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Live文化的开山者
2014年,机缘巧合下,阿树来到了潮汕,来到了揭阳。在这里阿树认识了现在的乐队——时间先生,开办了自己的琴行——乐团公社,乐团公社优质的音响及排练房设施使之成了揭阳地区乐队排练的首选之地。购买乐器、音乐培训、乐队排练,各种各样的业务为乐团公社带来了较为稳定的收入,乐团公社的收入成了阿树的经济主要来源,一些驻场演出成为了阿树额外的收入。“但是我一直跟我的乐队成员们说,我们一定要分得开任务和热爱,当我们在商演的时候我们绝对不能忘记我们最开始热爱的、追寻的是什么。走得越久,我们越要清楚自己的内心,越要把热爱与现实分得够开,不能让我们所信仰的东西沾染上功利的色彩。”正当我疑惑着音乐与谋生间的矛盾时,阿树一席话让我豁然开朗。我坐上了鼓椅,踩着地鼓感受它的震动,在地鼓的余震中,我问阿树,那是不是现在的你玩音乐和十年前的你玩乐队最大的不同,就是现在的你已经能够分得开任务与热爱,但是已经渐渐失去了当年的热情,慢慢开始向现实低头了呢。听完我的问题,阿树笑了,接过鼓槌solo了一段,鼓点快而稳,充满变化却又游刃有余。
对现在的阿树来说,变化的不是对音乐的本心,而是心态的成熟。“十年前玩乐队,追求的是自己爽,自己在台上演得爽就够了。十年后的我,想要把这种感觉带给大家,想要让大家和我一起体验这种愉悦,我想要将摇滚音乐的理念传达给大家,将乐队、Live的氛围带动起来。”现在的阿树开始投身潮汕地区的Live文化建设,在乐队文化、Live文化几近空白的潮汕地区,毫不退缩地担起了开山者的角色。
潮汕地区Live文化、乐队文化的缺失与其区域特性有难以分割的关系,潮汕地区的人们思想相对闭塞,对外界有排斥心理,长期不与非潮汕人通婚并且子女较多,所以常常呈现大家族聚居的现象。因此在潮汕地区长久的流传着一种家族观,不接受外来人口,不接受新文化。这导致了潮汕地区文化的故步自封,产生了巨大的回音壁效应,在这个过程中围墙外开放的文化无法流入,新鲜的血液无法注入这片古老的大地。潮汕人作为东方的犹太人,有着非比寻常的“精明”。潮汕地区推崇两种人,一种是从政做官,撑起一个家族的底气;另一种是经商致富,给一个家族带来兴旺。关于经商致富的书籍在潮汕地区满地开花,几乎每一个家庭中都会有着几本“发财之道”之类的书籍。
这种极致的商人精明主义和潮汕一些地区的落后意识糅合起来,就容易造就一种狭窄的功利主义。这种功利主义在乐队文化上表现得极其明显,家长愿意送孩子去上钢琴课、小提琴课,因为学这些“有用”,或可以满足他们在儿女教育上的虚荣心,又或可以防日后成绩不好时可以转寻艺术生之路。但是家长们不愿意孩子们花时间去玩乐队,去看Live演出,因为玩乐队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因为它“无用”。所以在这种狭窄的功利主义驱使下,本应充满活力的年轻一代被屏蔽了接触乐队文化、摇滚文化的渠道,最该燥起来的血液被雪藏。
“所以我们要做,不断地做,去填满这个坑。也许轮不到我们去种下这棵树开花结果,但是我们填满了这个坑,后面就一定有人可以种下,这就够了。” 阿树在来到潮汕不久后,就有了在这里开一家Live的想法,但是仔细分析后他就明白了这是现阶段无法实现的一件事情。因为潮汕地区没有形成一种乐队氛围,还有很多人不接受乐队这一种音乐形式,还有很多人对Live不了解。“花钱看完电影之后你带不走什么,还是会有很多潮汕人愿意花钱去看。一样都是花钱买消遣,但是他们不会愿意花钱去看一场Live,这就是因为在普罗大众心里,Live和乐队的形式还没有被普及,氛围还没有形成。”
但是这一切并不是无法改变的,现代科技的发展让潮汕地区与外界信息交流越来越多,已经不再存在以前的信息围城现象。外来人口所带来的多元文化碰撞也越来越多,区域的文化容忍接受度也越来越广。但除了条件上的愈加开放外,最重要的是如何去影响这个地区里的新鲜血液们。作为一个人口净流出的地区,阿树做的就是去影响现在留存在这个地区里的新鲜血液们,打破以往的屏障。
阿树定期在揭阳唯一的一家大学里给音乐社的同学们上课,在上课的过程中去普及、推广Live文化和乐队文化;阿树和他的乐队也在沿江路进行义演,年年月月,不计代价;阿树极力地推广着、努力着,在许多的商演中推广增添了乐队形式的表演。
“我做的这些事情,是看不到回报的。但是并不是做每样事情都要看到回报,很多无形的东西需要量变,积累到有一天就会产生质的变化了。” 阿树并不计较他的义演,他去学校给大学生上课是不是有获得和劳动等值的回报,他想做的仅仅只是抱着初心,抱着一腔热情,带着大家一起走近摇滚文化、走近乐队文化。对阿树来说,这样不停地做的理由只是想要让潮汕这片大地也燥起来,让这片土地上守旧了太久的人们也能知道我爱你与金属手势的区别,让这片土地上的年轻血液也热烈起来投身其中,再以星星之火,燎遍潮汕大地。
也许阿树做的这些,一年两年内看不到起色,也许一年两年,潮汕的乐队氛围、Live氛围还是没有变化,但是许许多多像阿树一样愚公移山的人聚集在一起,一定可以让这片大地涅槃。“我身边还有许多想留在这里的人,有信心改变这里的人,所以我想我会留在这里,不会离开。” 对阿树而言,也许他现在做的一切都像无用功,但在不久的以后,他们所填补的这个坑将会成为滋润后来者的肥沃土壤,让Live文化在此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阿树自嘲乐队人都是神经病,有着严重的妄想症,看着拿起鼓槌的他,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拿着武器的狂剑士,在舞台上尽情地展现着他的能量。我环顾了一遍贴满着隔音泡沫的排练房,问阿树可不可以再打一遍当年的《潇洒走一回》。看着稍带成熟了的阿树依旧沉浸在拍点之中,我感到全身的细胞都跟着鼓点跃动了起来。随着最后一秒鼓槌敲击在鼓上发出清脆一响,我问阿树,为什么你能打十五年鼓,却从不放弃。阿树告诉我,打鼓给他带来了一种存在感,只有打鼓的时候他才有一种真真切切地活着的感觉,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妙。
阿树把鼓槌放进了鼓袋,看向我。
“而现在,我想要把这种感觉带给这片土地。”
(文/孙绮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