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备稿六步
如何做到广义准备和狭义准备的结合?肯定要落实到创作实践的具体过程中去。无论哪种稿件、何种话题,或者早有酝酿,或者突发奇想,也许由某个材料引出,也许从针对性里获得,也许先有主题概念,也许先有重点涌现,也许由自己撰写,也许是他人写好……这些,都完全可能推动创作思路,形成具体创作形态。但是,它们总要整理归纳到具体节目中,或者多篇稿件联成一体,或者几个话题连缀成篇。这时,我们还是要一篇稿件一篇稿件地、一个话题一个话题地分析和把握。因此,就必然进入一篇稿件、一个话题的具体创作准备,即具体稿件、具体话题等“文本”的准备。这时,千头万绪应该有条不紊,水流千遭应该汇入海洋,于是,就只有坚持“六步”,才有可能取得创作的自由空间。沿着六步进行创作准备,既是一种经验的升华,又是一种方法论的概括。不要把它看作简单的六个方面,它是合乎规律、合乎实际的模式和法则,它是循序渐进、循规蹈矩的轨迹和路径,它尤其是对具体创作依据(“文本”)的辨析与解读、掌控与驾驭。以此为基础,才可以在更大的范围、更宏观的层面上,总揽全局,掌控整体。
这六步,简要说明如下:
第一步:层次
所谓层次,是指文本的布局、结构。八股文曾有起、承、转、合的规矩,我们从形式上把握叙述形态,也可以这样了解层次。
在做到没有生字生词,没有不懂的语句、术语和典故之后,必须尽快进入文字语言或内部语言的理解和感受中去。要使每一个情景、每一个观点都在头脑里活动起来,成为“心中之物”。如果还在含混、模糊之中,那无异于盲人瞎马,“以己昏昏,使人昭昭”,导致“不知所云”,失去了传播的价值,还侈谈什么层次?
对创作依据进行划分和归并,是层次的核心。不论是那种题材和体裁,不论什么内容和形式,包括新闻和综艺,都需要理清脉络。整体上有多少部分,每个部分中,一共有多少段落,这些段落可以归并为几个层次;每个段落中,又可以分出几个小层次,即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接着再说什么,最后说什么,这都是必须弄清楚的。作文有文脉,讲话有语脉。主体只有把握脉络的贯穿线,并且细致分辨各个部分、层次、段落、小层次的区别和联系,既有明确的“线”,又有聚集的“块”,前后左右都互相连接,形式内容都相互融合,这才是对创作依据的真切了解和掌握。
在此基础上,一定要把每个部分、每个层次、每个段落、每个小层次的“大意”概括出来。无稿播音,即兴口语,也是先有“大意”,并且把这“大意”概括出来,其后延展内容,形成词语序列。概括的方法,一般都是用一个“词”或“词组”作为“点睛之笔”,胸中存有这些“词”或“词组”的印记,便会生成“话语链”。当然,这只是对创作主体的提醒,不必太讲究,也不求特别精确。由于各个小单位都有了“大意”和前后关联,那么,整体就符合逻辑、顺其态势地紧密串联在一起了。由此,人物、事件的来龙去脉,观点、例证的前因后果,各个单位之间的衔接转换,在创作主体的心目中,就变得清晰、明确了。尤其要明确的是:这种层次关系,完全为了播音主持,有利于创作主体对有声语言的驾驭,从听觉上给人条理分明的印象,而不同于学生课本的分析,只是让学生理解课文本身。因此,那部分、层次、自然段、小层次,是可以根据表达的需要加以变通的。
归并,就是把内在联系比较紧密的段落归并为一个层次。如果全篇稿件中层次很多,还要把内在联系比较紧密的层次归并为一个部分。有小标题的稿件,每个小标题里的内容就是一个部分。由于并列的关系,一个层次可以只是一个自然段,另一个层次可以是几个自然段;同样,一个部分可以只是一个层次,另一个部分可以是几个层次,如下表:

在归并中,短稿可以没有部分,只有两个自然段的稿件甚至也可以没有层次。也就是说,不必每一篇稿件都要硬性归并,完全有变通的余地,但不可只有部分而无层次,因为这时,应该归并为层次,不必再归并为部分了。
