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事业
把人类活动与宇宙更宏大的命运联系起来,并赋予其生命意义,这些决定性的活动支配着历史的走向。人类只要完成了这种决定性的活动,就可以算是完成了一个民族的伟大事业。以下是人类过去完成的其中一些伟大事业:古希腊世界的伟大事业深入挖掘了人类的思想,创造了西方人文主义传统;以色列的伟大事业阐明了人类事务中对神的新体验;罗马的伟大事业把地中海世界和西欧各国人民聚集在了一起,使他们彼此建立了有序的关系。中世纪时期,西方世界也有了基督教的雏形。这项伟大事业的象征是中世纪的各大教堂,它们在法兰克王国的各个地区高耸入云,庄严肃穆。
在印度,伟大的事业以一种独特微妙的表达,将人类的思想引入了对时间、永恒以及二者共存的精神体验之中。中国的伟大事业则是创造了迄今为止最优雅、最人性的文明之一。在美国,一部分先行者的伟大事业是定居在这片大陆上,并与赋予了这片大陆以生命和辉煌的各种力量建立亲密的关系。他们通过诸如平原印第安人的汗屋仪式,通过纳瓦霍人(迪内人)的赞歌和霍皮族人的卡奇纳日出仪式,完成这一伟大事业。人们通过这些仪式庆典以及这片大陆上原住民族文化的许多传统,建立了将人类与地球存续地融为一体的模式。
虽然人类一直在努力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并且也在人类活动中取得了重要成就,但贡献却又是有限的,原因在于其具有人类固有的缺陷和不完美。在北美,这是一种深深的刺痛感和对未来灾难降临的预感。我们开始意识到,欧洲人占领这片大陆,虽然其初衷可以理解,但是整个过程和手段却令人失望,他们从一开始就攻击了原住民族,并掠夺了他们的土地。欧洲人的占领过程中最引人注目的成果是为定居者建立了个人权利意识、共同参与管理的意识和宗教自由的意识。
虽然欧洲人的占领带来了一些科学的领悟和技术的进步,从而减少了欧洲人的疾病和贫穷状况,但进步所带来的是对这片大陆和自然的蹂躏,使自然界的发展出现倒退,使原住民族的生活方式受到压制,而且,本土居民还感染了他们以前从未得过的一些疾病,如天花、肺结核、白喉、麻疹。尽管欧洲人对这些疾病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免疫力,但印第安人对这些疾病一无所知,也没有形成相应的免疫力。对美洲印第安人来说,这些疾病是致命的。
与此同时,来到新大陆的欧洲人致力于新工业时代的发展,这样的发展观逐渐主导了人类的意识。科学、技术、工业、商业和金融方面的新成就确实把人类社会带入了一个新时代,然而,那些造就这一新历史时期的人只看到了这些成就光鲜的一面,却对自己在这片大陆和整个地球上造成的破坏知之甚少,这种破坏最终导致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陷入绝境。人类对商业和工业的狂热,已经扰乱了大陆的生物系统,其影响的深度在人类历史进程中是空前的。
值此千禧年来临之际,人类的伟大事业是实现从人类毁灭地球的阶段向人类以互利的方式与地球共存的阶段的过渡。这种历史变化产生的影响程度远远超越了古典罗马时期向中世纪过渡的影响程度,也超越了中世纪向现代过渡的影响程度。只有6500万年前恐龙时代结束、新的生物时代开始的地质生物学的巨大变化才能与今日之巨变相提并论。因此,我们清醒地认识到,地球的生物结构和运转目前还处于混乱无序的状态……
现在,在20世纪的最后几年,人类越来越关注21世纪的几代人应承担的责任。
也许能为后代提供的最有价值的遗产是“伟大事业”这个观念,即摆在他们面前的人类课题是:停止破坏和剥削,与地球转为良性的共存关系。我们需要给下一代一些指引,告诉他们如何才能够有效地完成这项工作。因为任何历史时代的任务的成功或失败,都取决于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在多大程度上完成了历史赋予他们的特殊使命。没有哪个时代是完全独立存在的,每个时代都会拥有从上一代那里继承的东西。现在,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各种各样的生命物种,山脉和河流,甚至浩瀚的海洋本身,这些我们曾经认为不会受到人类严重影响的生命系统,未来都只能在已被破坏的大环境中生存。
摆在面前的伟大事业,即把现代工业文明从其目前对地球产生破坏性影响的状态转变为一种更为良性的存在方式,不是一种主动的选择,而是时代和历史赋予的使命,谁也没有与我们进行任何磋商洽谈,人类并未做出选择,而是被某种超越自身的力量所选择,来完成这项历史使命。我们无法选择出生的时刻,还无法选择我们的父母是谁,更无法选择出生于哪种特定的文化或者哪一历史时期,还无法选择精神领悟的高度或者政治经济条件,这些都只是生活的背景。事实上,我们被抛到这个世界上,不得不面临挑战和使命,没有选择的余地。然而,生活得是否崇高,却取决于如何理解和履行我们自己的职责。
我们必须相信,赋予我们使命的那些力量,一定会同时赋予我们完成这些使命的能力。我们必须相信,这些创造我们的力量同时也是庇佑和指引我们的力量。
我们的特殊使命,也会传给子孙后代,这一使命就是要设法实现从即将完结的新生代到正在出现的生态纪的艰难转型。在生态纪,人类将不会缺席而是会参与到地球村的全方位活动中……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一个民族的伟大事业就是其中所有人的事业,任何人都不能置身事外。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和责任,但是除了这些个人忧患之外,每个人都在通过自己个人的事业来协助完成人类共同的伟大事业。个人事业需要与伟大的事业保持一致。我们在中世纪时期可以看到这种一致性,当时个人生活的基本方式和工匠技能与更大的文明事业进程保持一致。虽然说在当今这个时代,保持这样的一致愈加艰难,但我们仍应把它视为一种理想去追求。
毫无疑问,我们已经被赋予了所需要的知识视野、精神洞察力,甚至是物质资源来实现这一转变。转变是时代的诉求,我们要从人类是地球的灾难的阶段过渡到人类与地球相互亲善、相互融合的阶段。
——节选自《伟大的事业》,见《伟大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