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变成一年半,一年半变成两年”

“一年变成一年半,一年半变成两年”

洪梦霞还清楚地记得,2016年底,张馥兰亲口对自己说:“我们明年十月份就结束项目。”她思索着,只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结束,也不算很久,“当然当时以为只是一年,小兰(张馥兰)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那个时候也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张馥兰没好气地笑着补充。

每月三千块工资,与“特别”的“病人”接触来往……口述史的工作给她们带来了不少来自家里的压力。

对于农村家庭的洪梦霞而言,自己能考上广外,整个家族都“望女成凤”。“但我这个人属于冲动型的,当时小兰跟我说要在一个星期内确定下来,因为马上要做明年的计划了,然后我就打个电话回家跟我爸说。”“他们没有想到我毕业会选择这样的一份工作,一是钱的问题,另一个是这份事业没有固定,第三是它的名声实在是太不好了。我爸都不跟人说我在做什么,他就说我在广州做类似于记者的工作。”从小什么事情都会与父母商量,洪梦霞这次擅作主张的决定让家里十分震惊。

但洪梦霞坦言,事后父亲主动给自己打了电话,让自己去追求想做的事,让她颇受感动与鼓舞。她还得意地强调,自己的父亲在家族聚餐时,会宠溺地表达对女儿的支持,挽回她的面子。

相较而言,张馥兰在与父母交流时,则更为“叛逆”些。在家庭里身为最小的女儿,张馥兰经常被父母灌输“女孩子要勤俭持家”的观念。

“我爸到现在还是这个观念,他也觉得我比较能干,但是他会说你拼死拼活其实没用,你工作上再有能力、再厉害,也比不上你嫁到一个好老公。所以有时候我会特别沮丧。”张馥兰非常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得到最亲的亲人的肯定,但父母的这种观念,到现在还会打击到她。

所以,张馥兰在发朋友圈时,与口述史工作相关内容会屏蔽掉父母,做到全职之后也没有告诉家里,直到前两年才与家人坦白。“支持肯定没有,但是不反对就很好了。”

此外,她们还面临着关于资金匮乏的种种难题。最开始时,通过众筹的方式集资。慢慢地也出了许多期电子刊物,让想要阅览的读者有了“月捐”的途径。还会跟一些NGO组织如广东省汉达康福协会合作,口述史提供故事,合作组织则回馈以稿费。

“一年变成一年半,一年半变成两年。”张馥兰和洪梦霞有过采访的压力,有过生存和资金的窘迫,有过人际交往的焦虑,有过来自家里的负担。但她们依然不后悔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洪梦霞由衷感叹:“这两年后悔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半个小时。其实也不是后悔,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承受范围的感觉。但是这些情绪会很快消失,因为这样持续的时候你会感受到康复村的老人给你的情感的滋养,以及你真正从事这份工作之后你在其中的成长。”

每月拿着三千块的工资,似乎也并不影响她们的生活质量。时不时出去“大撮一顿”,喝点小酒,或者参加一下村里的聚餐活动,感受当地族群维系传统和情感联接的方式。她们过着“像出山一样的隐居生活”,所有生活的窘迫仿若能够如风似云一般,轻描淡写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