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热恋·酒歌
〔邓秋顺、赵属虎领着何孟雄、缪伯英、屈修文、肖芷兰上。
邓秋顺 赵属虎：（唱）哎呀呀呀呀呀……
金色的钥匙，
哎呀呀呀呀呀……
幸福的钥匙。
邓秋顺：（唱）给你们一片金色的钥匙，
赵属虎：（唱）快去打开那扇幸福的大门，
邓秋顺：（唱）那是你们的新房也是党的秘密据点，
赵属虎：（唱）望挑起组织的重托党的信任。
〔屈修文欲接过钥匙。
邓秋顺：屈老师，还没轮到你哟，这回你和肖芷兰还是伴郎伴娘。
〔转手把钥匙交给何孟雄。
何孟雄：给我的？（迟迟不接）
〔缪伯英一把抢过钥匙，按着何孟雄的头鞠躬。
缪伯英：谢谢组织，谢谢老师，谢谢同学们！
〔缪拉着何下。
〔合唱：《酒歌》
火红的苞谷须，
是英雄头盔上的缨。
金黄的苞谷粒，
是英雄铠甲上的鳞。
灰白的苞谷芯，
是英雄桀骜的骨。
滚烫的苞谷酒，
是英雄燃烧的情。
举一杯美酒为英雄祝福，
唱一支酒歌庆贺新婚。
〔北京景山西街中老胡同五号。一幢两层的小楼。缪伯英与何孟雄搬了进来，平常得就像搬进了一对普通房客。
（合唱、伴唱）幕帏初透，
新月含羞。
听草际鸣蛩，
风扑流萤走。
九月菊黄，
重阳诗酒，
数人间幸事，
正是好时候。
〔何、缪提着简单的行李，环顾着陌生的新房。
何孟雄：伯英，你后悔吗？
缪伯英：不——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何孟雄：（唱）来不及温一壶诗酒，
与你煮尽千古风流。
缪伯英：（唱）没能够借一曲琵琶，
和你弹奏未雨绸缪。
何孟雄：（唱）来不及留一张婚照，
与你携手人生锦绣。
缪伯英：（唱）没能够共一行书页，
和你写尽天长地久。
（二重唱）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求，
只要握住你的手，
一切都拥有。
〔四手相握，眼对眼儿望，心对心儿讲——
何孟雄：（唱）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春风杨柳。
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太阳的火热，
月亮的温柔。
握住你的手，
十指紧相扣，
从此忘了苦和忧，
心底艳阳铺就。
缪伯英：（唱）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漂泊之舟。
握住你的手，
握住了前生的许诺，
来世的回眸。
握住你的手，
十指紧相扣，
风里雨里一路走，
不数冬夏春秋。
缪伯英：孟雄，让我为你脱掉这长衫吧——
何孟雄：哦……（有些羞涩地）还是我自己来吧。
缪伯英：不！孟雄——
（唱）为做这新娘，
我盼了好多天，
就等在今夜，
为你脱长衫。
〔缪伯英果敢地为何孟雄脱去长衫——面前露出鞭痕累累、血渍斑斑的背脊！缪伯英心疼地抚摸着……
（接唱）让我细数你背上的鞭痕印，
让我近看你胸前的烙铁斑，
让我轻揉你上过老虎凳的腿，
让我抚摸你被刀尖划过的脸。
让我把家乡寄来的膏和药，
名正言顺为你疗伤——
再也不用羞羞答答遮遮掩掩。
〔缪伯英拿药膏，为何孟雄疗伤。
〔何孟雄顺从地让缪伯英抹药、揉伤。
缪伯英：（唱）这些伤和疤将是我的痛，
这些印和痕刻在我心中。
不管是过去，
不管是曾经，
不管是以后，
不管是永恒，
有今夜清风明月来做证，
孟雄啊——
你就是我的人。
〔二人紧紧相拥。
何孟雄：（唱）想我何孟雄，
命如蒿草蓬，
六岁失母爱，
八岁失父亲，
举目无人怜和疼，
风吹雨打自成人。
人世苦和难，
咬牙暗担承，
流血流泪自己舔，
有伤有痛独自哼，
今日里得你深情得你爱，
伯英啊——
你就是我的魂。
〔二人复相拥。
（复起前合唱、伴唱）：
幕帏初透，
新月含羞。
听草际鸣蛩，
风扑流萤走。
九月菊黄，
重阳诗酒，
数人间幸事，
正是好时候。
〔光渐暗。
〔秋去冬来。
〔风雪中，邓秋顺、赵属虎提着行李上来，敲门。
邓秋顺：孟雄，别恋窝了，该走了！
〔屈修文、肖芷兰、何孟雄、缪伯英和一群男女同学出来。
肖芷兰：谁恋窝？大家都在等你们呢！
邓秋顺：（伸了伸舌头）还真是莫道君行早——
赵属虎：更有早行人。
屈修文：同学们，这次行动分南北两路出发，任务艰巨，环境险恶，一年半载都难得见到面，大家都要多保重呀。（对何孟雄）你们新婚燕尔，难免要经受一些感情的煎熬。
何孟雄：（笑了笑）不怕！
