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7月9日叶庆生父亲卒于台北,而台湾当局1987年7月15日下令解除戒严,10月15日宣布开放对大陆探亲。在任何一个时间点上,世界上总是有相同比例的幸与不幸,为什么就不能减少一些这种生离死别的不幸?

父母亲的先后去世,并没有减少叶庆生与台湾亲人们的联系,由两岸同胞搭建起来的亲情桥越来越牢固。胡来的父亲也随着探亲的人潮回来了。听胡来说,生父回来后,按继母的要求,二家人团聚在了一起。他陪父亲和继母一一拜谢曾关照自己的所有亲人,亲人之间了却了四十年思念之苦,流了不知多少泪。他说,那段日子,他们夫妻俩小心翼翼地关照着几位父母,关照着方方面面的亲人,几乎累垮了。“可是,”胡来突然心情沉重起来,他说,“父亲回台湾不久就病逝了。”“唉,盼亲人盼了近四十年,他回来太激动了,老年人情绪不能波动太大。”他叹息道,“从此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叶庆生说:“你父亲临死前能见到自己亲生的大儿子,是幸福的,你们家算是幸运的。”

胡来说:“你也是幸运的,虽然只差几个月,你没能见到你的父亲,也不能去台湾为你父亲奔丧,但是你终于与你父亲联系上了。”他停了一下,凄然地说,“多少人遥望故乡梦断肠,骨肉难聚泪成行;多少家庭分离两岸盼团圆,离恨未解赴黄泉。我们算是幸运的了。”没有经历长期亲人离散的苦痛,就没有这样刻骨铭心的感受。胡来动情地对叶庆生说:“老同学,虽然你没有见到你的父亲,但是他给了你生命,给了你智慧,给了你战胜困难的勇气,你应该感恩才对。”他接着又说,“我高兴的是,亲情,血脉亲情终于冲破了长达四十年的阻隔,现在他们能回来探亲了。”

叶庆生的大表姑看到许多台胞回来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团聚了,还在气叶庆生的叔叔婶婶,她说:“我就说嘛,你叔叔婶婶突然接走奶奶,打着孝敬母亲的幌子,不就是盯着你爸爸口袋里那几个钱,最终害得你父子不能团聚。作孽、作孽啊!”

叶庆生说:“表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提它了。”

“不提,气不平。”大表姑说。

杜娟拿起一本历书给表姑看:“表姑,你看这上面不是写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世事是强求不得的。”

“作为医生,你也讲宿命?”大表姑说。

叶庆生接着话说:“杜娟是一位想得开的人。但是,是不是宿命,我不知道。”作为医生,叶庆生知道,生命是耗不起的,奶奶走了,父亲走了,父亲走后半年,妈妈又因心肌梗塞与世长辞。

叶庆生记得从殡仪馆回到继父家时,小弟季桑打开琴盖,特地为哥哥弹了一曲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时而激昂,时而悲愤,时而明快,时而哀婉的旋律,一下子唤起叶庆生心中的恐惧、担忧和痛苦,给人一种无限的渴望,一下子又让他沉思、安详和清醒,给人信心和勇气。命运,让人望而生畏的命运,你究竟是什么?叶庆生眼前突然晃过五彩金刚结的影子,就像一片云霞……

“爱你的命运。”尼采说。是的,一个人虽然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但他能携着自己命运的手一同前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