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共存的全球视野
英国文化创意人才的培养模式及启示
吴 非[1]
摘要：人才是创意产业发展的根本推动力，面对我国创意产业人才紧缺的现状，加强对创意产业创意人才的培养，对于发展文化创意产业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本文主要探讨英国创意产业发展的现状，对英国创意人才的培养模式进行了深入分析。英国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共同参与创意人才的培养，在日常教育和高等教育中重视人才创新能力和实践能力的培养等都为我国创意人才的培养提供了启示与借鉴。
关键词：英国；创意产业；创意人才培养
英国是最早官方提出文化战略与创意产业发展的国家，创意产业这一概念是由英国政府的文化、传媒与体育部（Department for Culture、Media and Sports，简称DCMS）于1998年在《英国创意产业专题报告》（Creative Industries Mapping Document）中提出的。这份报告将创意产业定义为：“源自个人创造力、技能和才华的活动，通过知识产权的生成和利用，具有创造财富增加就业潜力的产业。”[2]全世界创意经济每天创造220亿美元的财富，并以5%的速度递增，而英国为12%。英国创意产业的年增长率为6%以上，平均年增长率为8%，同期英国整体经济的平均年增长率仅为2．8%。10年间，英国整体经济增长了70%，而创意产业增长了93%。与创意产业相关的就业人员占英国就业人口的一半。[3]
作为国家将大力推进建设的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我国创意人才的匮乏是目前创意产业面临的主要困境之一。通过切实有效的人才培养模式来培养创意人才是我国发展创意产业的关键所在。因此，更成熟领先的英国文化创意人才的培养经验可为我们提供不少启示与借鉴。英国对文化创意人才的培养可以分为以下四个方面。
一、政府政策层面的主导扶持
英国政府统一文化政策，并对创意产业进行整体规划、引导和推动，旨在激发每个人的创意才能。英国政府将广告、建筑、艺术品和古董交易、工艺品、设计、时装、电影、电子游戏、音乐、舞台艺术、出版、软件、广播电视等13个行业确定为文化创意产业。布莱尔政府于1997年成立文化、媒体和体育部（DCMS），该部也成为英国创意产业核心的政府管理部门，由首相亲自主持，并领导各种产业协会。DCMS的成立打通了原先各个独立行业之间的壁垒，确立了创意产业发展战略，通过制定统一的规划和法律，对创意产业加以规范并在整体上推进。
英国政府一般不直接参与文化生产，而是在创意产业的管理上突出“管文化”这一主线。英国政府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创意产业政策，出台了一系列相关的法律法规，从法制方面为创意产业提供强有力的保障。政府还不断改革政府文化管理机构，合并管理职能，扩大管理范围。在创意产业管理上秉承保持距离、适当分权的基本原则，让渡更多空间使各类文化主体自由地发展创意产业，帮助各类文化人才实现个人的艺术理想。[4]例如，政府每年向授权的社会组织拨付一笔财政专项资金，用于支持文化创意产业。政府在这一过程中也不干预资金分配等问题，只负责政策和资金额度的规定，并实行行业指导和监督。“只管文化不办文化”的文化管理理念体现在英国创意产业的方方面面。
二、社会文化组织的牵线搭桥
在英国，公共文化组织是创意产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英国政府授权了许多非政府非营利型公共文化机构，各司其职、分工明确。如伦敦哈姆雷特堡的文化产业发展推介中心和曼彻斯特的创意产业发展服务局等，使政府的战略意图和政策措施通过社会文化组织得到贯彻落实，也让文化创意产业与其他产业一同协调发展，这是英国发展创意产业的一大特点。这些专门的文化组织在机构运作上完全独立，由艺术和文化事业领域的各专家组成，独立履行职能，与政府保持“一臂之距”的关系，主要任务便是分配好政府的财政资金，扶持创意人才，致力于推动文化艺术领域的创新发展。这些社会组织还能发挥政府与企业间的桥梁作用，帮助和指导创意企业，将它们的创意产品推向市场。英国政府不会直接干预市场及企业行为，从创意企业的培育、审核、认定、监督到人才、资金支持，全部由非政府组织负责实施。[5]
