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诗体式

五、诗体式

“诗体式”剧评是指一种以诗歌方式吟咏、评论戏剧,传达戏剧批评观点的文体。诗体式剧评在近代报刊中也比较常见,其中包括咏剧诗、题诗和文人与伶人之间的赠答诗等。

中国古典文学中历来存在用诗歌来谈文论艺的传统,如“以诗论诗”,杜甫的《戏为六绝句》中“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就是以诗歌的形式来评论初唐四杰等诗人的文体问题。如张炎《满江红·赠韫玉传奇唯吴中子弟为第一》:“傅粉何郎,比玉树、琼枝谩夸。看生子、东涂西抹,笑语浮华。蝴蝶一生花里活,似花还似恐非花。最可人、娇艳正芳年,如破瓜。

离别恨,生叹嗟。欢情事,起喧哗。听歌喉清润,片玉无瑕。洗尽人间笙笛耳,赏音多向五侯家。好思量、都在步莲中,裙翠遮。”[20]通过对形象、演唱等方面的评述,刻画了艺人韫玉的艺术形象。张炎亦有《蝶恋花·题末色褚仲良写真》一词:“济楚衣裳眉目秀。活脱梨园,子弟家声旧。诨砌随机开笑口,筵前戏谏从来有。戛玉敲金裁锦绣。引得传情,恼得娇娥瘦。离合悲欢成正偶,明珠一颖盘中走。”[21]描述了一位杂剧末色演员,肯定了其表演才能。中国古代的咏剧诗,保存了关于戏剧演出的史料,具有一定的戏剧理论批评价值。

近代报刊首篇咏剧诗当推发表于《申报》的《戏园竹枝词》,全篇较长,节录如下:

洋场随处足逍遥,漫把情形笔墨描。大小戏园开满路,笙歌夜夜似元宵。穿来柳巷与花街,一片歌声处处皆。新彩新灯新脚色,教人沿路贴招牌。大汉关西唱大江,应推张八擅无双。歌喉啭处声高下,滚出铜琶铁板腔。丹桂京班素擅名,春奎北调甚分明。五雷阵与双园会,定有旁观喝彩声。争新斗巧费思量,创出奇情亦擅长。山凤一班童子串,翩翩歌声共登场。帽儿新戏更风流,也用刀枪与戟矛。女扮男装浑莫辨,人人尽说杏花楼。戏名花鼓本轻佻,燕语莺声各弄娇。莫笑上台多丑态,秋波转处也魂消……[22]

词中描述了上海戏园的热闹场面,京班、童伶戏、髦儿戏、花鼓戏等各种戏种争奇斗妍的景象。近代期刊上出现的首篇诗体式剧评为刊登在《瀛寰琐纪》1874年5月第20 卷署名西佘山樵的《观剧杂咏》,作者用五言诗评论剧目,所评剧目有《采莲》《盗绡》《别姬》《演官》《独占》《别母》《挑帘》《嫁妹》《刺虎》《吃糠》等,还有一首吟咏了当时流行的曲艺形式《弹词》。作者吟咏时着重对剧目思想内容进行了评价,如其评《别姬》(即“霸王别姬”):“楚帐重围合,虞弓唤奈何。乌骓嘶独骑,红粉泣双蛾。落日迷旌旆,春风冷绮罗。英雄悲气短,儿女殉情多。舞罢惊鸿态,飞残逐鹿戈。美人三尺剑,子弟一声歌。血溅离离草,魂归渺渺波。空留垓下恨,吊古涕滂沱。”表达了西佘山樵在观看《霸王别姬》一剧后,产生的英雄无奈、虞姬重情、追昔吊古等感受。

近代报刊中还有一些吟咏伶人的诗作,如发表在《二十世纪大舞台》的《孙菊仙》,诗咏孙菊仙曰:“旧事重提和者谁,中原名士尽伤悲。北朝供奉真奇绝,却唱南都懊恼词。”《伶隐汪笑侬》:“也作云亭也敬亭,满腔悲愤总沈冥。知君别有兴亡感,特借南朝一唤醒。”《周凤文》:“休云金粉散如云,犹有斯人拾堕芬。第一写将情侠出,令侬心醉李香君。”[23]《小说时报》出版的增刊第一号《璧云集》,除了刊载了贾璧云的小传之外,还有众多当时贾党成员的互相唱和、吟咏诗作,如实甫(易顺鼎)的《贾郎曲》、樊山(樊增祥)的《碧云辞和实甫》、天笑的《观贾璧云演剧口占》、阿严的《时报观贾璧云演剧口占和天笑生》、珠雾的《观贾璧云剧和天笑三绝句》、实甫的《三叠均和秋岳简瘿公问贾郎消息》、泽山的《次均瘿公送贾郎之汉口》、瘿公的《排日观贾郎登场书示弱庵荷庵》和《贾郎将之汉口为诗送之》、哲维的《瘿公有诗送贾郎赴汉口即次其韵》、孝起的《用瘿公韵送贾郎之汉口》等。《春航集》中也是如此,分“摄影”“文坛”“诗苑”“词林”“剧评”“剧史”“杂纂”等栏,其中有大量柳亚子代表的冯党成员的诗歌吟咏之作。

报刊中更多的是题诗和赠答诗作,它们一般不被置于“剧评”栏,而是被放在“文苑”栏或“丛录”“杂俎”栏。近代报刊中的题诗包括题剧本、剧目或题伶人照片等,如《大陆报》发表的汪笑侬《自题瓜种兰因新戏》《自题桃花扇新戏》,《娱闲录》刊载的爱智《题陈碧秀小照四首》、商隐《题沪上三伶照片》、遁闷《题李凤卿》、听雨楼旧侣《题凤卿小影》、故栽者《题陈碧秀四首》,《春柳》刊载的《将出都门得韩郎(世昌)小照借玉溪生句题之》等。赠答诗作也很多,如《娱闲录》刊载的壁经堂《戏赠海棠仙序》、蓬莱逍遥子《赠白牡丹》、平公《重晤凤卿却赠》、虬髯《赠白牡丹三首》、虬髯《赠陈碧秀二首》,《大世界》刊载的《墨隐生赠李雪芳次潜道人韵》、髯云埜人《赠山东书伶李玉颦云卿两女史》,载于《香艳杂志》的秋帆《记汉皋吁民赠别十三旦序诗》,刊载于《春柳》的《赠姚玉芙》《瘿公书来为程郎艳秋索词率赋二解以赠》等。

这些题诗、赠答诗多是文人消闲吟咏、附庸风雅之作,评论性较弱,但吟咏中也可以体现剧目思想内容或伶人的艺术特点,如《瘿公书来为程郎艳秋索词率赋二解以赠》咏程砚秋:“未必有情成眷属,不妨游戏鸳鸯。风鬟雾鬓且登场,一声双落泪,千啭九回肠。闻道城南歌吹海,逢人争说程郎。”[24]评论了程砚秋的演唱和所受关注度。《赠山东书伶李玉颦云卿两女史》中评道:“梨片丁珰脆铜碗,玉盘大小落珍珠。登台何异扬新令,千万人声共一呼。”[25]评论了二人的演唱水平和演出效果。遗憾的是,相比较于话体式和剧评式的戏剧理论批评来说,这些诗作的评论性太弱,所以在报刊和戏剧专刊中,多被放在“文苑”“丛录”栏,作为点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