边歇不的一两夜,倒只在外边,常和人家偷猫递狗,干次勾当。(《金瓶梅词话》第68回)
四是介宾短语充当补语成分。
那玉箫跟到房中,打旋磨儿跪在地下央及:“五娘,千万休对爹说。” (《金瓶梅词话》第64回)
西门庆口中不言,心内暗道:“此必有跷蹊。”于是潜身立于仪门内粉壁前,悄悄试听觑。(《金瓶梅词话》第21回)
常时节接过放在衣袖里,就作揖谢了。(《金瓶梅词话》第56回)
见金莲不依,落后又见李瓶儿使过绣春来说,又走向前夺他女儿手中鞭子,说道:“姐姐,少打他两下儿罢,惹的他那边姐姐说,只怕唬了哥哥。为驴扭棍不打紧,倒没的伤了紫荆树。”(《金瓶梅词话》第58回)
西门庆道:“我的儿,你到明日做一双儿穿在脚上。你不知,我达一心只喜欢穿红鞋儿,看着心里爱。”(《金瓶梅词话》第28回)
五是状中短语充当补语成分。
吴月娘亦揾泪哭涕不止。(《金瓶梅词话》第62回)
正经我那冤家,半个折针儿也迸不出来与我。(《金瓶梅词话》第78回)
去了一日,吃的大醉来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不知天高地下。(《金瓶梅词话》第82回)
第二的不知高低,气不愤,走这里放水,被他撞见了,拿到衙门里打了个臭死,至今再不敢来了。(《金瓶梅词话》第38回)
六是动词反复体补充说明动作状态。
刘婆子看了,说:“哥儿着了些惊气入肚,又路上撞见五道将军。不打紧,烧些纸儿退送退送,就好了。”(《金瓶梅词话》第48回)
春梅道:“刚才吃了酒,打发他两个睡下了,我来这边瞧瞧姥姥。”(《金瓶梅词话》第78回)
西门庆道:“既不是风病,如何这软瘫热化起不来了?你还不下去央及他央及儿哩!”(《金瓶梅词话》第28回)
平昔这妇人嘴儿乖,常在门前站立买东买西,赶着傅伙计叫傅大郎,陈经济叫姐夫,贲四叫老四。(《金瓶梅词话》第23回)
七是动词短语反复,补充说明动作状态。
妇人道:“你怎的不交李瓶儿替你咂来?我这屋里尽着交你掇弄,不知吃了甚么行货子,咂了这一日,亦发咂了没事没事。”(《金瓶梅词话》第51回)
八是动宾短语充当补语成分。
那爱姐道:“你倒好似我叔叔韩二。”两个抱头相哭做一处。(《金瓶梅词话》第100回)
九是主谓短语充当补语成分。
这金莲不听便罢,听了气的在外两只胳膊都软了,半日移脚不动,说道:“若教这奴才淫妇在里面,把俺每都吃他撑下去了。”(《金瓶梅词话》第23回)
②《型世言》连动式中的补语成分
通过分析梳理,我们发现,《型世言》连动式中补语的构成成分可以由形容词和动词等谓语性词语、数量和数量名短语、介宾短语、状中短语、动宾短语、主谓短语等充当,也出现了动词反复体补充说明动作状态的用例。具体用例情况如下。
一是形容词和动词等谓语性词语充当补语成分。
那人正待拿去,他跳起夺住,道:“只道我量不济,要你替?还是我吃。”(《型世言》第34回)
四顾堂下,见带刀剑的约有四五十人,自己身边并无一个,都是岑璋使计,在外边犒赏,都已灌醉擒下。(《型世言》第24回)
今日串这和尚的房,那日串那个和尚的房,藏得些私房酒儿都拿将出来,一气饮干无滴。(《型世言》第34回)
成祖道:“不妨,你且调理好了任职。”(《型世言》第1回)
谁知汪涵宇回去,不提浑家去收拾他行囊,见了这只女鞋,道他在外嫖,将来砍得粉碎,大闹几场,不许出门。(《型世言》第6回)
随行将士带有饮食,与他的可也数十人吃不了,他也不管馍头卷蒸、干粮煤炒,收来吃个罄尽。(《型世言》第34回)
二是数量短语、数量名短语充当补语成分。
禁子听了,叫道:“看这样泼妇,平日料应亲邻闹断,身边有钱料也背阿婆卖吃,没有是真,只叫他吃些苦罢!”炒一阵去了。(《型世言》第6回)
每考一番,来做生意一次。(《型世言》第27回)
掏摸一手逃去,告官追寻,也没踪迹。(《型世言》第18回)
张秀才听到这句,有些吃惊,还道是文牒都已烧去,没踪迹,道:“这秃驴这等可恶,停会着人捉来,打上一顿送官。”(《型世言》第28回)
这悟通中年时曾相处一个菩提庵秋师姑,年纪仿佛,妙智也去踹得一脚浑水。(《型世言》第29回)
王喜拿了去半日,荒时荒年,自不典罢了,还有钱当人家的?(《型世言》第9回)
芳卿只得咬着指头,等了一回,又下阶看了一回月,不见动静。(《型世言》第11回)
“夏学这等,兄兑一兑出,省得挂欠。”(《型世言》第13回)
两个执手痛哭,道者拜了几拜相辞。(《型世言》第8回)
