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方彝的发现与康宫释义的歧出
在西周青铜器铭文中,言及“康宫”一词的为数不少,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单言康宫的,如令方彝“明公……用牲于康宫”,卫簋“王格于康宫”,伊簋“王在周康宫”,等等。另一类是言康某宫、康宫某宫、康宫某大室的,如颂鼎“王在周康昭宫”,寰盘“王在周康宫穆宫”,吴虎鼎“王在周康宫
宫”,克钟“王在周康剌宫”,
攸从鼎“王在周康宫
太室”,望簋“王在周康宫新宫”,等等。前一类有的称“康宫”,有的称“周康宫”,其词组的重心不离“康宫”;后一类有的称“康宫某宫”,有的称“康某宫”,康宫成了限定空间范围的前缀,中心词则是昭宫、穆宫、
宫、剌宫、新宫之类。这些不同类型的宫名长时间都未引起学者的注意,康宫问题成为人们争论的焦点,是从令方彝的发现与考释开始的。
相传1929年河南洛阳邙山马坡出土了一批西周青铜器,其中令方彝、令簋都有长篇的铭文,以其内容颇为重要,受到学者的广泛关注。同年10月,令方彝的收藏者罗振玉在日本首次公布彝铭内容,并发表了名为《夨彝考释》[1]的文章,对彝铭有关内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为了便于分析,这里先把令方彝全文移录如下:
唯八月,辰在甲申,王命周公子明保尹三事四方,受卿事寮(僚)。丁亥,命夨告于周公宫,公命
(出)同卿事寮(僚)。唯十月月吉癸未,明公朝至于成周,出命,舍三事命,
卿事寮、
诸尹、
里君、
百工;
诸侯,侯甸男,舍四方命。既咸命,甲申,明公用牲于京官,乙酉,用牲于康宫。咸既,用牲于王,明公归自王。明公锡亢师鬯、釥、牛,曰:“用祓”;锡令鬯、釥、牛,曰:“用祓”;乃命曰:“今我唯命女二人,亢果夨,奭左右于乃寮以乃友事。”作册令敢扬明公厥休,用作父丁宝尊彝,敢追明公赏于父丁,用光父丁。
册。
罗氏对此考释说:“予乍读其文,见王所以命周公者至尹三事四方,疑为命公旦摄政。既见成周及康宫字,乃知为成康以后物。文中之周公,盖公旦之后人为卿士者。……王命周公子明保,盖命周公掌邦治。”并释“宫”为庙,说“周公宫,周公旦之庙”;又本王国维之康宫为康王之庙说[2],称“康宫殆告康王”,意即铭中“用牲于康宫”是告庙于康王。罗氏此文并不以令方彝的年代研究为重点,所以只说令方彝为成康以后物也就了事,但在这里,他却道出了一个后来被广为遵行的金文断代标准,即凡是提到康宫一词的金文都应定在康王以后,理由就是康宫为康王之庙。
自罗振玉这篇文章发表后,鉴于令方彝铭辞的重要,特别是它与不少铜器铭刻的断代研究有关,因而对此续作考释的学者先后多至一二十家,其中康宫问题一再被学者论及,以致经历了数十年的激烈论辩,也未取得一致的意见。大致说来,人们对于康宫性质的解说,可以分为死人宗庙说与生人宫室说两大派,宗庙说又有王室宗庙与康王之庙的区别,宫室说也有时王所居之宫与王储所居之宫的不同。诸家围绕着康宫到底是不是康王之庙这一核心问题,或曰然,或曰否,观点相当对立,分歧迄未消除。这种局面对西周铜器断代研究极为不利,尤其是有些与康宫问题有关的全历日铜器如果因此断代不准,势必影响西周列王年代的考定,造成有关王年的推考与历史实际产生距离。所以认真分析各家的说法,寻求对康宫问题的合理认识,不无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