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苍山不墨的千秋画,洱海无弦的万古琴,极大地抚慰了状元杨慎的忧伤。他起了兴致,决定要把这好山好水游览一番。就这样,磻溪终于等来了它最为重要的客人,也等来了它历史上最为精彩的一笔。

吸引杨慎来到磻溪的,自然是它独特的地理位置——位于“百二山河”的中轴线上。以磻溪为起点,北至上关“龙首关”,刚好25公里,南到下关“龙尾关”也刚好是25公里。也就是说,站在磻溪,就等于站在了苍洱大地的中心。杨慎当然知道这中心的意义,苍山伟岸,连绵的19峰,每一座峰都是一个传说;洱海荡漾,欢腾的18溪,每一条溪都关联着一个村庄。苍洱天大地大的画卷,你是看不完看不尽的。抵达任何一个地方,你看到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还要赶路的杨慎,如果要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拼凑出整个大理坝子的形象,就要走更多的路,爬更多的山,花更多的时间。那问题来了,有没有一个地方,只要那里一站,这“百二山河”的壮丽景象,便会有大半奔涌到你的眼前?很显然,杨慎一定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当他的目光在地图上彷徨许久,最终锁定磻溪二字时,我们可以想象他嘴角上扬的笑容。

坐落于“百二山河”中轴线上的磻溪,无疑是欣赏苍洱风光的绝佳位置。如果登临苍山任意一峰,虽可“一览众山小”,但置身于山中,山的形象就会模糊。如果立于海东,虽只是位置的平移,但看苍山的视角却由仰视变作了平视。这稍许的变化会带来怎样的体验,杨慎肯定也有考虑:如果从海西的磻溪辗转到海东,整个苍洱画面的确更为赏心悦目,但仔细思考就会发现仰视和平视的细微差别。仰望间,白雪点染的威严苍山近乎神圣,而平视,威严就会淡化成洱海的背景,成了诗意和远方。很显然,那一刻的杨慎需要仰望,需要用苍山的神圣来帮助他完成心灵的对话。

所以,置身于苍洱画卷中心的杨慎一定是陶醉的:这高原的蓝天下,是高原的山和高原的水。当他仰望苍山时,身后是洱海的涛声。当他拥抱洱海时,身后是苍山的威仪。高原的山水,不仅让杨慎看见了不同以往的风景,还让他看见了自己从前的荒谬。于是,他会心一笑,挥毫留下“平分百二”的赞美。

平分,是美妙的平衡。一半山,一半水,一半雨,一半晴,一半跋涉,一半坦途。一半,似乎不够圆满,但却恰恰构成了完整。是的,山水或许不圆满,但却已有了完整的表达,人生或许也不圆满,但却有了完整的旅程。不要圆满,只要完整。也没有圆满,只有完整。也许杨慎在落笔为磻溪写下“平分百二”时,也获得如此豁达:不要执着人生不得的圆满,一半的一半就刚刚好。于是,杨慎所有走过的路,在此时此刻化为心中的无,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