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治病
〔在娜香姆家的草楼前。
〔娜香姆拿着一块盐巴上。
娜香姆：（向内）大军同志！谢谢你们！
（唱）阿佤山上出彩云哟，
孔雀唱歌传好音。
孔雀孔雀你告诉我，
这些汉人为啥这样亲？
给阿佤粮食和盐巴，
给阿佤治病不收半分银。
给阿佤干活不喝一口水，
阿爹阿妈叫得亲。
他们说内地有了合作社，
受苦人有吃有穿翻了身。
没有珠米和奴隶，
穷人当家做主人。
睡梦里盼望的好日月啊，
莫非真的要来临？
野橄榄啊，多依果！
自古阿佤苦难多，
天宽地阔无处去，
来到这座荒山坡。
男人砍来树杈子，
女人割来茅草稞，
盖草楼，修茅窝，
三块石头支破锅。
刀斩荆棘一把火，
削尖竹子剁个窝，
汗水浇苗苗不长，
泪养田禾禾不活。
砍人头，祭谷魂，
阿佤奴隶血泪多。
我们也曾梦想过，
多久阿佤不挨饿？
苞米串成串，
稻谷堆成垛，
不缺盐巴不缺米，
没有老爷来抢夺。
大军讲的合作社，
不知是福还是祸？
谁能告诉我？
谁能告诉我？
是吉祥的孔雀进山寨，
还是灾星又降落？
〔岩朴抱着昏迷的娜哈拉上。
娜香姆：（迎上）阿爹！这是怎么啦？
岩 朴：黑心肝的珠米，见孩子病重了，就把她扔出了寨门！
娜香姆：（摇娜哈拉）娜哈拉！娜哈拉！你睁开眼睛！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啊！
岩 朴：娜香姆！别哭啦！先把孩子背回去，我去请魔巴给她送鬼！
娜香姆：阿爹！咱家没有鸡，没有猪，拿什么给孩子送鬼啊！
岩 朴：我去向珠米借！
娜香姆：不行啊！阿爹！借了拿什么还哪？是不是请解放的医生给看看？
岩 朴：（迟疑地）请解放的医生？不……
娜香姆：这些日子，我瞧这些汉人不像是从前的旧汉人。阿爹！你就去请请吧！
〔娜香姆背娜哈拉进草楼。
岩 朴：（犹豫不决地）请解放的医生？
〔陈岩龙上。
陈岩龙：老爷爷！你怎么啦？
岩 朴：解放！你们会治病？
陈岩龙：（高兴地）会！会啊！（旁白）
哎呀！老祖公！今天总算没白过，可找到了个看病的。（对岩朴）老爷爷！你真好！不送鬼，不求神，你真是阿佤人中的这个！（伸出大拇指）老爷爷，你有什么病？我们女医生最会治老年人的病！
岩 朴：不是我，是我的孙女！
陈岩龙：你孙女？那更好！女孩的病她更会治，她自己就是个女的！老爷爷！你等着，我去叫她（欲走又回）老爷爷，你可不要离开这个地方！我马上就来。（高兴地喊着）杨医生！来了看病的了！……（下）
岩 朴：是个女的？啊！是不是那个死了阿爸的姑娘？
〔岩板上。
岩 板：岩朴！是你要叫解放的魔巴看病？
岩 朴：我？……
岩 板：你不要忘了，就是你那支镖枪杀死了她的阿爸！解放正在查访镖枪的主人呢！（见有人来，急躲下，陈岩龙领杨玉华背药箱上。）
杨玉华：老爷爷！（发现岩朴有些面熟）
啊！是他？
岩 朴：（同时）真是她？
杨玉华：老爷爷！你家谁得病啦？
岩 朴：我们家……谁也没有得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下）
杨玉华：（紧追两步）老爷爷！唉！
