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魁:终极逆袭
从同治七年(1868)考中秀才起,到光绪十八年(1892)会试落榜,张謇在25年的时间内,历经县、州、院、乡、会等各级考试20多次,其中直接消耗在考场中的时间总计160多天。已到不惑之年的张謇,对科举考试已经心灰意冷,他甚至把各种考具都扔掉了,决心从此远离考场,去做一番实事。
光绪二十年(甲午年,1894),正值慈禧太后六十岁寿辰,朝廷特开“恩科会试”,也就是给天下学子增加一次金榜题名的机会。
76岁的张彭年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儿子能够考取进士,光耀门第,他几乎是恳求张謇:“儿子,你赴考当然辛苦,可你年龄还没老;我虽然年老,还没有到老态龙钟的地步。你再试一次吧。”
张謇是个孝子,不便违拗父命,就勉强答应下来。他启程较迟,二月二十三日(3月29日)抵达京城时,入场时间已到,他匆匆借了友人考具入场。
发榜之前,张謇连录取的消息都不去打听。没想到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张謇在这次礼部会试中竟然旗开得胜,考中了第60名贡士。
张謇在三月份的礼部复试中又被取中一等第十名,获得了参加殿试的资格,有了冲击前三甲的机会。殿试的阅卷大臣,分别是张之万、麟书、李鸿藻、翁同龢等八位官员。
四月二十二日(5月26日),殿试,策问的四道题目分别为“河渠”“经籍”“选举”“盐铁”。这些题目对于张謇来说正是平时潜心研究和躬身实践的,下笔应该得心应手。但张謇还是不敢过于发挥,怕那几位阅卷的耆老接受不了新观点,于是四平八稳地作了应答。
翁同龢接受以前的教训,让收卷官坐候张謇交卷,然后直接送到自己手中。翁同龢日记中记载,他是恰巧分到了这张试卷:“得一卷,文气甚老,字亦雅,非常手也!”殿试因为时间紧凑,已经不再找人誊录了,所以能看到考生的书法,翁公将此项也作为加分因素。
次日清晨,翁同龢找各位阅卷大臣商议排名。结果除了首席主考官张之万外,其他大臣都赞成翁公选中的卷子为第一名。七比一,状元归属已成定局。张之万推荐的卷子被定为第三。
张謇的殿试册
四月二十四日(5月28日)清晨,光绪帝在乾清宫西暖阁等候阅卷大臣上报结果,钦点三甲排名。前十名试卷按照已排定的顺序拆封唱名,拆开第一封,果然是通州张謇。光绪帝听说是翁同龢所取,就向他询问情况。翁同龢向皇帝介绍:“张謇,江南名士,且孝子也。”翁同龢是光绪的师傅,想必之前已经向皇帝提过张謇之名,这一次适逢是太后寿辰恩科,强调“孝子”让光绪很高兴,很快就在南斋写下三甲名单。
当天五更,与其他进士一起在乾清宫门外等待宣召的张謇,听到宣召官员高呼:“一甲一名张謇上殿!”
状元及第,这是科举士人最高的荣誉。经过了26个寒暑的煎熬,时年42岁的张謇,终于等来了这个圆梦时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在喜悦之中已经夹杂着一丝悲凉。
大魁天下的当天,他在日记里写下自己的心情:
栖门海鸟,本无钟鼓之心;伏枥辕驹,久倦风尘之想。一旦予以非分,事类无端矣。
张謇的状元捷报
他将自己比作栖息门楣的海鸟、伏在棚里的老马,早就没有登堂入室、风尘疾驰的念头了。面对不期而至的走运,却想着将来要面对的不知是怎样的尽头。荣耀时刻,心如止水,与其说张謇有着非同寻常的冷静,不如说内心深处已悄然涌现出迟暮之感。
Tips 关于状元张謇,还须说明两点
现在不少人对张謇高中状元此事存在两个认识误区,必须加以说明。一是认为张謇在慈禧太后六十大寿时参加恩科考试,他最终考中第60名,慈禧心血来潮钦定为状元。这种说法,其实是把张謇在过礼部会试这一关时曾排的第60名贡士,当成了最后名次。张謇其后愈战愈勇,在殿试中名列第一,也就是一甲一名,这是不可撼动的事实。
二是把清末状元张謇说成“清朝最后一位状元”,有时还称之“末代状元”。从隋朝大业元年(605)到清朝光绪三十年(1904),我国科举制度共产生了653位状元,张謇是其中的第649位。在他后面还有4位状元。我国真正的最后一位状元为河北人刘春霖,所谓“第一人中最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