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场·斗“鬼”
〔在寨门外，鬼山下，天将黎明，淡淡的月色笼罩着满山的老树枯藤。
〔岩朴肩上挂着筒巴，筒巴里装着泡酒竹筒，身上斜背着火药枪，手里拿着大砍刀上。
岩 朴：（唱）过壕沟，出寨门，
鬼山下来了我，
不怕鬼的阿佤人。
观鬼山，看龙林，
月淡星稀黑沉沉，
一排排人头桩站立树下，
阴惨惨冷森森叫人寒心。
几千年没有人敢把你走近，
几千年压着咱阿佤穷人。
有多少好兄弟死在刀下，
砍来了血淋淋人头将你
供奉。
指望你保佑咱阿佤幸福，
指望你保佑咱无灾无瘟。
一年一回把你祭，
阿佤人的苦难啊！
一年倒比一年深。
多亏来了共产党，
多亏来了解放军，
阿佤人看到了新的希望，
阿佤人才有了欢乐歌声。
祖辈都说有鬼神啊！
为什么鬼神不向咱穷人？！
枉占着
肥土地，
清泉水，
密密层层青山林。
〔他取出泡酒，向山林点酒三巡。
（接唱）是神是鬼快点走，
别怪我钢刀不留情。
〔他喝了一口泡酒，拿起大刀，向着龙林鬼山大声喝道：
“是鬼，是神，你们快走开！”
〔回声：“是鬼，是神，你们快走开！”
〔回声惊飞了一群宿鸟，吓跑了一帮走兽。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岩朴倒吸了一口冷气……
岩 朴：（唱）唬杀我，吓杀我，
滴溜溜汗珠儿往下落。
祖祖辈辈都敬鬼，
人人都说鬼怪多，
砍了龙山惹下祸，
全家老小命难活。
解放军都说没有鬼，
叫我相信哪一个？
玉华也说没有鬼，
恩人的话啊！
我，我，我，
我怎能信不过？！
（回忆地）自从啊解放军进山寨，
孔雀开屏幸福来。
事事都为穷人想，
深情大恩难忘怀。
省下大米给穷人，
自己却忍饥挨饿吃野菜。
为救我孙女不怕珠米狠，
对阿佤情如高山恩如海。
赵队长劳累口吐血！
都只为咱穷人能把头抬。
他劝咱穷阿佤成立合作社，
他劝咱别信鬼神把田开。
他们一肚子都是热心肠啊！
哪一件不是为咱穷人造福消
祸灾？
我怕什么鬼？
我怕什么怪？
怕什么祸来怕什么灾？
玉华姑娘说得好：
“有鬼也是瞎眼鬼，
不向穷人向珠米，
有鬼也是黑心鬼，
不会造福只会把人害。”
砍砍砍！
砍出一条光明路；
开开开！
开出阿佤幸福来，
为子孙，为后代，
我把路来开。
〔拿起大砍刀，大声喝道：
你们这些
天鬼，地鬼，
山鬼，水鬼，
草木鬼，地皮鬼，
造孽鬼，作恶鬼。
还有那些黑心鬼，
你们要降灾，
就降给我一个人吧！
你们要吃人，
就把我吞掉吧！
我们要吃饭，
我们要穿衣！
受苦受难的阿佤人啊！
今天要翻身！
〔四山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声……
〔岩朴挥起大砍刀，劈斩着老树枯藤和那罪恶的人头桩……
〔一阵山呼海啸般的音乐，朝霞托出了红太阳，乐队奏响《东方红》……
〔岩郎新官、岩板魔巴率领数名打手及部分落后受骗的群众手持刀枪弓弩上。
岩 郎：（指着岩朴大声地）把他捆起来！
〔众打手七手八脚将岩朴绑在一棵老树桩上。
岩 郎：岩朴！你知罪不知罪？
岩 朴：我犯了什么罪？
岩 郎：（唱）你偷上鬼山砍龙林，
反天反地反鬼神。
冒犯祖传阿佤理，
惊神惹鬼害乡邻。
今天不把你治罪，
我能饶人，
神鬼不饶人。
岩 朴：（唱）鬼是你们珠米的鬼，
神是你们珠米的神，
穷人敬他千百年，
敬来敬去苦更深。
若是鬼神能显灵，
我砍他一刀问一声：
为什么珠米吃酒肉，
为什么穷人总受穷？
岩 郎：乡邻们！不要听他胡说，老魔巴，你快告诉我吧，鬼神会怎样惩罚我们啊！
岩 板：（装神弄鬼地唱）
惹了鬼，惊了神，
大灾大难要降临，
鸡牛猪狗全死光，
地不出苗人遭瘟。
落后群众：（唱）山鬼啊，别发怒，
天神啊，别降瘟，
可怜可怜我们啊！
我们都是无罪的人。
岩 郎：百姓们！听我说：
（唱）他是为了合作社，
他是为了解放军，
惹下灾祸大家受，
打下粮食他们分。
