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头奴”古弼

“笔头奴”古弼

《资治通鉴》记载了许多忠臣,但“笔头奴”古弼的敢作敢当尤令人难忘,值得后人“点赞”。

古弼何许人也?是北魏政权的侍中。司马光说他“忠慎质直”,也即忠厚谨慎、善良正直。当时当国的拓跋家族,在上谷开辟了一处皇家苑囿,占地相当宏阔,一马平川。有一次,古弼恰好路经此地,心里暗自想,这块地要是能让出来给老百姓种粮食该多好啊!

一般人也就想想,古弼却是知行合一,当晚回来后便大笔一挥,立马给拓跋焘写了道折子,建议将这个皇家苑囿拿出一半面积,赐给无地的贫苦百姓,一来耕者有地,二来国家还多少可收点租,一举两得。此议一出,朝臣瞠目结舌:这古弼不想活了?居然敢对皇家的私产指手画脚!

古弼顾不了那么多,拿着折子进宫晋见国主拓跋焘,打算面奏此事。进得宫来,但见拓跋焘正在与给事中刘树下围棋。因为专注于棋局,拓跋焘对古弼的到来丝毫没有注意,眼皮都没抬一下。古弼没插话的机会,只好暂时待在一旁凉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古弼仍然没有得到与拓跋焘讲话的机会,而下棋的双方战斗正酣,沉迷于黑白棋子间,意犹未尽。古弼见状,气不打一处来,突然跳起,一把揪住刘树的头发,把他拉下棋桌,接着拉扯着他的耳朵,殴打他的后背,一边还斥责道:“朝廷不治,实尔之罪!”朝政处理得不好,就是你刘树的罪过!

公然在皇上面前行凶?真是少见!拓跋焘一时懵了,看到古弼如此激动不免大惊失色。于是,命人将他俩劝开,又赶忙放下棋子,对古弼说道:刚才没能及时听你的奏请,是我的过错,与刘树无关。古弼怒气冲冲地放开刘树,正了正衣冠,行过君臣之礼后,将所请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北魏政权里,拓跋焘算得上是位开明的君主,对古弼的建议“皆可其奏”,全部恩准了。

其实,刘树是代人受过,古弼最想打的是拓跋焘。国事荒芜,玩物丧志,一切的责任都在国主身上。话虽如此,但古弼岂敢下手?这个场合,刘树充当了最理想的冤大头。

官场上的古弼,就是这样有性格。

古弼常常违忤圣意。有一次,拓跋焘率一帮人马到河西狩猎,已提拔为尚书令的古弼则留守平城。打猎拼的是速度。拓跋焘下诏让古弼挑选一些肥壮的军马送给打猎骑兵,古弼满口答应了。当拓跋焘来到猎场时,看到骑兵骑的马匹全都是老弱病残、蔫不拉唧的,他肺都气炸了,顿时龙颜大怒道:“‘笔头奴’胆敢对我的诏令打折扣,待我回去后,先斩了这个狗奴才!”

古弼的脑袋长得很尖,拓跋焘经常把他的脑袋比作“笔尖”,不过以前是昵称,这次却是怒骂。消息传回宫里,古弼的部属都惶恐不安,生怕牵连到自己,古弼却好像没事一样,对众人安慰道:“吾为人臣,不使人主盘于游畋,其罪小;不备不虞,乏军国之用,其罪大。今蠕蠕方强,南寇未灭,吾以肥马供军,弱马供猎,为国远虑,虽死何伤!且吾自为之,非诸君之忧也!”说得多有道理啊,四周强敌环伺,一旦战事起,没有良马供驱使,国家不是很危险吗?你们不用担心,所有的责任由我古弼一力担待。

皇上的耳目众多,古弼这番话传到了拓跋焘耳朵里,他不禁一声感喟:“有臣如此,国之宝也!”把古弼视为国宝了。

拓跋焘喜欢打猎,古弼则喜欢和他拧着来,常常不给自己老板面子。有一天,拓跋焘又去北山打猎。这次收获甚多,捕获了几千头麋鹿。高兴之余,拓跋焘心里又犯开了嘀咕,几千头麋鹿怎样运回去呢?拓跋焘下诏让尚书令古弼派五百辆车前来运送猎物。拿着诏令的信使刚走,拓跋焘若有所思,然后对左右说道,你们还是自己搞定吧,“笔头公”这次肯定也不会给我这么多车的!果然,古弼在奏表中回答说,给不了陛下这么多车!现在正是秋收季节,粮食、桑麻、大豆等都要赶紧运送回仓,如果被大雨淋湿了,损失会很惨重。相比之下,运送麋鹿没那么重要。

拓跋焘真没面子,但他听后不愠不怒,还赞叹道:“果如吾言,笔公可谓社稷之臣也!”

真的很佩服古弼,实为千古一忠臣!对人主的爱好,不但不投其所好,反而屡加阻拦,令人扫兴。古弼认定,自己乃天下苍生之“奴”,百姓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

这样的官场另类不嫌多,有了他们,帝国的政坛才更为色彩斑斓,当然也更能造就天下苍生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