如高洪波的散文《西皮流水》:
①北京人有一好:唱京戏。
②有位小说家专门研究过这无伤大雅的业余爱好,总结出两个字,叫作“找乐”。后来以此为题写成一部著名的小说,把北京人唱京戏的种种心态描摹个够。
③我经历过几次这种“找乐”的场面,觉得其中很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似乎在“找乐”之外,还应该多一点什么,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道不明。
④有一次是在浴池里,热气腾腾的水蒸气闷得人昏昏沉沉的,冷不丁地亮出一嗓子的“西皮流水”,挺地道的马派,脆、俏,吐字利落。待热气略微消散,才见到一位朋友正面对着墙角,头微颔,臂略抬,一脸庄重,全副身心地进入了诸葛孔明借东风时的角色。
⑤更妙的是这位朋友唱完、换气的当口,四周竟冒出好几声“好”来。‖于是他又接着唱,这回是《甘露寺》的乔玄乔国老,劝孙权留神,尤其一段“西皮流水”有味道:“他有个二弟汉寿亭侯,青龙偃月神鬼皆愁,白马坡前诛文丑,在古城曾斩过老蔡阳的头。他三弟翼德威风有,丈八蛇矛惯取咽喉,鞭打督邮他气冲牛斗,虎牢关前战温侯,当阳桥前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这段“西皮流水”,确实如潺潺流水,韵味叮咚,令人不能不叫一声“好”。‖马派的唱腔甜润流畅,做派潇洒飘逸,由于在浴池里,所以除了唱功之外,别的无法欣赏,这位票友的做派如何只能待考了。
⑥自从听过浴池清唱之后,我便常常在家里欣赏著名唱段。听谭富英的《洪羊洞》、杨宝森的《击鼓骂曹》、李少春的《野猪林》,是一种极惬意的享受。尤其饰林冲的李少春,嗓音宽厚纯正,把个英雄失意的心态表达得淋漓尽致。
⑦京剧是中国的国粹,又是老北京的骄傲,外地人若非爱之弥深者,一般体味不到京剧的妙处。‖有一次,我携小女儿到日坛公园赏秋,穿过修竹茂林,在一处大亭子里看到了一群“找乐”的人们。他们中间的两位老人,斜倚在栏杆上,左腿上垫块手帕,手帕上柱立把京胡,脚下踏只小方凳:分明是两位极合格的琴师。二人调好弦,头一点,胡琴就清清亮亮地响了起来。他们拉的是过门,刚一结束,人群中自动走出一位中年汉子,皮夹克,扎着抢眼的紫红领带,洋气十足,却是言派的《捉放曹》,讲究的是脑后音。这汉子似乎与二位老人极熟,唱上几句,还嗽嗽嗓子,然后再旁若无人地接着唱。‖周围观众很多,评头论足者更多。我仔细端详一下,发现俱是四五十岁的人,有的轻声随唱,有的用手打着节拍,有的闭目点头,似进入到陶醉的状态。‖听着京胡悠扬的旋律,你不能不为这一古老艺术的魅力所折服,同时更为公园中的这群戏迷所倾倒。我相信只要在这大亭子里头尽兴高唱了自己喜好的京剧唱段之后,准能得到一种宣泄的快乐,郁闷和忧愁也一定不复存在。
⑧北京一些时髦的酒吧里,目前流行“卡拉ok”,自告奋勇到麦克风前去唱歌者大有人在,也正是这种业余歌手支撑了“卡拉ok”的生意,遂成为一种时尚。‖但与公园里、浴池里的京剧清唱家们相比,我似乎更喜爱后者,他们更接近自然,更贴近艺术。或者说,这是一种古老的艺术升华之后的余韵留响,有着民风民族的心理积淀。‖甭管怎么说吧,只要在北京居住,你就不能不喜欢上京剧,尤其是干脆利落的“西皮流水”。特别当你在秋风飒飒的公园里,踏着沙沙作响的落叶黯然神伤时,一声高亢的京胡,两句脆俏的唱腔,却有遏云裂帛的音响效果,让你心神为之一爽。
⑨不怕你笑话,我如今也常常吼上几嗓子,虽然还不敢到公园或浴池里去显摆,可自我娱乐是足够用了。您想想,林冲在雪地里踉踉跄跄走着,还唱着不屈服的抗争之歌,“雄心欲把星河搅,空怀雪刃未锄奸”。咱们体验一下英雄的心态,也不失为一种人生的乐趣不是?
