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宇宙的崇敬仪式

第4章 对宇宙的崇敬仪式

托马斯·贝里过了几十年修道院式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由一天3次的礼拜祈祷——晨祷、午祷和晚祷组成。他日日都沉浸在光明与黑暗的循环往复中。此外,从圣诞节到耶稣受难日再到复活节,修道生活被编织进了象征出生、死亡和重生的伟大季节性周期。修道生活的礼拜仪式在他心中唤起了一种深刻的情感,即感知人类自古以来是如何同时在宗教仪式和日常生活中,将自己与自然和宇宙的动态联系在一起的。礼拜仪式和周期性的祈祷是在行星生命和天体运动的节奏变化中指引人类,并让人类落地生根的方式。

贝里认识到,宗教传统寻求的是增进代表个人和共同体的“小我”与代表地球和宇宙的“大我”之间的符号联结。然而,贝里观点的值得称道之处并不仅仅在于他对人类与宇宙的符号联结的认同,而在于他也认识到由于有了进化论,现代意识便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他描述了人类自我意识的转变,以前认为自己生活在时间周而复始的宇宙中,后来认识到自己参与了宇宙创生,即时间的线性发展塑造了宇宙。换句话说,人类是新兴进化宇宙的一部分,是地球有机和无机生命共同体的一部分。

贝里意识到宇宙的持续动态或宇宙的演化过程,不应该简单地归结为一个物质和机械的过程。相反,宇宙演化过程展示了一种内在的和继承的“宇宙的契约”,所有的生命都在这份契约中找到了和谐、效力和各自的特性。在这一背景下,贝里认为所有人类的制度和职业都是宇宙及其运行方式的表达。贝里的视角扩展了皮埃尔·泰亚尔·德·夏尔丹的精神层面的观点,继续反思科学研究作为物质实在的“契约”的魅力。贝里看到,小至原子的微观层面,大至星系的宏观层面,科学家对这些领域的研究都有兴趣。

人类的宇宙特征是通过对宇宙的祷祝仪式而有所展现和夯实的。宗教在某些方面具有一定的作用,因为它们的符号系统将人类文化与更大的天体和自然过程联系起来,如星辰轮转、季节变换和一天中的各个时刻变化。

例如,通过这样的仪式,印第安人把自己的孩子与他们的人类社区、地球生命共同体以及恒星和行星的天体共同体联系在一起。另外,古代也曾用祭典仪式强调王权统治的合法性,以王权即天权的理念来统治臣民,并通过崇敬天地的仪式赋予统治的意义和目的。在这些情况下,这些崇敬仪式的政治功能也并没有完全遮蔽它们的基本宇宙取向。事实上,这些崇敬仪式,跨越了民族国家的存在边界后,仍然相似相通,或者和谐共融,蕴含了产生新秩序的种子,也包含了对旧秩序死亡和凋敝的阐释。

在贝里看来,犹太教、基督教等的宗教传统已经清晰地表达了引人注目的宇宙符号象征,这些符号在《圣经》中大部分与人类相关,在世界各宗教的“圣经”中也常常与人类相关。在现代,这些宗教传统最终促使了世俗与科学立场的诞生。贝里描述了对自然科学的客体化研究导致的人类与自然界的异化和分隔。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西方宗教只来得及在人与人的关系和人与神的关系中加强精神关怀和新的认知方式。“令人眼花缭乱的奇观”其实来自人类与地球和人类与宇宙领域,它们被纳入从圣经中衍生的符号象征中。一直流传至今的崇敬天地的仪式来源于宇宙动态的复杂变化,这是对人类错误理解自然界的巨大讽刺。其实,人类没有弄清“小我”或个体的精神中拥有更大的意识。贝里感觉到“宇宙之光普照大地”这种现象,与各族群早期的时代相比,其实已经变得更少见。

在这样的背景下,贝里试图重新审视奥马哈各部落在崇敬仪式上“向上天奉告新生”这样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似乎并不是浪漫的修辞手法。他肯定这种宇宙仪式是一种精神上的仪式,它将人类生活的各个阶段定位在复杂的地球生物共同体和宇宙秩序中。同样地,贝里认为豪德诺索尼人(易洛魁人)的感恩祈祷和尼古拉斯·黑麋鹿创世神话般壮丽的民族志口述是不同的精神仪式,但具有相似的宇宙取向。若把这些辉煌时刻的意义降为人类自身的体验,就有可能让人类轻视辉煌时刻,忽略它们超越了身份和不同领域的差异。因此,宇宙仪式不仅唤醒了来自广大不同领域的灵魂,而且还重建了最基本的关系。比如,中国儒家文化推崇和谐的理念;印度教尊奉个体灵魂即宇宙中心,梵我同一。根据贝里的说法,我们面临的挑战是重新审视对宇宙中各种关系发生变化的认识,重新找到我们灵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