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强人工智能
在这一刻,唯物论二千年历史中最激动人心的进展出现了。发展中的人工智能科学为这个问题提供了答案:当它们是执行相同计算机程序的不同硬件时,不同的物质结构在心智上可以对等。事实上,根据这一回答,我们能看到心灵只不过是计算机程序,大脑只不过是可能具有心灵的无限多种硬件(或“湿件”[Wetwares])中的一种。心灵对于大脑就像程序对于硬件一样(Johnson-Laird,1988)。人工智能和功能主义结合了,这一结合的最令人吃惊的是,对心灵人们可以是彻底的唯物论者,又可以像笛卡尔一样相信大脑并不真正和心灵相关。因为心灵是计算机程序,而且因为程序可以在任何硬件(只要足够强大和稳定,足以运行每一步程序)上运行,不必知道大脑如何工作也可以具体说明、研究和理解心灵的心智。即使你是唯物论者,你也不必为了研究心灵而去研究大脑。
这种想法产生了新的学科——“认知科学”。我将在以后(第七、九、十章)更多地谈到;现在我只是追溯唯物论过去的历史。人工智能学科和功能主义的哲学理论聚合成一个观念:心灵只不过是计算机程序。我称这种观点为“强人工智能”(strong artificial intelligence;Searle,1980a),它也被称为“计算机功能主义”(computer functionalism;Dennett,1978)。
在我看来,对强人工智能的反驳也有常识性反驳以及在其他场合看到的或多或少是技术性的反驳。强、弱版本的人工智能的技术性困难和对其的反驳很多,也很复杂。我将不试图简要地综述。总的来说,它们都要面对计算机如何满足图灵试验的困难。在人工智能阵营内部,总有一些难题,诸如“框架问题”以及没有能力准确说明直接反映人类实际行为的“非单调推理”(nonmonotonic reasoning)这样的难题。在人工智能阵营外部,也有如休伯特·德赖弗斯(Hubert Dreyfus,1972)的反驳,他指出人类心灵的工作方式和计算机工作方式完全不同。
对强人工智能的常识性反驳是,心灵的计算模型遗漏了心灵的重要方面,如意识和意向性。我相信反驳强人工智能最广为人知的论证,是我的“中文房间论证”(Chinese room argument;Searle,1980a)。它表明,一个系统可以通过程序完美地模拟人的某些认知能力,如理解中文的能力,即使它根本不懂中文。设想一个不懂中文的人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里面有很多中文符号以及一个用来回答中文问题的计算机程序。系统的输入是问题形式的中文符号,系统的输出是回答这些问题的中文符号。我们可以假定程序很出色,以至问题的答案与以中文为母语的人没什么分别。虽然其他都一样,但里面的人和系统的其他部分都不能说是真的懂中文。因为编程计算机并没有什么是这个系统所没有的,所以编程计算机、纯粹的计算机,也不懂中文。因为程序是形式的、语形的,而心灵有心智的或语义的内容,因此任何只用计算机程序来产生心灵的企图,都遗漏了心灵的本质特征。
除了行为主义、类型同一性理论、殊型同一性理论、功能主义、强人工智能,在唯物论传统的心灵哲学中还有其他理论。其中之一,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初的保罗·费耶阿本德(Paul Feyerabend,1963)和理查德·罗蒂(Richard Rorty,1965),最近又由丘奇兰德(P.M.Churchland,1981)和斯蒂克(S.Stich,1983)以不同的形式再现。这一观点即心智状态根本不存在。这一观点也被称为“消除式唯物论”(eliminative materialism),我现在来讨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