陈岩龙：（泄气地）唉！我们阿佤人就是太落后，他明明有病，就是不让你治。给了他药，他喂了小鸡；你要给他打针，他给你拉头猪来。说吃了我们的药，肠子会断，心肺会烂；打了我们的针，眼睛会瞎，耳朵会聋，会变成哑巴。
杨玉华：岩龙同志，不能怨阿佤兄弟落后，这是敌人在造谣破坏！我们一定要用实际行动，揭穿敌人的谎言！刚才这个老人，在我爸爸牺牲那天，我好像见过他！
陈岩龙：啊，怪不得呢！他是怕你报复，治死他的孙女！这……这怎么办？
杨玉华：这个病我们一定要治！这是扩大党的影响的最好机会！岩龙，我们去追老爷爷。
〔娜香姆闻声从草楼跑出来。
娜香姆：你们找谁？
杨玉华：找一个老爷爷，给他孙女看病！娜香姆：就是我家！姑娘！你快来看看吧！我的孩子又昏过去了！
〔杨、陈、娜香姆急进草楼。
〔岩郎、岩板上。
岩 郎：岩板魔巴！娜哈拉的病还有救吗？
岩 板：魔鬼缠身，她活不了啦！（向岩郎耳语。听到动静，二人急向一边下）〔杨玉华、陈岩龙自草楼出。
陈岩龙：杨医生，她是什么病？
杨玉华：是钩虫病引起的严重贫血。心脏收缩，有多种杂音，不赶快治疗有生命危险！
陈岩龙：那……还能治好吗？
杨玉华：她的体质不好，病又很重，是不好治啊！
陈岩龙：要是治不好怎么办？他们会说是我们把她害死的。她爷爷要说你是报私仇怎么办？
杨玉华：是啊！岩龙，你快请示赵队长！陈岩龙：是！（急下）
杨玉华：事关党的影响，我该怎么办呢？
（唱）一句话说得我心乱如云，
治不好杀人罪万难洗清。
她爷爷若疑我公报私仇，
阿佤人不明真相疑心更重。
倒不是玉华我怕担罪名，
党的影响责任重千斤。
我若是不治这场病？
〔草楼内传出娜香姆的哭声。
草楼里又传来阿妈哭声。
她说一家人全是奴隶，
受饥寒挨饿，
穷奴隶不依靠咱共产党，
你叫她去求谁来救性命？
为穷姐妹我愿豁上命，
天大的责任我担承。
〔杨玉华下定决心，欲进草楼，岩郎和岩板上，拦住去路。
岩 郎：慢着！
杨玉华：你想干什么？
岩 郎：（唱）龙管下雨不管风，
我管百姓你管兵，
阿佤得病只送鬼，
哪个请你来治病？
杨玉华：（唱）天管下雨也管风，
共产党派我来治病。
救死扶伤为群众，
哪个还要你来请？
〔娜香姆听见争吵，急出来向岩郎求告。
娜香姆：（唱）新官老爷行行好，
救我女儿一条命，
解放医生是我请，
要打要罚我担承。
岩 郎：（唱）鸟住树林虎占山，
穷娃子你敢不服管？
查卦送鬼是阿佤理，
看你哪个敢冒犯！
杨玉华：（唱）鸟住树林爱树林，
虎占高山爱高山，
见死不救算什么理？
禽兽不如黑心肝。
岩 郎：（唱）我的银子我的钱，
我的娃子谁敢管？
杨玉华：（唱）见死不救如犯法，
人命关天定要管！
岩 郎：（唱）这座山寨我当家，
请问我犯了谁的法？
杨玉华：（唱）国家法律人民定，
人民的天下人民的法！
岩 郎：（唱）这场病？
杨玉华：（唱）定要治！
岩 郎：（唱）治不好……
杨玉华：（唱）……我认罚！
岩 郎：（唱）不后悔？
杨玉华：（唱）没二话！
娜香姆：（唱）救救我的娜哈拉！
岩 郎：（唱）治不好，不许创办合作社！
杨玉华：（唱）办不办社要问大家。
岩 郎：（唱）治死人，要偿命！
娜香姆：（唱）姑娘啊……
杨玉华：（唱）……不用怕！我情愿死上一百次，也要救活娜哈拉！阿妈！走！
