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思麟和叶龙台分道扬镳,各人走上各自的人生道路时,他们丢落在宜庆家乡的小庆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父母生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棵蒲公英,轻薄的花丝,随风飘落在皖江岸边。他就这样在爷爷奶奶的怀抱里无忧无虑地生长着。他从小没有父母的概念,更没有父母的印象,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

后来叶庆生学了医,他知道人的大脑是人类发育最早的器官,大概两岁左右,都发育完成了。他常自问,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喊过爸爸妈妈?为什么对生身父母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他自我分析认为:因为这些都是后天获得的。父母的缺失,不仅是爱的缺失,而是离开父母前大脑有限的记忆被成长格式化了,现在从哪里再能找回原来存储在大脑里的对父母那点可怜的记忆呢?每一位被父母抛弃的孤儿都心有不甘,成年后本能的执念,让他挣扎着,痛苦地修补着血亲的欠缺,进行着自我救赎,在寻找中寄托着人生哪怕丁点的希望。

当然小时候的叶庆生除了吃,还是吃,除了玩,还是玩,到四五岁时,叶庆生一觉醒来,还是只会叫爷爷奶奶。虽然小孩子不关心大人的事,可小庆生生性敏感,对自己的成长,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铭记在心,历历在目。

他记事时,是宜庆解放的那一年。1949年4月23日宜庆天亮了,奶奶牵着小庆生出门,一开门就见到门口都是穿着黄衣服的解放军。他们坐在背包上,人人腰上挂着一个绿色的搪瓷碗。开饭时,许多人围着大脸盆,或蹲或站着吃饭。小庆生觉得稀奇,就挣脱奶奶的手,怯生生地走上前去看。

“庆生,过来!快过来!”奶奶一边喊,一边颠着小脚赶上前去,拉住小庆生就往家里拽。

一位小战士看见了,招着手,亲切地喊:“小鬼,过来,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要不要?”

说着,小战士放下饭碗,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摩挲得透出紫红色光亮的子弹壳来,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响哨,然后递给小庆生。小庆生伸手去拿,奶奶打了一下小庆生的手说:“别人的东西不能要!”

“我要,我就要。”小庆生犟着说,硬拖着奶奶走到小战士跟前,接过小战士手中的子弹壳就走。

奶奶上前对庆生说:“还不快谢谢叔叔。”小庆生嘴里嘟哝着,就像得到宝似的欢天喜地地跑回家去了。一路走着,还一路吹着:“曲,曲。”

解放军临走,还把庆生家水缸挑满水,把院落和大街扫得干干净净的。

小庆生的光头爷爷,总是把胡子刮得光光的,走路时腰杆挺得直直的,一身中山装,虽然老了,仍显得很有精神。他不喜欢多说话,只是见到孙子就高兴,笑眯眯地逗逗孙子或带孙子上街玩耍,平时家里很少听到他的声音。小庆生的奶奶白白净净的皮肤,清秀的脸庞,眼里总是透着慈祥,因近视眯缝的眼睛就像屋里条桌上供奉的观音菩萨露着笑容。小庆生每天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这张慈祥的脸,一片阳光。

童年所有的记忆:满眼红的、黄的颜色,满耳欢乐的锣鼓声,都是从奶奶带他走进这个五彩缤纷的花花世界开始的。叶舟氏无私地给了小庆生全部的爱,奶奶的爱让小庆生感到充实,也是他成长的动力。小庆生对奶奶的依恋胜过孩子对自己亲生父母的依恋,奶奶早已成了他每天形影不离的亲人。亲戚和邻居们都说,小庆生是奶奶抱在怀里养大的。上中学时还带在床上睡觉,冬天怕孙子冻着,热天怕孙子热着。有点好吃的尽量让孙子吃。其实,那时候也没有什么东西吃,每天除了青菜、咸菜,还是青菜、咸菜,但奶奶每天都要给孙子炖一个鸡蛋。衣服鞋袜是缝着补着穿,一人一年就一丈多一点布票,再省也要给孙子做件新衣服。小庆生的脚长得快,剩点碎布头就糊鞋壳子。可怜叶舟氏一双近视眼,每天凑在煤油灯下,纳鞋底,赶着给孙子做布鞋。亲戚和邻居们都称奶奶带孙子不容易,背地里叶舟氏则难过地说:“小庆生可怜,从小没有父母。我不心疼,谁心疼?”