我们可以把以上这篇散文做如下分析:

设若先有提纲,即兴表达拓展成文,也是要把若干“关键词”按序列排开,形成话语链,再随时增加补入语句、段落,从而做到“出口成章”,那提纲挈领的道理是相同的。
划分,是指把一个自然段里的内容划分为几个小层次。简短的自然段可以不再划分,较长的自然段可以划分。
每一个自然段有段落大意,每个层次有层次大意,每一个部分有部分大意,当然,每一个小层次也应该有小层次大意。
概括大意,要简单、明了。有时可用一两个词概括。因为我们不是为别人看,而是为了话筒前播出,抓住主要内容,点到即可,切忌啰唆、繁杂。
经过归并和划分,稿件的脉络就更加清晰了,人物、事件的来龙去脉,观点、例证的前因后果,在我们的心目中就更加明确了。
无稿播音,同样强调内容的层次。先说什么,后说什么,都应心中有数。“话题”有多种,每个话题内部,都不应杂乱无章,而应努力做到井然有序。话题之间也应有衔接转换。
有了这样一个轮廓性的层次关系,我们心中就有了“穿成线”“抱成团”的基本脉络,在“布局谋篇”的思路上,得到了初步的梳理和整合。
第二步:主题
层次,好像创作依据“文本”的肢体,头、颈、胸、腹、手、足赫然在目,了然于心。但这只是第一步,而且是相对简单的一步。在这第一步里,我们已经理解了大体内容,感受到了其中的主要含义,同时,自己也受到了一定的教育和感染。“正人先正己”,“动人先动心”。正是这第一步,开启了进入第二步的大门。
任何一次创作,都面临着围绕什么主题传播的问题。我们反对“主题先行”论,这种预设,会带来脱离实际的恶果;我们也反对“主题无用”论,这种否定,会造成枝蔓横生的弊端。创作的成品,在创作伊始就明确了特定的思路,这思路,当然蕴含着“题旨”,那就是“主题”。
主题,不是中心内容,也不是中心问题,而是“中心思想”。叙事体裁的主题,是从事件的发生、发展、结局,人物的环境、性格、言行之中挖掘出来的;论说体裁的主题,是从论点、论据、论证中间
绎中心论点的过程中分析出来的。无论存在多么浓烈的抒情,多么精致的描写,一切都归结为主题的辐射、主题的涵化。
主题的概括,要切中题旨,言简意赅。不必套用固定格式,不必沿袭传统模式。那种“通过什么说明什么”的通常做法,也可以采用,但是,要防止冷漠和空洞。《西皮流水》的主题可以概括为:“唱京戏找乐,可以解忧”。
我们强调主题的明确性、具体性和行动性。
主题要明确,不能含糊其词,不能包罗万象。时过境迁、人事全非,对它都不产生影响,不发生什么变化,它仍然以明确的题旨“遗世独立”。如:“歌颂舍己救人的优良品德”“批评不劳而获的享乐心理”“赞美劳动者的仁义、淳朴”。
主题要具体,不可东拉西扯,不可生拼硬凑。要坚持“这一个”的独立性,尽管内容近似,但题旨一定有别,应该找到差异。何况每个创作主体的认知、感受肯定不同呢!在概括主题的时候,必然带有创作主体的独特认知和感受,而不会产生雷同化。如:“了解古代桥梁建设者的智慧和技艺,增强爱国主义情怀”,既可以从历史文明的层面体味民族智慧,也可以从国家强盛的视角引发当代责任,等等;“回忆父亲的呵护,感受父爱的深沉”,既可能引起儿时的记忆,也可能激起回报父母恩情的孝心,等等。
主题要具有很强的行动性,它会给创作主体带来强烈的播讲愿望,激发创作主体活跃的言语行为。由于“感觉阈限”的差异,创作主体从主题的概括中,就生发出自身的“一吐为快”的诉求,当然会获得紧扣主题的内驱力和实现题旨的行动性。如:“揭露贪官的虚伪嘴脸”,义愤中可以有仇恨,可以有鄙夷;“学习严格把关的会计师”,敬佩中可能有反躬律己的愿望,也可能有路途艰辛的共鸣。
理解和感受的浮泛,概括和提炼的敷衍,就把主题架空了,即便文辞再精美,表述再简练,也会失去根基,那就舍本逐末,得不偿失了!