三是介宾短语充当补语成分。
吴亮听得,便拜在地下嚎啕大哭,不能仰视,自行覆命去了。(《型世言》第8回)
周颠将来置在石几上,恭诵了。(《型世言》第34回)
就把原搜锁匙开了挂箱,取了四封银子藏在袖内。(《型世言》第23回)
当日我在便殿,正吃子鹅,撇一片在地上赐汝,那时你两手都拿着物件,伏在地下把舌舔吃了,你记得么?(《型世言》第8回)
他一跳坐在灶栏上,拿一个木杓,兜起来只顾吃。(《型世言》第34回)
四是状中短语充当补语成分。
耿埴听了惊个小死,邓氏也有些着忙,道:“花眼哩,是籴得米多,蛀虫拱起来。”(《型世言》第5回)
后来见丈夫意思偏向,气不忿吊死了。(《型世言》第16回)
这是正月十二,王俊正在单邦家吃酒,吃得烂醉回,踉踉跄跄。(《型世言》第2回)
五是动宾短语充当补语成分。
鲛宫巧织组成袍,蜀锦吴绫笼罩。(《型世言》第24回)
来至平望,日已落山,大家香船都联做一帮歇了。(《型世言》第10回)
六是动词反复体补充说明动作状态。
一日转到桐乡,背了几件衣服闯来闯去,闯到一个村坊,忽抬头见一个妇人,在水口洗衣服,与母亲无二。(《型世言》第3回)
日间把马拴了吃草,去山凹里躲,夜间便骑了往外跑。偏生躲在山里时,这些臊子与鞑婆、小鞑,骑了马山下跑来跑去。(《型世言》第17回)
傍晚先睡一睡,息些精神,将起更听得各客房安息,就在门边蹴来蹴去等候,才弹得一声门,他早已开了。(《型世言》第38回)
七是主谓短语充当补语成分。
起来摸得门开,撞了他一个“瓶口木香”,吐了满身。(《型世言》第6回)
从补语成分的构成类别来看,《金瓶梅词话》和《型世言》连动式中的补语成分类别均丰富多样,这与明代汉语动补式发展成熟相关,在动词补语的类别上已呈现出复杂多样的面貌。
在补语的构成成分方面,《金瓶梅词话》连动式和《型世言》连动式中都出现了由形容词、动词、数量与数量名短语、介宾短语、状中短语、动宾短语和主谓短语等充当补语成分的用例,也都出现了动词反复体表动作状态的用例。但《金瓶梅词话》中还出现了形容词重叠式、动词重叠式充当补语成分的用例,以及动词短语反复表动作状态的用例。
在补语类别的分布状态方面,《金瓶梅词话》和《型世言》连动式中补语类别的分布情况存在着明显差异。《金瓶梅词话》和《型世言》连动式中,出现最多的补语成分均为动词类别,形容词、状中短语、动宾短语和主谓短语充当补语成分的用例均不多。但在数量短语和介宾短语充当补语的出现频率上,《金瓶梅词话》连动式要明显高于《型世言》连动式。从补语类别的分布情况来看,《金瓶梅词话》连动式中,由复杂成分充当补语的用例更多,显示出更为成熟的分布态势。
(三)地域特色表现
1.连动共宾句式
在《金瓶梅词话》中,我们发现了“(V1+V2)+O”这类连动共宾句式,在《型世言》中未发现这类句式。
西门庆大怒,喝令左右:“与我用起刑来!你两个贼人,专一积年在江河中,假以舟楫装载为名,实是劫帮凿漏,邀截客旅,图财致命。”(《金瓶梅词话》第47回)
一面收卸砖瓦木石,修盖土库,里面装画牌面,待货车到日,堆卸货物。(《金瓶梅词话》第58回)
母思忆之,痛切号哭,遂即把他孩儿抛向水中。(《金瓶梅词话》第59回)
李瓶儿呼唤丫鬟,都睡熟了不答,乃自下床来,倒靸弓鞋,翻披绣袄,开了房门,出户视之。(《金瓶梅词话》第60回)
西门庆与陈经济穿孝衣在灵前还礼,应伯爵、谢希大与温秀才、甘伙计等迎待宾客。(《金瓶梅词话》第63回)
次日却是八月初一日,韩道国早到,西门庆教同崔本、甘伙计,在房子内看着收卸砖瓦木石,收拾装修土库。(《金瓶梅词话》第59回)
又动音乐,往李瓶儿灵前摄召引魂,朝参玉陛,旁设几筵,闻经悟道。(《金瓶梅词话》第66回)
西门庆入房中椅上坐了,迎春拿茶来吃了,西门庆令他解衣带,如意儿就知他在这房里歇,连忙收拾伸铺,用汤婆熨的被窝暖洞洞的,打发他歇下。(《金瓶梅词话》第67回)
2.“V有”句式
《型世言》连动式中出现了“V有”句式,但我们在《金瓶梅词话》中未发现这类特殊连动式。
“V有”句式指连动式中动词和宾语之间带“有”字的句子形式,如:
关保回带有银千余,沈实都将来交与沈刚。(《型世言》第15回)
我们在《型世言》中发现了上述用例,连动式中“有”字不具有实义,删除后不影响连动式的语义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