缪伯英：老师，我已经把感情煎熬成诗和药放进他的包里了！
〔众哈哈大笑。
屈修文：那就——出发！
〔门前两队人，各自提着行李道别。
〔一曲《两地书·四季》响起：
（伴唱）劳燕分飞，经年经岁。
多少思念，累积成堆。
心里话儿，在心里讲。
怕看那人海中谁在等谁。
〔荒漠，传来驼铃、马头琴声。
〔叫卖声：莜面窝窝——手扒肉——
〔金色的沙地上，何孟雄在看……
何孟雄：（唱）春阳晒得脸热，
又翻你的诗页。
试听血奔腾，
都作涛声猎猎，
啊，不灭不灭，
深情伴我鲜血。
〔夜，电光闪闪，雷声阵阵。
〔叫卖声：南京盐水鸭——鸭血粉丝汤——
〔缪伯英倚窗沉唱……
缪伯英：（唱）夏雷周天响彻，
缘何直至半夜。
凭窗难入梦，
遥诉他乡孤客。
啊，抖瑟，抖瑟，
宛如一条虫蛰。
〔西山红叶，如燃烧的火焰。
〔叫卖声：冰糖葫芦——糖炒栗子——
〔何孟雄仰头追视远飞的大雁……
何孟雄：（唱）秋风哪得凭借，
改我苍穹颜色，
悄问南飞雁，
可托私语窃窃。
啊，多谢，多谢，
赠你满山红叶。
〔北风呼呼，冷雨穿袖，烟雨锁大江，江船隐约。
〔叫卖声：面窝豆皮热干面——牛肉豆丝儿伏汁酒——
〔缪伯英执伞在雨中艰难前行……
缪伯英：（唱）冬雨如刀割切，
摧人肝肠欲裂。
独向苦行程，
不改初时抉择。
啊，莫懈，莫懈，
坚贞自有天赦。
（二人隔空对唱重唱）
任你春夏秋冬，
任你阴晴圆缺，
我们一样的情怀，
我们一样的情结。
任你山穷水竭，
任你前路曲折，
我们吟唱人间，
不一样的风花雪月。
〔光影中，一阵阵汽笛声，响彻武汉上空。缪伯英和工人拉着横幅，手中举着红旗，喊着口号游行。
众工人：“打倒军阀！”“劳工万岁！”“京汉铁路总工会万岁！”
〔突然街头枪口吐出火舌，一批批工人倒在血泊中。
（男声合唱）
吴佩孚出尔反尔，
翻脸就不认账，
在街头对工人动了刀枪，
霎时弹雨纷飞刀刃闪闪——
〔屈修文拉着缪伯英从血泊中爬出——
缪伯英：（唱）血泊中倒下了林祥谦，
屈修文：（唱）倒下了施洋！
缪伯英：（接唱）鲜血流成河，
刽子手似豺狼。
屈修文：（唱）白色恐怖笼江岸，
布告满城人心惶。
〔走过敲锣警示声：造反者格杀勿论，暴尸七日，不得装殓！
屈修文：伯英，我们快走吧！
缪伯英：走？去哪儿？
屈修文：回北京——
（唱）一场冬雪一场寒，
一场美梦付黄粱。
铿锵的誓言风吹散，
且偃旗息鼓来日方长。
缪伯英：（唱）一场冬雪一场寒，
一场血雨腥风狂。
工友们的尸骨血未冷，
怎能临阵逃脱袖手他乡？
〔敲锣警又上——
屈修文：我们快走——！
缪伯英：我不走——！
屈修文：伯英——！
（唱）我是为你而来——
你知道吗？
〔缪伯英摇头。
屈修文：（唱）我是为你而守候——
你明白吗？
〔缪伯英继续摇头。
屈修文：（唱）你是我心中的女神，
我要在心灵的神台把你
永远地供奉，
我爱你呀——伯英！
〔屈修文紧紧抓住缪伯英的手。
缪伯英：屈老师——屈修文！请你松手！
（唱）你被枪声吓破了胆，
你被鲜血迷糊了眼，
脆弱的心灵供奉不起神台，
荫翳的灵魂装不下大写的爱！
〔缪伯英甩开屈修文——
缪伯英：要走你走——
我缪伯英要是后退半步，我就是个逃兵！
〔说完，缪伯英义无反顾地走向血泊中——
〔敲锣警复上——屈修文急忙避下。
缪伯英：（唱）夜静更深透骨寒，
大雪纷纷卷冰霜。
为收烈士散落的尸骨，
强忍悲愤闯刑场。
〔黑暗中，缪伯英在雪地里摸索着……
缪伯英：（唱）原只想，
一辈子穿针引线就为缝补衣裳。
不料想，
这根针竟要拼凑战友昨日的模样。
心如刀绞，十指震颤，
牙齿咬碎，不能成行，
连得起烈士的骨和肉，
缝不住他的仇恨满腔。
连得起烈士的躯和首，
缝不住孤儿寡母
滔滔泪水如江河长……
〔歌声中，一群戴孝的妇女儿童
在鹅毛大雪中跪哭。
缪伯英：（唱）妻子哭丈夫，
儿女哭爹娘。
泪雨横飞天嶂暗，
怒吼撼三江。
哀情可恸荆楚地，
斛泪难诉寸断肠。
（白）罢工失败了，但烈士的血不能白流，共产党人的血不能白流！
（接唱）旌旄隐，狼烟散，日月殇。
泣血风雨，岂让烈士忠魂付苍凉？
记下这斗争的残酷，历史的真相。
力挺工人阶级不屈的脊梁，
让后来人，永世莫忘，
共产党人曾经的形象。
缪伯英：我要控诉，我要向全国的工人，全国的民众揭露反动军阀吴佩孚的暴行，我要为死难烈士报仇雪冤！请《工人周刊》为我连载——
〔灯隐。
〔叠报童声：看报看报，《工人周刊》《京汉工人流血记》！血泪声讨，血泪控诉！看报看报，催人泪下的《京汉工人流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