第三步:背景
这里所说的背景,包括三个层面:
一是历史背景:文本内容涉及的相关情况,属于历史上的人物、事件、典故、史迹等,必须进一步了解,有时还要查资料、找专家,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否则,就无法深入内里。
二是写作背景:无论自己是否是作者,那创作立意、创作心态、创作历程、创作风格等,我们都应该明确,包括引用的论著、谈到的经典、说到的公案、面对的嘉宾在内。清楚地掌握了这些,才有发言权。
三是播音背景:播出时的思想潮流、社会氛围、时代特点、话语习惯等。
我们特别重视播音背景。由于新闻工作的特质,我们筹划的传播内容,经常属于“当代”的事件。基本上,历史背景、写作背景和播音背景是同一的,但也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存在差别的情况。而播音背景,很值得我们认真辨析。
播音背景,特指两个方面。一是指“上情”:党的纲领路线、方针政策。我们必须熟知相关的内容,甚至准确的表述、常用的词语,都要学而不倦、令行禁止、耳熟能详、脱口而出。然后,站在党性和党的政策的立场上宣传其正义性、真理性。一是指“下情”:国际国内的形势,各个方面的现实情况及其变化。我们必须坚守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立场,看清时代潮流,辨别是非善恶。只有投身火热的现实生活,了解群众的心理愿望,观察大千世界的变化,发现社会发展的趋势,才能清醒、冷静地认识世界。对于“上情”和“下情”两个方面,应该在日常的学习和积累中,在深入实际的观察和体验中,去主动获取。所得越正确、越深刻,我们越能具体掌握背景的宏观层面和微观层面,到时候,甚至可以“顺手拈来”“唾口可得”。
我们所说的背景不是笼统的、抽象的,而应该是具体的、可感的,与创作文本密切相关的。我们准备播出的稿件、话题,绝大部分只是从某个具体的角度、某个具体的侧面宣传政策、反映现实的,因此,我们应该较为深入、较为具体地了解这个角度、这个侧面的方针政策、现实情况。但是,由于我们播出的东西,内容广、数量大、品种多,而且时间性强,甚至专业性也很强,很难完全在狭义备稿阶段仓促应战,这就需要在广义准备阶段采取多种方法,利用多种途径,力求更多、更深地了解和熟悉背景。
我们所说的背景,不是漫无边际、牵强附会的材料堆积,而是切合具体内容、紧密结合实际的准确使用。所以,我们必须在杂乱无章、千头万绪的材料中,舍弃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些东西,貌似多知多懂,却不起作用,让这些进入眼帘,只能造成干扰。
我们所说的背景,包括社会现实生活中,意识形态的主流和支流,包括执行方针政策的情况和客观现实发展变化的态势所存在的主流和支流。创作主体要心明眼亮,力求分清主流和支流。看不到主流,一叶障目,就容易迷失方向,影响坚持舆论导向的坚定性;看不到支流,莺歌燕舞,就会掩饰矛盾,影响有声语言创作的针对性。
所谓针对性,就是通过大众传播,解决那些亟须解决的思想上、实际中存在的问题。这些问题,属于支流,却与主流相抵触、相对立。不加以解决,也许可能形成某种势头,造成某种混乱。因此,应该拨乱反正、正本清源,为适应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人民的需求、群众的权益,作出脚踏实地的努力。特别是那些揭露社会阴暗面、揭示现实生活矛盾的内容,一定要有解决矛盾的措施和经验,一定要有正确言行的对比和提倡。
我们所说的背景,不是静止的、稍纵即逝的、个别的社会现象,而是指源远流长的渐变过程。要抓住源与流的纵向发展,在认识当前的现状时,既看到历史的成因,又顾及未来的走向。
我们所说的背景,不可能是一种孤立的现象,而是指以点带面的态势,理所当然地包含文化、科技的发展情况。要抓住点与面的横向联系。在看到这个“点”和那些“面”的同时,还必须认清它们之间的关系和衔接。
我们所说的背景,从具体内容出发,似乎带有某种偶然性,如时间、地域、事物、问题等,好像不可预料。但是,从纵向发展、横向联系看,定会发现其中的必然性。只有认识到必然性,才有可能达到理解、感受的高度、深度。“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限于狭隘;“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是起于遐想;“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才是博大精深的真境界。《西皮流水》的背景:弘扬国粹艺术,丰富精神生活已成共识;京剧流派纷呈,令人心驰神往,但领略其魅力,感受其乐趣,尚需爱之弥深,特别是今天在郁闷、忧愁丛生的时候,可以从中找到人生的乐趣!
