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人类的位置
从某种意义上说,异化是人类最古老、最普遍的经历。人类正面临这样的困境:很难找到个体身份以及在宇宙中的适当位置。这在19世纪和20世纪的西方文明中尤为明显,人类在经历了一系列快速历史变迁的同时,也经历了真实存在的挑战。“真实的自我”与“虚假的自我”身份之间的异化,是整个20世纪心理治疗的核心问题。在20世纪60年代美国激进左派的反文化运动中,异化现象尤其严重。这些反文化运动激烈反对现存的社会结构,同时存在着一批“花癫派”[1],用浪漫神秘的方式反抗严酷的工业生活。
进入21世纪后,我们经历着一种新的异化,这是因为我们无法有效地与地球的整体运转关联起来。这种异化是极端的人类中心主义和消费主义发展的结果,正在造成对地球的剥削和破坏,而这一切据说是为了人类的利益。近些年来,几乎仍然没有人意识到人类的自我实现在多大程度上取决于地球整体运转的作用,完整的地球要包括所有壮丽的自然景观(如森林、山脉、林区、河流和湖泊),以及野生动物的奇观(如走兽、昆虫、游鱼和飞鸟)。
与自然界的异化使我们对现代技术的好处怀有不切实际的期望。这些期望蒙蔽了双眼,让我们无法看清用来解决人类困境的方案本身的罪恶之处,如使用化肥提高了粮食产量,却破坏了土壤的自然肥力。对林地的赤裸裸的侵犯,使森林已经无法再自我更新。在人类不懈地探寻海洋生物的过程中,逐渐耗尽了那里数千年累积的丰富资源。
过去200年间,随着在操纵地球村中非人类要素方面的能力的愈发驾轻就熟,我们也逐渐丧失了最基本的认识,无法认识人类在该共同体中的作用和地位。作为人类,我们期望整个宇宙都能回应我们,把我们视为价值的最终参照和仲裁者。而当意识到我们无法控制周围世界时,我们就会感到沮丧,然后在文化绝境中泥足深陷。
在追逐建立商业主导型的消费社会时,人类忽视了维持任何运转的社会所必需的基本要素和理想。就好像人们把自己封闭在汽车里,彼此隔绝,破坏了共同体的联结意识。此外,富裕和不富裕群体之间,富裕和贫困群体之间的差距不断扩大。无论是作为个体还是作为社会,我们都是孤立和异化的。我们之所以被捆绑在一起,主要是由于现代民族主义国家的政治和法律约束力,以及我们对工业、商业和消费社会的依赖……
是整个宇宙赋予了人类生命,给予了人类教化,实现了人类的存在方式。更准确地说,是太阳系和地球创造、教化和完善了人类。人类当代遇到的困难是,除了极少数情况之外,在所有人类传统中,我们的关注点几乎完全集中在人与人之间、神与人之间的关系上。人类与地球的关系还没有得到理应获得的全面考量。这就是我们当代所面临的困难和挑战。
——节选自《异化》,见《神圣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