社会文化组织也与政府部门积极合作，推出了一系列举措培养创意人才。一些博物馆、美术馆、艺术馆免费对学生开放，将英国数量众多、馆藏丰富的文化艺术遗产转化为取之不竭的艺术教育资源，让学生从中获得形象生动的艺术教育。英国的社会文化组织开展自我管理、自我约束、行业自律，真正成为文化主体、创意人才与政府间的重要桥梁和联系纽带。如社会文化组织与学术机构合作，成立“学术社群”，增设创新学习中心，为青少年提供每周不少于5小时的文化活动时间，让他们激发灵感、增长才艺。[6]可见发达的社会文化组织已成为推动英国创意产业发展的重要基础。
三、文化教育的全程贯穿
英国政府十分注重对创意产业人才的培养，每个孩子从小就有机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创意教育。英国的文化教育包括学校教育、职业教育和社会教育三个方面，三者衔接互补、全程贯穿。英国许多高校都开设了创意产业专业和创意产业相关的课程，也向社会人员开放选修课程。其设置的管理方式与政府“打通式”的行政管理方式一致，而专业方向的划分也基本与政府的产业划分一致。这样的设置不仅有利于不同学科间的资源共享，还有利于跨专业的学科交流碰撞。各学校可以根据自身所长和所在城市的特点进行一些调整和增减，比如有偏向设计的，或偏向文化管理的，及时根据社会需要进行专业设置的调整。英国还成立了创意产业高等教育论坛，为高校学生和业内从业者提供交流合作的平台。在教学中，学校也始终强调课堂内外的创意技能和实践能力的培养。英国的文化创意产业专业属于应用性较强的专业，大部分的学位课程里都要求学生到工作坊里实地学习。[7]
除学校培养基础技能外，依托企业为主体开展的职业教育也非常重要。如苏格兰设立技能发展署，每年提供上万个学徒制岗位，受到年轻人的欢迎。对学徒制员工按照统一的行业标准进行培训，参训后即被企业录用，享受与正式员工无差别的工资待遇。文化创意产业学徒制岗位集中在编织与纺织产业、广播电视与期刊等媒体产业、珠宝艺术设计等对实践要求较强的产业。学徒制岗位对实际需要的技能、相关证书等有具体要求，每隔3—5年须重新审核。可以说，学徒制式的职业教育已成为英国创意企业立身发展的实际需要。完善的职业教育体系是对学校教育的补充和拓展，极大地推进了英国创意人才的培养。
此外，各个文化主体都面向社会积极开展艺术普及教育，将文化渗透辐射到每个社区。英国的文化主体基本均采用“三三制”的资本结构，即政府拨款、社会资本和个人捐助。在充足资金保障下，文化主体才能充分调动各方的积极性，提升文化创意和艺术品质，在生产更好的文化创意产品和推动自身发展中回馈社会大众。如莎德勒威尔斯剧场致力于青年艺术家的培养。一是成立全国青年舞蹈学校培养青年舞蹈家，每年向全球招收16—19岁学员13名进行集中培训，选拔优秀学员与剧场签约艺术家合作。二是开展新浪潮艺术家培养项目培养编舞人才，学员与剧场签约，由一流艺术家开展讲座与实践指导。签约艺术家和人才培养项目为剧场创造了大量经典剧目和演出收入。各类文化主体还在英国政府的扶持下走进社区，将文化艺术散播给社区居民，让全民都有机会接受艺术熏陶。苏格兰歌剧团坚持打造较小规模的巡演，在苏格兰36个小剧场进行演出，与100多个社区建立了紧密联系。这些与艺术相关的社会普及教育的目的就是启迪大众，让文化艺术深入人心，创造有利于创意产业发展的社会氛围。同时为创意产业提供源源不断的创新动力，成为创意产业在英国的大力发展的基础。可以说，英国创意产业的蓬勃发展与富有创意和活力的社会环境息息相关。
四、多元共存的全球视野
英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分为英格兰、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4个部分，各地在文化资源分布上各不相同，因此英国各地区创意产业的发展状况和程度也有差异。政府大力倡导文化多元化以面对多种族共存的社会。文化多元共存体现在英国创意产业的方方面面。如剧场、剧团在招录人员时强调面向全球招录国际化人才；学校教育注重不同种族和民族的学生们创意互补；艺术辐射社区居民和不同人群，积累多元的人才基础等。
英国政府还特别注重创意产品的出口和创意产业对国际市场的开拓，仅旅游业每年就能为英国带来近500亿英镑的外汇收入。1998年，英国政府成立了创意产业输出顾问团，其职责是为创意人才提供产品出口方面的咨询建议，并为创意企业在海外发展提供必要援助。为英国创意产业开拓国际市场发挥了重要作用，扩大了英国创意产业的国际影响力。