第四步:目的
在广播电视传播中,播音员、主持人的有声语言创作,能不能揭示目的性是关系到价值取向、既定任务的关键问题。每一篇稿件、每一个话题,都是在总的传播目的统率下进行的。如果说,我们的总目的是为了维护国家利益,捍卫文化安全,弘扬民族精神,传承先进文化,那么,任何传播内容都不应违反,不应与之相悖。
人类的语言活动(也有叫作言语活动的)总是与一定的具体目的相联系的。可以说,没有目的的语言是不存在的。
从有声语言创作来说,作为人类高级神经活动的显著特征,是受主体制约、受主体支配的。那制约、支配的原动力,就是所要达到的目的。斯大林说过,伟大的动力只是为了伟大的目的而产生的。特别从创作的角度,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强调:“假使你有一个清楚明了的目的,你可以很快地获得一个具体而正确的内心状态。……假使目的暧昧不定,你的内在情调很容易流于飘忽。目的的性质是决定的因素。”这是很有道理的。
能不能因为有了稿件的文字语言,有了话题的详细提纲,有了节目的性质任务,有了编导的指挥把关,我们就可以不加考虑了呢?事实证明,那是绝对不行的。
首先,恩格斯所说的倾向性不应特别地指点出来,而应该自然地流露出来。倾向性愈隐蔽愈好,当然是非常正确的。但是,他丝毫没有否定倾向性的意思。如果理解为倾向性愈少、愈小就愈好,那是错误的。无论从哪个方面,用什么样式,用什么手法,有何种风格,总会带有自己的倾向性——政治的、文化的、道德的、艺术的等。任何标榜“客观”的传播,把倾向性和客观性对立起来,认为倾向性愈强,客观性便愈弱,不过是一种不清醒的意识。别林斯基指出:“客观性不可能是一部艺术品的唯一优点,这里还必须有深刻的思想才成。”这深刻的思想,并不排斥客观性,却蕴含着无可回避的倾向性。
其次,无论是文稿还是腹稿,在还没有转化为有声语言的时候,都存在着表意、表情等方面的多向性。一旦形之于声,作者的意图、内心的愿望都存在失落、扭曲的危险。为什么有人读悼词竟令人发笑、念菜单会使人落泪?虽然原因有多种,但那声音的走向和态势正说明对目的的顺从、对目的的依附,哪怕牺牲词语的本义竟然也在所不惜。既定的目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语言的自流,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话语的规范。这正是有声语言独特的品格和潜质,是有声语言创作必须严格遵守的法则和契约。因之,我们理应自觉地去认识和把握它,而不要企望用主观意志去改变它。
再次,有声语言创作的依据,或者由文字稿件转化而来,或者由内部语言外化而来,创作主体都不能缺席或失语,不应“胸无城府”“人云亦云”,而要使用自己的话语权,把思想道德、是非爱憎、分寸浓淡等的扬弃、取舍的重任承担起来,确实发挥有声语言的巨大功能,精确地揭示文本的精神实质,把握语言链条的逻辑路径。只有十分明确的目的,才不会拘泥于文本的词语篇章,才会打开有声语言创作的新天地。
我们强调目的的明确性,意在澄清忽略目的、只看内容的模糊观念,克服只看表面、不抓实质的浮躁心理,完全没有“揠苗助长”的意思。因为,目的就在深入理解内容的过程中,在提炼主题的钻研过程中。但要做进一步的挖掘、高一级的升华才能获得。
其实,把握层次、主题、背景的历程,就是在为目的的明确做准备,就是在为目的的明确进行新的跨越。我们所说的目的,也可以叫作“播讲目的”,它使我们在播讲中,心知肚明,时刻围绕,不离不弃。这就是“有的放矢”。
从客体对语言活动的接受看,也仍然要求播音员有明确的目的。毛泽东同志在《对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一文中就指出过:“群众知道了真理,有了共同的目的,就会齐心来做。”这难道不适用于播音么?无的放矢的播音,使受众如坠云雾之中,到哪里去寻到“共同的目的”呢?我们不能借口受众的分析、判断力而放松自己对目的的把握,更不能用“让受众自己去思索”来代替播音员有声语言应有的功能。
这里,我们强调目的的明确性,意在澄清忽略目的、只看内容的“买椟还珠”的糊涂观念,完全没有“揠苗助长”的意思。