因叶国勋工作还没有落实,只有靠典当家中物品和糊火柴盒度日。到了上学年龄,叶国勋也没有送孙子去上学,奶奶嘴里就叨唠开了说:“千耽搁万耽搁,不能耽误了小庆生读书。”

“听说省文史馆的聘书快下来了。今年,我先在家里教小庆生识识字。”爷爷说。一有空,爷爷就拿出识字块教孙子念起来。

小庆生的家离集贤门很近,走不到一百步就到了城门口,只要有热闹,小庆生就拉着大人往外跑。这天,小庆生正要往外跑,小庆生的叔叔叶龙平回来了。小庆生觉得叔叔长得很好看。一身青年学生打扮,白衬衫,蓝裤子,白白的皮肤,头发梳得油光,一双燕眉,特别有精神。叶龙平见到小庆生背着竹筒做的带转盘冲锋枪,就做了一个举手礼的动作,说:“报告小庆生同志,我回来了。”随手一把将他抱起来,亲了亲,说,“小庆生长大了。”又把小庆生高高举起说,“小庆生长大啰!”逗得小庆生“咯咯”直笑。

奶奶接过孙子抱在怀里对孙子说:“你这个叔叔是个人精。俗话说,‘一娘养九种,九种不像娘’,我只养了两个儿,两个儿子秉性都不一样。你爸爸忠厚老实,你叔叔精明强干。我不担心你叔叔,就担心你的父亲。”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难过,不知道庆生父亲孤身一人,现在在台湾过得怎么样了。接着她又继续说:“你叔叔虽然比你父亲小四岁,可精干多了。他从小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淘气是出了名的。门口的孩子只有欺负你父亲的份,没有敢惹你叔叔的。”

“妈,你是不是在侄儿面前又讲我的坏话了?”

“没有。”小庆生插了一句,高兴得在奶奶怀里直蹬腿,惹得大人们都笑起来。

叔叔回来头几天,只顾跟爷爷奶奶呱白谈心,好像有什么心事。当然不外乎自己的亲事,还有大哥只身一人在台湾的事。叶庆生就是不喜欢大人说话,大人说起话来啰啰唆唆,没完没了,没人理他,让他感到孤独。叶庆生故意吵着要叔叔带他上街去玩。

“别闹!”正听爷爷说话的叔叔突然一声吼着,吓了叶庆生一大跳。叔叔怎么啦?看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庆生有点害怕。叔叔的心事,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能搞得清?

“龙平,你怎么跟孩子说话的!宝贝过来,别怕。”奶奶尽管当时心情也不好,对孙子说话还是慈祥温和的。说着,就把小庆生揽到怀里坐好。

可是到了第二天,叔叔就变了,又变得可亲可爱起来,就像一个大哥哥。一吃过早饭,他就携着叶庆生的手说:“小庆生,我带你上街玩去。”

“好。”小庆生屁颠屁颠地跟着叔叔出门去了。一上街,他一会给小庆生买一个瓷鸟小叫叫,一会给小庆生买一只大烧饼……总之,这叔侄俩玩性大,到吃晚饭时才回来。一进门,叶舟氏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大人玩性大,可不要把小庆生也带野了。”

“妈,不会的,小庆生要看西洋片,我就带他看了一小会儿。”

那段日子是快乐的,叶庆生真怕哪一天叔叔走了。叶庆生问叔叔:“您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叔叔肯定地说。

叶庆生拍着小手高兴地说:“好哇,叔叔不走了,这下有人带我玩了。”小时候的叶庆生快乐就这么简单。

“谁说叔叔不走了?”

“是叔叔自己说的。”睡在床上,奶孙两人对话。

“唉,儿子大了,留不住啊。”奶奶叹了一口气,一边拍着小庆生,一边给他讲叔叔的故事。

你叔叔在跑鬼子反时,没机会上大学,就一个人跑到湖南洪江找爷爷,报考了机械化学校。机械化学校毕业后被派到北平当了一名装甲兵排长。在北平,他认识了你爷爷的老朋友,宜庆同乡会会长的女儿伍青云,一见钟情。可这位姑娘的父亲觉得女儿太小,正在读师范,有点不情愿,说另给他介绍一个。你叔叔表示,非伍青云不娶。没过几天,他开着吉普车带着伍青云说到香山去玩,其实是想带着心上人从田村机场乘飞机到台湾。伍会长知道后,可以说是给吓坏了,跪着对你叔叔说:“你要娶我女儿可以,就把军装脱了,到我开的商店里来做朝奉。”叔叔听了,真的就脱掉军装,偷偷地躲到会长家里来。原来这位同乡会长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他想招婿入赘。虽然女儿年岁早已过了及笄,尚待字闺中,未曾聘嫁,提亲保媒的人不少,老夫妻俩就怕宝贝女儿吃亏,自己好不容易挣的一点家产给了人家,找个理由回了。

