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场·
〔前场数月后。景同前场，因为遭劫，室内显得零乱。
〔幕启。赵阿兰满面病容，靠在椅子上。
赵阿兰：（唱）大祸临头从天降，
天明蒙冤进牢房，
里通外国罪名大，
城门失火池鱼殃。
全家老小受株连，
盼来的团聚付汪洋。
〔珍珍上，手提竹篮。
赵阿兰：珍珍，见到你爸爸了吗？（珍珍点头）他的眼睛好点没有？
王珍珍：爸爸他……他要你坚持住！
赵阿兰：我怕是等不到他回来了！珍珍，下次送饭，你就让我去一次，让我最后看他一眼！
王珍珍：妈妈！（母女抱头痛哭。萍萍提手提箱上）
黎萍萍：妈妈！
赵阿兰：萍萍！你这是……？
黎萍萍：我托人申请出国，已经批下来了！
王珍珍：（责怪地）你不能晚点走吗？
黎萍萍：我……我实在受不了啦！那些造反派孤立我，耻笑我，骂我……
赵阿兰：珍珍，这不能怪萍萍，她……也够为难的了。（掏出钱给萍萍）萍萍，拿着！
黎萍萍：（不接）妈妈！
赵阿兰：我知道你为了申请出国，卖了手表和衣物，请了客送了礼。
黎萍萍：可是，咱们家也没有钱啊！
赵阿兰：这你就不用管了，穷家富路，再说，也得给剑青和达娅妈妈买点什么呀！
黎萍萍：妈！（接钱）你放心！我到了国外让他们给你寄钱来！
赵阿兰：不！你千万别把家里的事和国内的情况告诉给他们，啊？
黎萍萍：妈，我记住了！
赵阿兰：去吧，趁还有点时间，买点东西带上。
〔萍萍下。唐小山上。
唐小山：珍珍，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王珍珍：有话就说，干吗要单独谈呢？
唐小山：这是我们领导对你的关心嘛！
王珍珍：妈，你去休息吧！（阿兰入内室）
唐小山：通过揭发批判，你对你父亲的问题该有所认识了吧？
王珍珍：我爸爸绝不是特务，达娅妈妈和剑青哥哥也绝不是坏人。
唐小山：照你这么说，整你爸爸整错了？老实告诉你，你爸爸如果没有投敌叛国，为什么无期徒刑改为十七年就出来了？珍珍，我对你是有特殊感情的！现在我大小是个革委会的副主任，我愿尽力帮助你。（动手动脚）珍珍！
王珍珍：唐副主任！我希望你严肃点！
唐小山：（威胁地）好！那我现在就通知你，最近看守所人满为患，要处理一批老犯人，你爸爸就是其中的一个！
王珍珍：怎么处理？
唐小山：送青海劳改！
王珍珍：那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唐小山：那我有什么办法呢？除非你们和海外断绝关系。
王珍珍：断绝关系？
唐小山：只要你和那个叫黎剑青的决裂，给他去封信就行了。
王珍珍：那好，只要我爸爸能放出来，信我可以写！
唐小山：好！这事包在我身上，等会儿我来拿信。（下）
王珍珍：达娅妈妈！剑青！我对不起你们呀！
〔天幕上，黎剑青显影。
黎剑青：（唱）岁月漫长如流水，
鸟儿飞去何时归？
一别数载无音讯，
珍珍啊，珍珍！
风筝断线何处坠？
〔黎剑青隐去。达娅显影。
达 娅：（唱）天明啊，天明！
为建设祖国一片春，
你献出一颗赤子心。
培良种，育胶林，
滔滔碧海汇丹心。
愿你乘风破浪奔前程，
功成名就报佳音。（影隐）
王珍珍：达娅妈妈！剑青哥啊！
（唱）为救爸爸写此信，
提笔但觉重千斤，
心欲碎，血泪流，
左思右想难煞人，
剑青恩爱岂能丢？
空负达娅妈妈一片情。
〔珍珍含泪写信。萍萍买回东西上。
黎萍萍：珍珍，妈妈呢？我要走了！
〔赵阿兰上。
赵阿兰：萍萍！
黎萍萍：妈妈，我要走了！您多保重！
赵阿兰：（痛心地）孩子！
黎萍萍：妈妈，等爸爸回来，请您告诉他，我对不起他老人家。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妈妈，我走了！
赵阿兰：你去吧！
〔珍珍送萍萍出。赵阿兰发现写好的信，念：“达娅妈妈！剑青哥！忘了我们吧！今后别再来信了！”
〔珍珍上。
赵阿兰：珍珍，这是谁让你写这样的信？
王珍珍：我自己。
赵阿兰：你写这样的信，你爸爸知道了该多难受啊！
王珍珍：妈！看看咱们这个家！看看咱们现在的处境吧！
赵阿兰：处境再难，也不能写这样的信啊！你这样做对得起谁？让达娅妈妈和剑青怎么想？你……你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王珍珍：妈！
赵阿兰：你太不懂事了！
王珍珍：妈，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如果我不写这封信，爸爸他……
赵阿兰：他怎么样？
王珍珍：爸爸他……他就会被送往青海去劳改呀！
赵阿兰：（大惊）什么？（昏厥过去）
王珍珍：妈妈！妈妈！
赵阿兰：（苏醒过来，抚摸着珍珍）
（唱）强打精神把眼睁，
最后看一眼，
我那受苦受难的女儿小珍珍。
珍珍啊！
愿你永远莫忘患难交，
愿你时时牢记养育恩。
照顾你父亲，
全心育胶林。
天明啊！
愿你身困逆境多保重，
愿你沐雨经风将春迎。
一旦乌云散，
重又上征程。
达娅啊！
愿你万里迢迢情同意，
愿你早渡重洋来探亲，
代我伴天明，恩爱共终身。
今日我啊，
我衷肠揉碎眼无泪，
虽去九泉也挂心，
盼只盼长夜茫茫终有尽，
山花烂漫迎新春。
王珍珍：妈妈！
赵阿兰：珍珍，你去把妈妈的红头巾拿来！
王珍珍：（拿红头巾）妈妈！
赵阿兰：将来，达娅妈妈回来了，你把这个交给她，就说这是我送给她的礼物！（死去）
王珍珍：（大哭）妈妈呀，妈妈！
（唱）哭妈妈，我千呼万唤叫不应，
等爸爸，望眼欲穿不见影。
眼前是风暴雨骤浪涛汹，
我好似一叶孤舟任飘零。
妈妈呀可怜我幼苗出土遭霜打，
举步坎坷苦沉沦。
〔王天明两眼失明，摸索上。
王天明：珍珍！是你在哭吗？
王珍珍：爸爸，你回来晚了！妈妈她……她……
王天明：她怎么了？她在哪儿？
王珍珍：爸爸，你的眼睛……！
王天明：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王珍珍：爸爸，妈妈她……她死了！
王天明：啊？阿兰啊！（悲痛欲绝，抚尸大哭）〔唐小山上。
唐小山：珍珍，我把人放回来了，叫你写的信呢？
王珍珍：无耻！
唐小山：什么？你敢戏弄领导？来人哪！把她带走！（几个打手涌上，绑架珍珍）
王珍珍：（挣扎地）爸爸！……（被拖下）
王天明：（摸索着追去）珍珍！珍珍！
（幕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