英国创意经济的强势发展正是基于它对创意人才培养的大力扶持。英国通过培养创新型人才带动创意产业的良性发展，在政府、社会组织和民间三方的广泛参与下已经形成了一套较成熟的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培养体系，值得我国借鉴学习。人是创意和创造的主体，对青少年进行艺术教育与创造力培养是文化创意产业长期、持续发展的基石。面对我国创意人才匮乏、创意人才培养与需求错位等现状，我们还需从创意人才的教育培养上下功夫，当前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一是政府统筹规划，高校课程改革，规范创意人才培养。英国作为发展创意产业的先行国，政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举足轻重。只有在政府的大力支持和统筹规划下，创意人才培养体系才能完善健全、高效运转。目前为止我国尚未制定和颁布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文化法律，更遑论针对创意人才培养的制度了。当前我国亟须在整个国家经济发展和产业升级的高度上，在实施人才强国战略和建设创新型国家的过程中，着眼于创意产业的发展，不断优化有利于激发创意的社会环境，明确人才培养目标，制定人才培养战略。更重要的是，创意教育是全民教育和终身教育，政府要认识到创意人才培养的重要性和长期性，以培养熟练掌握专业技能、全面透彻了解行业运作的高素质创意人才为目标，加大对创意人才教育培养的支持力度。
目前在我国高等教育体系中，文化创意产业分散在各个学科下，有归于人文类的，也有归于管理类的。各个高校对其学科归属和划分的不明确使这一学科的地位十分尴尬，应尽快统一其学科目录。此外，专业和课程设置过于理论化、专门化，不利于培养复合型的高端创意人才。文化创意产业由于其本身的特殊性，涵盖范围很广，高校应打破学科壁垒，形成多门类、跨学科培养的教育体系。在专业和课程设置上也应了解市场需求，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教学与就业相统一的原则，加强对创意设计和创意策划这类市场紧缺的高端人才的培养。高校还应根据市场变化及时调整教学内容，培养具备多方面能力的复合型创意人才，形成创意产业人才链，使创意产业的高速成长与其他产业高度融合发展。另外，为满足创意产业对人才的大量需求，可在高校增设创意产业相关的专业，扩大教育规模。
二是创新培养合作机制，各方携手搭建人才交流与引进平台。在创意人才的培养方面，除了不断调整优化高等院校的课程设置外，还可以充分利用一切资源，通过文化部门和社会机构的多方合作，多形式、多渠道地创新优化合作培养机制，以弥补学校教育的不足。如在国家美术馆、博物馆、重大节庆、艺术创演合作交流机制的基础上，关注和加强创意人才队伍建设，建立定期交换、互访、联合创作、共同培养等合作机制，选拔与引进优秀青年人才。通过建立大师工作室，依托院团改革等契机，支持文艺院团等文化主体聘用高端人才，争取引进并留住海内外顶尖文艺人才。在引进创新型人才的形式上应更多样灵活，可通过项目制、年薪制、保障共享、突出激励、合作共赢等形式为优秀人才搭建平台。
2015年，中国国家话剧院和英国国家剧院联合制作的舞台剧《战马》中文版在全国巡演，获得热烈反响。通过本次中英双方在表演、导演、舞台技术以及运营机制等方面的密切合作，在一定程度上有效提升了国家话剧院艺术人才的专业化程度，在剧目选择、创作、人才培养等方面实现了国际化接轨。学习英国先进的创作方式、制作方式和运营方式，对中国戏剧发展产生了积极的推动作用。类似这样的两国合作和人才交流是一种全新模式，在加强中外文化交流的同时，也为我国创意产业储备了人才，提供强大的人力保障和智力支持。
三是加强校际合作、校企联动，推进职业教育。职业教育的缺乏是我国创意产业的一块短板。目前高等院校由于受到专业与学科设置的限制，对创意人才的培养往往停留在理论学习阶段。若将艺术教育与实践结合，变“教室”为“车间”，让创意不只停留在纸面。如高校可与企业联合开展职业培训，为创意产业培养实际需要的专门人才。高校还可以依托各类艺术院团或相关文化企业，利用其丰富的人才与社会资源联手开展职业教育。各类培训机构要制定创意人才能力开发计划，针对创意人才的核心素质要求开发课程和开展培训，通过职业培训改善创意人才的能力和素质，不断提升创意人才的创造力。[8]在校企合作中推进职业教育内涵建设，构建开放融合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如建立文艺院团演职人员与院校文艺类学科教师客座互聘互用机制，实现创作演出与人才培养双向促进，合作共赢，使文化和教育事业融合。