你叔叔无论从人品,还是相貌,老夫妻俩看着都很满意。但是老两口不知道你叔叔的秉性,也不知道他们宝贝女儿能不能驾御他;更犯愁的是当时你叔叔脱了军装,没有了收入,他们执意要住到他们家的叔叔当学徒。那时正逢北平和平解放,你叔叔觉得解放军刚进城,自己在北平又举目无亲,衣食无着,既然攀上一个老乡,又与其女相好,总有个依靠,就同意了。叔叔一进门,第二天,老两口就把家中唯一的一个伙计给辞了。叫他每天除了学着帮助打理店面上的事,回家还要扫地抹灰,倒痰盂。商人的吝啬,寄人篱下的苦恼,让你叔叔无法容忍。你叔叔本来就是一个争气好强的人,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事。听说京津各高校都恢复了招生,他就跟会长商量去报考大学,将来能自立,有一番出息。就是这点愿望,他那位未来的岳丈也不愿成全。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你叔叔只好起早贪黑帮助料理商店,还要看她家人的白眼,听她家人的气话。尤其让你叔叔咽不下去的一口气是,她家人动不动就骂他,穷光蛋,吃白饭的。为了考大学,他忍气吞声,背着她家人,挤着空儿看点书,并偷偷地报考了京城里一所医学院。参加考试那天,他跟伍会长说:“伍伯父,我决定去参加考试。若考取了,读完大学就迎娶伍青云,若考不取,我就回老家不来了。”你叔叔一回来就对我与你爷爷说:“若这次考不取,就再也不回北京了。”你爷爷批评他说:“不可,你吃住在人家两年多,人家待你不薄,不要亏了人家。”我则叮嘱你叔叔说:“‘宁可吃过头饭,莫说过头话。’对她家人也要好坏掺掺,遇事要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啊。”叔叔说:“爸妈说得对,这次也得亏青云暗中相助,不然我也无法去参加考试的。临回来,青云还一再讲:‘不管考取考不取,你都要回来。’”

就在叶龙平接到医学院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晚上,叶庆生和小伙伴们在街口路灯下玩捉迷藏,突然他右耳孔爬进了一只小虫子,直往耳洞深处钻,好像很快就要钻到脑子里去了,吓得小庆生大哭起来:“奶奶、奶奶,我耳朵里飞进了小虫虫!我耳朵里飞进了小虫虫!”小伙伴们都被他的哭声吓跑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路旁哭喊着。最先跑过来的是叔叔叶龙平,他二话没说,就把叶庆生抱回家。奶奶跟在后面,一边拍着叶庆生的背心,一边哄着他说:“宝宝,别怕,是蠓虫子,别怕。”

叔叔刚把小庆生抱在自己腿上让他头贴胸坐好,爷爷也赶过来看看。叔叔说:“爸,请把那碗水放在我的左手边,并把灯关了。”叔叔一边按紧叶庆生的头说,“小庆生,不怕,不痛的。”一边用手电筒照叶庆生的右耳孔,不一会,叶庆生觉得耳道里痒痒的,伸手就想抓。“别动!”叔叔按住了叶庆生的手。接着,他左手在水里蘸了一下,贴近叶庆生的右耳孔,又把手放到碗里洗了一下,叫道:“开灯!”叶庆生睁开眼睛,看见碗里飘着一只小虫子,在水中只扑腾,再掏掏耳朵,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放下小庆生,叔叔笑着说:“我说没事吧。让我们把蠓虫子消灭掉,好不好?”说着,把蠓虫子往水中一按。这时,叶庆生眼角的泪迹还没干,看着在水中挣扎的小虫子,突然觉得叔叔就像孙猴子一样能钻到耳孔里,把蠓虫子逮出来,好有本事啊。奶奶把叶庆生抱上床,一边拍着叶庆生,一边哄着他说:“宝宝,别怕,我们胜利了,蠓虫子消灭了,宝宝睡觉觉啰。”

叶庆生迷迷糊糊中还惊叫着:“蠓虫子,杀!”奶奶叫叶龙平过来看一会侄子,自己跑到大门口,扯起嗓子喊:“庆生——快回来!”“庆生——快回来!”一声接着一声为叶庆生喊魂,这响彻夜空的呼喊就好像是来自远方的呼唤,具有一种洞穿力,它能穿透黑暗,穿街过巷,在夜空中回荡,带着受惊吓而迷失的灵魂平安回来。

天一亮,叶庆生就嚷着要叔叔,叔叔来了,他就要昨天叔叔手中拿的那张报纸。因为他记起昨天白天,叔叔拿着那张报纸特别高兴,一会给爷爷看,一会给奶奶看,叶庆生也凑上前去拽那张报纸,想看看上面有什么好看的画画,被奶奶轻轻地拍了一下手说:“小庆生,别把报纸撕破了,这是你叔叔的宝贝。”

叔叔高兴地拿出报纸平铺在床上让叶庆生看。笑着说:“这上面都是录取大学的名单。你看,这是你叔叔的名字。”