〔杨玉华、娜香姆急进草楼。
岩 郎：岩板，快去告诉岩朴！你就说：那个被杀死了父亲的女魔巴，要在他孙女身上报仇！
岩 板：嗯！（急下）
岩 郎：解放军啊！解放军！不用我岩郎动手，穷娃子们就会把你们赶走！（冷笑，下）
〔岩朴跌跌撞撞地跑上。
岩 朴：不许挨近我的孩子！你们走开！走开！（闯进草楼把杨玉华赶出门外，岩朴手握长刀守立门口，杨玉华几番上前，都被挡回）
〔李二娃、陈岩龙上。
杨玉华：老爷爷！娜哈拉的病不能再耽误了！
娜香姆：阿爹啊！你这是为什么呀？
岩 朴：你不明白，不要多嘴！
娜香姆：我的苦命的孩子啊！……（哭着急进草楼）
陈岩龙：（气愤地）杨医生！咱们走！
杨玉华：不！我不能走！
〔杨宏山的音乐主题起。
杨玉华：（唱）爸爸的话儿还在耳边响，
一字一句刻在我心上。
你叫我全心全意为人民，
为阿佤求解放为党争光。
铺一条团结路通向北京，
架一座友谊桥跨过扬子江。
我愿做团结路上沙和石，
我愿做友谊桥下支桥柱。
我一肚子都是热心肠，
到如今空有壮志使不上。
阶级敌人在暗中笑，
他妄想借刀杀人诬蔑党。
杨玉华决不能后退一步，
退一步就是向敌人投降。
老爷爷啊！老爷爷！
恨不能剖开胸膛，
把心献上，
让你看看党的女儿啊，
是何心肠！
陈岩龙：（唱）你这老倌太可恨，
你算什么阿佤人，
自己的骨肉不许救，
你和那珠米一样狠。
杨医生心里一团火，
怎么就熔不化你的铁石心！
岩 朴：（唱）姑娘声声把我怨，
小伙子骂我心肠狠，
过河不知水深浅，
好心恶意实难分。
谁能给我指条路啊？
把我领出这恶雾迷云！
〔赵大忠急上。
杨玉华：赵队长！
赵大忠：玉华同志！我都知道啦！你做得对，党支部全力支持你。老大爷，你孙女的病必须马上治疗！再要耽搁，就有生命危险。
岩 朴：你是解放大官？
赵大忠：我是工作队长！
岩 朴：你们真的要治病？
赵大忠：真的要治病！
岩 朴：不是来报仇？
赵大忠：老爷爷！不要听信坏人谣言。你们是穷奴隶，我们都是苦出身。你我是阶级亲兄弟，我们和你有什么仇！老爷爷！治病救人要紧啊！
岩 朴：说得好听！你敢和我吃咒吗？
赵大忠：吃咒？（稍思）敢！
岩 朴：你敢和我喝子弹水？
赵大忠：敢！
岩 朴：拿水来！
〔娜香姆拿一小竹筒水给岩朴，陈岩龙将一颗子弹交给岩朴，岩将子弹在水里涮了涮，举起竹筒。
岩 朴：按我们阿佤理，谁若是说话不算话，就拿这颗子弹打死他！
〔岩朴说完先喝了一口，递给赵大忠，赵也喝了一口。
赵大忠：玉华！赶快救人！
〔玉华等急进草楼。场上只留下岩朴一人。
〔前场灯暗。透过草楼的门，可见玉华在忙碌着为娜哈拉输血。
岩 朴：啊！血？
〔岩朴急进草楼。
〔前场灯亮。
〔杨玉华、赵大忠等走出草楼。
杨玉华：队长！她脱离危险了！
娜香姆：（兴奋地上）她睁开眼睛啦！姑娘！是谁让你长了这样一副好心肠啊！
杨玉华：是毛主席！是共产党教我这样做的！（一阵头昏，倒在娜香姆怀中）
娜香姆：毛主席！共产党！
〔人们在歌唱，山河在歌唱：
银孔雀啊金凤凰，
唱出东山红太阳。
毛主席啊共产党，
阿佤人的亲爹娘。
〔在歌声中，岩朴如痴如醉自草楼走出。
（幕徐徐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