目的就在内容中,就在主题中,我们在开掘之后才能获得。想不费吹灰之力,只能停留在文字语言的表面。明确目的的过程,是一个艰辛而愉快的过程,叫作“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王安石)。
层次、主题、背景的理解和把握就是对目的的开掘过程。而目的的明确又是对稿件理解和感受的再一次飞跃,使我们对稿件的认识达到新的高度,使我们更为自觉地进行宣传。
播讲目的,主要是指在德、智、体、美方面所要实现的社会意义和作用,所要达到的预期效果,所要遵从的引导方向。所以,我们应该具体把握目的的准确性、纲领性和感染性。
播讲目的,是主观和客观的结合,它既是创作进程的指南,又是创作行为的纲领;它既应是创作主体主观愿望的结晶体,又应是及于受众、感染受众的凝聚点。它和主题的区别,主要在于深度不同。主题是文本内容的中心,而目的是这个中心的精髓,是以中心为结构性依托,进入功能性范畴的提升,从而变“静态”为“动态”,变“行动意向”为“行动指向”,从而极大地激发出创作主体的生命活力。
下面这篇文字,在播讲目的上,可以作为典型个案:
一颗高贵的心
2009年12月18日的早晨,湖北省黄石市铁山区三岔路村的拾荒老人郭冬容,身上带着冬日清晨的露珠,走过平日走得烂熟的拾荒路。对这位年逾七旬的老太而言,这只是寻常一天的开始,然而,一个意外的邂逅却让这一天在她的生命中变得不寻常。
当她像往常一样,拎着篮子向离家不远的尖林山走去时,忽然在路边的水沟旁发现了一个鼓囊囊的塑料袋。她原本以为是别人丢在路边的废品,可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是一大包钱。
郭老太用篮子盛着这个装满了钱的袋子,蹒跚着走了一个多钟头,终于见到了铁山区公安分局的值班民警。民警和老人一起清点了这袋钱,总共有7000元。郭老太带着值班民警去现场做了勘察,然后又一起返回局里,按照规定做了笔录。
办完所有手续后,已经是上午9点多钟了。这时,郭老太很不好意思地对值班民警说:“同志,我还没吃早饭呢,你可不可以借我一元钱,我买两个馒头吃?”
所有在场的民警都震惊了,他们眼含热泪,纷纷掏出口袋里的钱往老人手里塞。可老人坚持只借一元钱。她说:“两个馒头只要一元钱,你们快去找失主,把钱还给人家!”
面对7000元,相信任何人都会有瞬间的心动,更别说是一位拾荒者了。没错,郭冬容老人就是位拾荒者,她缺钱,一块钱两个馒头,这样一顿再简单不过的早餐,她都没钱买。7000元,在她眼里无疑是个天文数字,这笔钱足够她吃20年的早餐。然而,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对她来说,这是不义之财,如果据为己有,她会于心不安。因为她知道那位粗心的失主可能正心急如焚地四下寻找呢——这笔钱可能是一位农民工兄弟在外辛苦一年的全部所得,也可能是一位农民父亲砸锅卖铁为儿子或女儿准备的学费,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位卧病在床的患者苦苦等待的教命钱……
这是2009年岁尾最感动我的一个故事,它让我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见证了灵魂的高贵,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
这个文本,有叙述,有议论,朴实无华,言简意赅。主题是“赞叹拾荒者高洁的灵魂”,那么播讲目的如何概括呢?在物欲横流、唯利是图的风气里,在芸芸众生中间,依然存在着崇高的、大写的“人”。这位拾荒者一贫如洗、饥肠辘辘时,却能拾金不昧、急人之难!比之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思,比之白居易的“安得万里裘,盖裹周四垠;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之想,这种良知善行不是更能振聋发聩吗?那些骄奢淫逸的人,那些贪得无厌的人,难道不自惭形秽吗?我们可以这样概括播讲目的:“真诚为他人,善良自在民心!”真诚是民族根,善良是民族魂!民族复兴、国家富强,皆系于斯!“民知有所不可,则天下不可以敌,甲兵不可以威,利禄不可以诱。可杀可辱,可饥可寒,而不可与叛。”(苏轼《策别十二》)我们的人民是多么可爱啊!
