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特殊标记”
“罕见病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医学上的问题,来自社会的忽视、偏见与拒绝接纳,环境设施的不友好,乃至来自家庭的过度保护,各方面的挑战,每天都在真实发生着。”
对于龙飞来说,自卑与孤独,环绕了他整个童年、青春期和大学初期。对性的讳莫如深,使得多数患者独自消受,因形象不符合中国传统性别认知,受到了诸多社会的歧视和偏见,使不少卡曼症患者同时患有抑郁症。无论是家庭、工作、社交,对于他们都如高不可攀的山。能否正视、接纳自己的身体是卡曼症患者必须面对的问题。而龙飞就是在接触了公益圈之后,在这个接纳、包容、自由的环境下开始转变自己的心态,喜欢上自己的身体,甚至觉得“卡曼症其实挺好的”。
他最初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因为觉得当了医生就可以看好自己的病,不用再看其他医生。可他在广州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读了大一后就辍学了,“集体住宿生活让我越来越自卑,我自己都没有从疾病里走出来,我怀疑自己以后能不能给别人看好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做不好医生了。”但对如今的龙飞而言,观念却大不相同了,“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也能够像医生一样帮助我们的病友去对抗病魔,甚至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比医生做得更好。对于罕见病而言,最根本的病因还是来自社会和自己的心理,而我觉得医生只针对疾病帮助你的身体,只能治标,我更倾向于治本,所以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事和医生的价值观是一致的。”
除了老K之家,他还在广州的好几个公益机构工作过,包括关于乙肝的权益倡导组织、特殊儿童俱乐部等。从一开始做一些服务性质的工作,到后来慢慢发现这些服务性的工作不是造成病友痛苦背后的根源,根源更可能是来自社会、政府和政策的,因而如今就会着重做倡导方面的工作如政策倡导、社会倡导。
令龙飞欣慰的是,公众对罕见病的关注越来越多了,2013年以前,罕见病几乎没怎么出现在公众视野,2014年的冰桶挑战引起媒体、社会高度关注罕见病群体,彼时对罕见病的关注就像一股狂热的风席卷了各个行业,除了体育圈、影视圈之外,同时也唤起了许多医疗机构、医生对这个领域的重视。
今天的公益人赶上互联网蓬勃发展的时代,在龙飞看来,一方面,如今新媒体的盛行使公益事业有了更多发展形式,使全民关注并参与进来,且网上众筹等方式也能推进公益的发展;而另一方面,互联网也给公益事业带来了不少挑战,从前的公益倡导者可能只需具备制造话题的能力,而如今他们还需具备新的传播能力。
“做公益”在如今似乎形成了一种社会风气,也有许多大学生投身于其中。而龙飞却直言:“只靠情怀、靠一腔热血做公益肯定是不靠谱的,也是不长久的。公益人看上去是大爱的,无私的,其实恰恰相反,公益人是最‘自私’的,否则坚持不下去。”他认为罕见病、艾滋病、乙肝患者,他们都因自己本身属于这一群体,所以才会去关注并发声,渴望得到公众的理解。而普通人无法感同身受,热情也就不够。“公益人的‘私心’可能是满足于自身某方面需求,或许关于权益,如用药、医疗、健康的权利;或许关于情感,如安全感、价值观,像‘午餐盒子’发起人邓飞这样的人,他们自己本身不仅不贫困还很成功,可能是想追求更高的社会价值、实现自己的社会抱负。”
罕见病,准确来说是由基因缺陷引发的极低概率疾病,全世界已知的罕见病约有七千多种,每年还有近250个新病种加入这个家族。在中国,有上千万人患有罕见病,且数字每年都在增长。
从2008首届国际罕见病日到现在,无论是公众对罕见病逐年上升的关注度,病患自我认知的变化,还是相关组织的积极发展都令龙飞十分欣慰,“像病患们从最初只求解决当务之急,哪里痛就去治哪里,只关心看病就医的事的这么一个态度,慢慢到如今有意识维护自己的权益,向政府部门倡导将自己的疾病就医纳入医保等等,这样一个态度转变令人欣喜,也反映了罕见疾病如今的良好发展态势。”
“缺陷其实只是身体的一部分,罕见也只是概率问题,希望在未来罕见病患者变得‘普普通通’,不再需要特殊的标签来标记。这不仅需要医学工作者的努力,更需要全社会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