打死这条解放狗，
拿他开刀祭鬼神。
岩 朴：（唱）我就是死在坟墓里，
也要呐喊不住声：
阿佤穷人要翻身，
阿佤奴隶要革命！
管你相信不相信，
雄鸡叫过天要明，
社会主义的红太阳，
一定要升起在阿佤山顶。
岩 郎：啊！大祸要降临啦！我们阿佤人要灭种啦！岩板魔巴！快救救全寨人吧……
岩 板：只有砍下岩朴的人头，祭奠鬼神，才能消灾免祸！
岩 郎：（对一个阿佤男子）为了全山寨，给！（拔出腰刀）把他的头砍下来！（男子犹豫不接）没用的东西！滚开！（推开这个男子，挥刀上前欲杀岩朴……）
〔岩郎、岩板煽动群众正欲行凶，杨玉华、赵大忠率领娜香姆、岩桑、岩丁、娜梅、娜月、娜哈拉及一群青年男女手持武器上。
赵大忠：住手！把刀放下！
〔在工作队及民兵的逼视下，杨玉华上前夺了岩郎的刀。
〔岩桑、娜香姆给岩朴松绑。
岩 郎：慢着！这是我们阿佤人的子孙，他冒犯阿佤族规阿佤理，惊动了鬼神，砍头祭鬼是我们阿佤人的族规！百姓们啊！大灾大难要临头了！我们阿佤人要灭种了……
落后群众：大军啊！救救我们吧！……
赵大忠：岩郎新官！你说有鬼有神，那就请你讲一讲，鬼神给阿佤奴隶、阿佤穷人做了些什么好事？
岩 郎：鬼神能保佑我们阿佤牛马兴旺，鸡犬安宁，谷米丰收，人不生瘟，吉祥如意，万世太平！
赵大忠：岩郎新官！你有多少牛？
岩 郎：八十二头，头头健壮！
赵大忠：你有多少猪？
岩郎：一十八头，头头肥胖！
赵大忠：你有多少粮？
岩 郎：谷米堆满仓，年年有余粮！
赵大忠：这些财富是怎么得来的？
岩 郎：敬鬼心诚，神赐鬼赠！
赵大忠：（向众）乡亲们！你们敬不敬神？
众阿佤：敬！
赵大忠：你们祭不祭鬼？
众阿佤：祭！
赵大忠：你们有多少牛？
众阿佤：一头没有！
赵大忠：你们有多少猪？
众阿佤：猪都送了鬼。
赵大忠：你们有多少粮？
众阿佤：粮都还了账。
赵大忠：岩郎新官！我再问你！（翻开日记本）为什么这永朗寨一百户人家，除了岩板魔巴，就有九十九家欠你的债？有的多到一千元半开！负债量超过他们全年劳动的三百五十多倍！为什么一百户人家中，就有三十八户被你们这两家珠米抄过家，拉过人，岩朴家被抄过三十次，孙子至今无下落，对吧？
岩 朴：对！
娜香姆：对！
赵大忠：岩桑家被抄过二十一次！
岩 桑：对！
赵大忠：岩丁家被抄过六次！
岩 丁：对！
赵大忠：拉走当奴隶的三十二人！
众阿佤：对！
赵大忠：打死三人，饿死八人，被卖去砍头十二人！为什么神不保佑？为什么鬼不过问？岩郎新官，我再问你，这鬼是谁家的鬼？
岩郎：这？……
赵大忠：这神是谁家的神？
岩 郎：这？……
赵大忠：这鬼神为什么也偏心，只保佑你这大珠米，不保佑受苦受难的穷苦人？！你说！你讲！
岩 郎：这！这……这怨他们敬神心不真，祭鬼意不诚！
陈岩龙：你胡说！（跳出人群，扯下上衣，露出肩上的伤疤）你们看！我这肩上的伤疤，就是你们罪恶的见证！
娜香姆：伤疤？
娜哈拉：伤疤？
岩 朴：伤疤？
陈岩龙：（唱）我的每根骨头上，
都刻满了奴隶仇！
我的每条血管里，
都装满了穷人恨。
珠米抄了我的家，
害得我少爹没娘亲。
从前不知阶级苦，
只恨爹娘心肠太狠毒。
十五年，奴隶苦，
被珠米卖过二十处，
思家乡，
不知家乡在哪里？
想亲人，
不知亲人在何处？
若不是解放军把我救，
早被珠米砍了头。
我受罪，我受苦，
为什么鬼神不保佑？
乡亲们啊！莫糊涂，
要翻身，要解放，
只有跟上毛主席走。
娜香姆：孩子！你？你今年几岁？
陈岩龙：二十一岁！
娜香姆：你从小是不是叫岩迪亚？
陈岩龙：是，那是我的奶名！
娜香姆：岩迪亚！我的孩子……（上前抱住岩龙）
岩 朴：岩迪亚！
陈岩龙：你们？！
岩 朴：我是你爷爷！
娜香姆：我是你亲阿妈……
娜哈拉：哥哥……
陈岩龙：阿妈……你们怎么在这里？
岩 朴：我们全家被珠米卖给岩郎家当奴隶已经十年啦！
〔赵大忠、杨玉华向众……
赵大忠：乡亲们！
（唱）从前有天天不亮，
杨玉华：（唱）昏天黑地日无光。
赵大忠：（唱）珠米好比毒蚂蟥，