上海交响乐团与纽约爱乐乐团、上海音乐学院合作建立的上海乐队学院是一所建立在国内外一流专业院团和高等艺术院校合作基础上的教育机构，办学目标是培养适应乐队需求的国际顶尖演奏人才。该学院同时招收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学生，由上海交响乐团首席演奏家一对一授课，并提供学生在职业乐团实践演出机会。通过和世界一流的职业演奏家的接触中实现对学生职业精神的培养，这些学生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代受到职业乐团培养的学生。上海乐队学院的建立将推动中国交响乐事业的长期发展，为传统专业音乐教育提供崭新的平台，提升国际化专业乐团演奏人才培养质量，也将为我国的艺术教育事业注入新的活力。
上海大学上海温哥华电影学院成立于2014年，由上海大学和加拿大温哥华电影学院合作办学，由著名导演贾樟柯担任院长，带领30余位国际一流师资，引进北美电影教育模式，系国内第一所也是目前唯一一所以北美师资、英语教学为主，以好莱坞电影工业规范为教学内容的中外合作高等教育学院。学校的课程设计以满足产业需求为目标，包含高浓缩、高强度的实践教学，并以同步打造的“环上海大学国际影视产业园区”为依托，学生可以优先享有园区创作实践、创业就业优惠政策及机会。学院为有志从事电影行业者提供高质量的电影教育，直通蓬勃发展的中国和全球电影产业，将成为培养富有创意并符合国际电影生产需求的高端艺术人才摇篮。这些文教结合、校企联动的模式都是未来创意产业发展的新动力。
英国作为西方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其创意产业经过多年探索和发展，已经走出了一条成功的道路，形成了一套成熟的人才培养模式。相比之下，我国的创意产业还处于摸索上升阶段，创意人才在数量上就与发达国家有很大差距。有关统计资料显示，在伦敦，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占从业人员总数的14%、东京为15%、纽约为12%。而目前我国北京、上海等地的文化创意产业从业人员占总就业人口的比例还不到1‰。[9]创意人才的教育培养刻不容缓。
然而体制的改革完善很难立竿见影，人才的培育也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完成的，我国创意产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虽然英国创意人才的模式可以为我国提供不少借鉴，但我国创意产业的振兴之路还应根据实际情况构建规划。只有在政府牵头，各方共建下才能建立一套适应我国国情的、通畅的、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才能解决我国创意人才的培养问题，为我国创意产业的高速、可持续性发展提供根本保障。
【注释】
[1]吴非，上海社会科学院2016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化产业。
[2]HALL P．Creative Cities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Urban Studies．2000．37（4）：641．
[3]［英］约翰·霍金斯：《创意经济：如何点石成金》，洪庆福、孙薇薇、刘茂玲译，三联书店出版社2006年版。
[4]熊澄宇：《英国创意产业发展的启示》，《求是》，2012年第7期。
[5]刘平：《英国、日本、韩国创意产业发展举措与启示》，《社会科学》，2009年第7期，第56页。
[6]程坚军：《对我国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及人才培养的思考——以英国文化创意产业发展为例》，《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10年第7期，第64页。
[7]曹金焰：《文化创意在城市发展与人才培养中的作用——以英国文化创意产业为例》，《新闻与写作》，2016年第2期，第106页。
[8]孟祥意：《创意人才的培养模式探析》，《管理观察》，2009年5月，第132页。
[9]陈美华、陈东有：《英国文化产业发展的成功经验及对中国的启示》，《南昌大学学报》，2012年9月，第43卷第5期，第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