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酒徒为小吏 酒逢知己见沛公
“可叹无知己,高阳一酒徒。”作这句诗的是唐朝著名边塞诗人高适,我们最熟悉的是他在《燕歌行》里的那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高适早年贫苦无依,甚至过着“求丐自给”的生活,但他胸怀坦荡,不拘小节,这种生活经历与性格特征和本篇主人公郦食其颇为相似。所以他说当世知音难觅,有的话也只有汉代郦食其能理解他壮志难酬的苦闷。“高阳酒徒”这个成语的主人公就是郦食其,这是他的自我称谓,后来指代好酒而狂放不羁的人。
郦食其是秦时陈留高阳(今河南杞县西南)人,好读书,然而贫穷落魄,无安身立命的产业,后来谋得一个里监门的行当,类似于小区保安队队长。他脾气特犟(jiànɡ),即使县里一些有头有脸的豪门也不敢随便役使他,县里的人都叫他“狂生”。
陈胜和项梁起事以后,相继有数十人带兵巡行到高阳发号施令。大家可以想象,像郦食其这种因备受压抑而对现实强烈不满的人,肯定一直在积极寻找翻身的机会,如今天下大乱,正属天赐良机,他就想投身起义洪流。然而,他又听说来到高阳的这些人龌龊(wò chuò,形容人品质恶劣)不堪,器量狭小,行止卑微。他们若是只有这“小家子气”也就算了,一个个还都自以为是,不能听大度之言,所以他也就没蹚这些浑水,反而把自己的锋芒深深掩藏起来。
后来他听说刘邦时时询问陈留本地人有没有贤士豪俊可供军前驱使,又恰好他有一个同里之人是刘邦手下的骑兵,当这个同乡探亲时,他就对这个同乡说:“我听闻沛公傲慢无礼,瞧不起人,但有雄才大略,能不拘一格任用人才,这正是我愿意投效的人,可惜没有人为我引见。如果你见到沛公,就对他说:我同乡中有一个叫郦生的,六十多岁,身高八尺,人们都称他为狂生,但郦生却说自己‘狂生’非‘狂’,而是生平抱负无所施展,内心郁结的闷气无所释放罢了。”
这个同乡听到郦生的要求,有点为难,他说:“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沛公他不喜欢儒生。不管是不是读书人,只要他看到有人戴着儒生的帽子来,就上前把对方的帽子摘下来,向里撒尿。和人谈起自命清高的书呆子时,他常常破口大骂。不知你能否受得了他的这种态度。如果你真要见他,千万别说自己是读书人,以免自取其辱。”
郦生说:“兄弟你尽管照我的话说,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同乡见郦生的态度如此坚决,就找了个机会在刘邦面前很自然地提到了郦生。他也是看到刘邦比较高兴才敢推荐,生怕自己一时没注意触了霉头。
刘邦住进了“高阳招待所”后就派人把郦生找来。郦生到了门口,先请门房递上名片,当时刘邦正坐在床边让两个女子洗脚呢,就直接让郦生进去了。郦生进去一看刘邦的样子,心中十分有气,他也针锋相对,只行了一个拱手礼,却不跪拜,还问刘邦:“足下是想帮助秦朝当局镇压起义呢,还是想和诸侯们一起推翻秦朝的统治?”
刘邦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来就看不惯儒生的做派,如今对方竟敢如此无理。他大骂道:“你这个儒家臭小子,你是不是把读的书都当饭吃了?你怎么如此不知大义呢?天下人受尽了秦朝暴政的奴役,这才起兵反抗,你怎么能说我要帮助秦政府打击起义军呢?”
郦生说:“你若真想兴仁义之师讨伐无道,就不应该对长者如此傲慢(此时刘邦五十多岁,郦生六十多岁,所以郦生自称长者)。”
刘邦就喜欢硬气的汉子,对方越谦卑他越认为对方没有真材实料。心虚才口软。郦生的义正词严和桀骜(jié ào)不驯反而让刘邦敬若神明,他脚也不洗了,站起身又仔细整理好衣襟,请郦生坐上位,并向他道歉。郦生就给他讲了一些战国时代成功与失败的案例,并指出现在仍可借鉴的地方。刘邦一听就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一个只会引经据典、寻章摘句而不知变通的书呆子,而是一个深通谋略的读书人,他心中大为高兴。为了体现敬重之意,刘邦就盛情款待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邦就切入正题向郦食其请教取胜之道,郦生说:“足下召集散乱之兵,带领乌合之众,况且兵不满万,就想深入强秦腹地,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啊!当务之急莫过于扩充实力。没有实力的努力都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必然与成功擦肩而过,推翻秦政府这一目标可望而不可即。陈留是天下的交通枢纽,四通八达,可攻可守,而且钱粮丰盛,这是我们应该最先争取的目标。我与陈留县县令关系不错,我愿意去说服他归顺您,即使他不听也不要紧,足下举兵攻打,我做内应,必然成功。”
刘邦二话不说,马上就派郦生先行一步,他起兵紧随其后。陈留县县令不听郦食其的劝告,被郦食其杀死。这是郦食其出山后的第一功,他被封为“广野君”。他又推荐他的弟弟郦商带兵数千跟随刘邦向西南发展,攻城略地。从此,郦食其经常作为刘邦的“新闻发言人”,展开积极的外事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