杨玉华：（唱）叮在穷人心头上。
赵大忠：（唱）阿爹种谷又收谷，
杨玉华：（唱）自己饿得皮包骨。
赵大忠：（唱）阿妈捻线又织布，
杨玉华：（唱）自己穿的破衣服。
赵大忠：（唱）岩朴从前敬鬼神，
杨玉华：（唱）一家人受尽分离苦。
赵大忠：（唱）岩朴今天敢斗鬼，
杨玉华：（唱）一家老小得团聚。
赵大忠
杨玉华：（唱）是谁叫我们受苦罪，
众阿佤：（唱）不是鬼神是珠米！
赵大忠 杨玉华：（唱）是谁叫我们受贫穷？
众阿佤：（唱）不是鬼神是头人！
岩 桑：（唱）我爹被珠米砍了头，
我又给珠米当马牛。
岩 丁：（唱）我世世代代做马牛，
没料还被抄了家。
娜 月：（唱）我给珠米当家奴，
忍饥挨饿受污辱。
众阿佤：（唱）家家都欠珠米的债，
咱穷人腰难直来头难抬。
娜香姆：（唱）阿佤穷人要翻身！
众阿佤：（唱）要翻身，要翻身！
岩 朴：（唱）阿佤奴隶要革命！
众阿佤：（唱）要革命，要革命！
杨玉华 赵大忠 岩 朴 娜香姆：（四重唱）不怕鬼来不怕神，
奴隶翻身做主人。
不靠天啊不靠地，
全靠自己救自己。
不靠地啊不靠天，
开创一个新江山。
（全体合唱）不靠天啊不靠地，
全靠自己救自己，
不靠地啊不靠天，
开创一个新江山。
〔在歌声中，群众都站到岩朴、娜香姆一边，岩郎、岩板等被孤立了。
岩 板：百姓们！我可全是为了咱们阿佤人啊！
岩 桑：你是真的为了我们？
岩 板：真的！是真的！
岩 桑：那好！那就把你的头献出来吧！（拔刀）
岩 板：大军救命！大军救命！（跪地）
岩 郎：（歇斯底里地）赵队长！解放军！岩朴是杀人犯！（对杨）就是他杀了你父亲！
杨玉华：住口！真正的杀人犯，是你和那个国民党狗特务！
岩 郎：啊！你！你血口喷人！
赵大忠：（向内）把那个狗特务带上来！
〔张庆元等战士押岩嘎上。
赵大忠：乡亲们！这个狗特务真名字叫蒋士仁，是三年前国民党败退逃跑时留下来的，他和岩郎新官相勾结，明里他是买来的奴隶，暗里破坏民族团结。杀死杨医生的就是他！
岩 嘎：这全是岩郎下命令让我干的！
赵大忠：他还勾结境外残匪，与岩郎新官密谋叛国投敌！
众阿佤：打！打死这些害人虫！
赵大忠：岩郎！你还有什么说的？
〔岩郎、岩板蜷缩成一团……
陈岩龙：打倒奴隶主！
众阿佤：打倒奴隶主！
陈岩龙：打倒卖国贼！
众阿佤：打倒卖国贼！
赵大忠：把他们押下去！交人民政府依法处置！
〔战士、民兵押岩郎、岩板、岩嘎等下。
众阿佤：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娜香姆：娜哈拉！
娜哈拉：妈妈！
娜香姆：把咱们的大红旗扛出来！
娜哈拉：是！
〔娜哈拉从一个战士手中接过一面红旗，上写“佤山第一社”，站在娜香姆身后。
娜香姆：兄弟们！姐妹们！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受珠米头人的剥削压迫了！我们有了阿佤山第一个农业合作社，我们还要修第一座水库，第一条水渠，开出阿佤山第一块水田！社员同志们！拔出你们的长刀来，让我们在毛主席、共产党的阳光下，向龙山鬼林，向饥饿贫困，向吃人的旧制度，开刀！
〔群众端起火药枪，战士端起步枪，向龙山鬼林鸣枪示威……
〔娜香姆挥舞红旗。
〔合唱：
阿佤穷人要翻身！
阿佤奴隶要革命，
不靠天不靠地，
全靠自己救自己，
不靠地不靠天，
团结起来齐向前，
把社会主义的红旗，
插上阿佤山。
〔佤族姑娘们献上泡酒，人们互相敬酒。音乐声中，军民欢舞。
众 人：（齐声欢呼）猛！猛！猛！
〔娜哈拉、岩朴走出舞圈，举起手中的泡酒，向观众同声朗诵：
兄弟们哪，你请听！
泡酒欢歌唱新生。
阿佤山跨上了千里马，
这一年走完了千年路程。
来吧！请来做客吧！
我们一定，
泡好酒把你欢迎！
〔全体举酒走向观众。
众 人：（同声朗诵）
来吧！请来做客吧！
我们一定，
泡好酒把你欢迎！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