叶庆生只见许多蚂蚁一样的黑点点,密密麻麻地排在那张纸上。爷爷说:“你叔叔考取了北京的一所医科大学,过两天就要上学去了。”

叔叔则摸着叶庆生的头说:“将来你上大学,叔叔供你读书。”

“将来你上大学,叔叔供你读书。”叶庆生记忆特深。

叔叔上船走了,走了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回来。奶奶常自怨自艾地说:“你叔叔又给人家了。”奶奶的担忧没有错,叔叔上医学院那年就跟那位毕业已当了中学老师的姑娘结了婚,条件是必须留在京城工作,生了第一个男孩必须跟娘家姓,叔叔都答应了。好在叔叔争气,大学毕业后就留校当了助教。

奶奶一想起儿子们的事就伤心地说:“我就生了两个儿子,结果都白养了。”

而爷爷开导她说:“人生本来就是如此,孩子不可能永远都留在父母的身边,至于孙子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儿子也好,孙子也好,不都是国家的人?”

奶奶说:“俗话说得好,‘草屋年年盖,一代管一代’,我们养大了儿子,现在又管孙子,可是我们老了能靠得住哪一个?”

爷爷理解奶奶的心,每到这时,他就抚摸着叶庆生的头说:“不是还有大孙子小庆生嘛。”爷爷的这句话,比什么劝慰的话都管用,希望就像一束阳光顿时驱走了奶奶脸上那一丝迷惘和失落。大概人到晚年,特别怕寂寞,虽然儿子不能侍奉在身边,正是有了孙儿的陪伴,让叶国勋夫妻颠沛流离的一生,拥有了一个安逸的晚年。

没过几天,乡下亲戚来报信:“祖婆病危!”祖婆,就是叶庆生爸爸的奶奶,爷爷的妈妈,已九十高寿了。叶庆生记得祖婆长着圆圆的一张大脸,满头的银发,祥和温煦的神态,就像一个小太阳。当然祖婆特别喜欢庆生这个重孙儿,每次他们下乡她都抱着不离身。祖婆一生也只生了两个儿子,因疼爱大儿子叶国勋,喂奶喂到12岁,才怀上小儿子叶国公。叶国公黄埔军校四期毕业,在宝鸡攻防战中战死。这件事,当然不能跟祖婆讲,只是让留在乡下老屋里照应祖婆婆的婶奶奶说他打仗跑散了,迟早是会回来的。

叶家老屋离宜庆市区东去40多里,乡下的本家大伯天没亮就推了一辆独轮车进城来接爷爷奶奶。叶庆生和奶奶坐在独轮车两边,爷爷步行,大清早赶路,一直走到中午才到叶家老屋。此地虽属圩区,但老屋坐落在一条南北向的山岗中间,坐东朝西,一个方方正正的连体大瓦屋院子,呈田字形,住着十几户叶姓的族人。宜庆这地方,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特别是元末明初,战争一直来回在这里打,原居民几乎死绝了,等朱元璋执政,从江浙、江西大量移民于此,才让这里恢复生机。据调查,此地居民十之八九祖籍都是外地的。

叶庆生他们赶到时,祖婆已断了气。大人们忙着收敛入棺做法事。叶庆生不时被牵进去磕头。叶庆生磕第一个头时,只瞥见祖婆睡在床上动都不动,脸上盖着一张黄表纸。再磕头时已看不见祖婆了,只见面前是一口黝黑的大棺材。天断黑后,棺材前小桌子上点起了香烛,老道士披上蓝黑色的道服,锣钹开打,绕棺仪式开始。只见老道士拿着小纸幡在前面引路,作为孝子的爷爷紧跟其后,接着是奶奶牵着披麻戴孝的小庆生走过场。棺材边是一棵高大的皂角树,幽幽地笼罩着祖婆的大棺材。绕棺结束,叶庆生坐在盘根错节高高凸起的粗大的树根上,仰面问奶奶:“祖婆婆到哪里去了?”

“升天去了。”

“升天?我看祖婆睡着了。”奶奶见孙儿不明白,接着详细告诉孙儿,人死后,不是升天,就是下地狱。人一生做好事,死后就可升天享福;生前干坏事,死后就要下地狱受罪。“你祖婆一生为人积德行善,是好人,死后肯定升天去了。”她又指指围着棺材正在超度祖婆亡灵的道士们说,“他们击磬念经,就是颂扬祖婆婆的功德,助祖婆升天。”

“我能不能再见到祖婆人呢?”

“供奉在老屋后阁楼上祖宗牌位中的祖婆牌位就是祖婆婆本人。只要你清明、冬至和新年时节向祖婆婆烧香磕头,就能见到祖婆婆。”小庆生一边听着奶奶说祖宗,一边仰望着晶莹闪烁的满天星斗,他觉得天空是那么清晰,又是那么遥远,是那么空阔,又是那么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