在准确性、纲领性、感染性的认识和把握中,主题往往会站出来说:“彼可取而代之”,硬要把目的挤到一边去,似乎主题充当主宰是能够胜任的,是很重要的,就是为达到目的充当基石。但是,主题不必也不能担当目的的重任。为什么呢?
第一,任何一篇稿件的主题都是从稿件中就能分析、概括出来的,几乎不需要旁证佐证。
第二,主题只与历史背景、写作背景有关,经历久远的年代也不会变更,而与播音背景几乎很少有直接关联。
第三,主题只对稿件负责,只关心稿件的取材、剪裁、结构、语言等,却很少关心受众的心理动向。
第四,主题只注重自身的明确、具体及行动,毫不考虑另一篇稿件、另一个主题,因此,或多或少地带来“唯我独尊”的毛病。
第五,主题的表述,长期以来给人以清醒但冷漠、概括但抽象的印象,与文字语言的缺点不无关系。有声语言不能满足于这种状况,必须不落窠臼,跳脱出来,加强自身的高深性要求。
而播讲目的,正是在这些点上使稿件更活脱、更灵动,同时也更有感染性。
只是在现实需要稿件的时候,只是在播音创作主体感觉到、认识到现实需要播出某篇稿件的时候,播讲目的才显露出它的社会功能。我们可以借用一个成语,那就是“借花献佛”
稿件是朵花,并不一定是播音员自己的东西,但播音员可以借此献给受众。播音员的创作就在这个“借”字上,就在这个“献”字上。“借”可以引申为“凭借”,“献”可以引申为“传达”。
播音员凭借的稿件有两类:一类是历史性的,一类是当今性的。历史性的稿件,是一种根据今天的需要给以再发表,虽然时过境迁,但内容上、形式上还有值得借鉴、值得强调的东西。因此,借历史之花,献今日之佛,不能不考虑目的的现实性任务。这时,要防止以今人之心改“古”人之意,要避免以今人之身陷“古”人之境。在目的中,更多的是智育与美育的因素。
当今性的稿件,特别是新闻类稿件,历史背景的主要方面、写作背景与播音背景差异很小,主题与目的在一定程度上是胶着在一起的。但仍要使主题升华为目的。借今日之花,献今日这佛,貌似简单,实则不易。加里宁所谓宣传要“击中时代的弦”,已经告诉我们有的放矢要箭无虚发的道理了,我们怎么“手中有花,目中无佛”呢?又怎么能“只见花色,不闻花香”呢?目的是稿件的灵魂,在当今性的稿件播音中,将赋予稿件的心脏——主题以更深沉、更鲜明的活力。
目的的表述,是多种多样的。一般常见的,如“打破唯文凭论,自学成才很可贵”“祛除崇洋心理,激发人们的自豪感”“敦促大型商场改善经营作风”“要敢于坚持语言规范化”“给人以空阔、旷达的美感享受”等。这些表述,还要结合稿件的内容和主题,才显得准确;还要因稿件的角度、针对的问题而有所改造,才显得更有感染力。《西皮流水》的播讲目的是:“成为京戏的知音,让生活充满乐趣!”也可揭示京戏的艺术韵味,也可比对感官刺激的低俗……
在播讲目的的表述中,充溢着创作主体强烈的主观愿望,这种主观愿望,我们称之为“播讲愿望”。
播讲愿望植根于对广播电视语言传播的高度责任感,参与现实生活社会实践的积极性,和为全中国人民服务、为全世界人民服务的使命感。
播讲愿望具体产生于对创作内容的深刻理解、深切感受,特别是对播出背景、播讲目的的准确把握、生动体会。
播讲愿望就像战士的求战情绪、胜利期待一样,有了它,便会引发勇敢作战的主动性,便会产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顽强性。播讲愿望可以促使我们高标准、严要求、力排干扰、全力以赴地进行创作。为了显摆自己“声音好”“技巧高”,为了露一手、拿一把,那只是低级趣味的个人欲望,根本不是我们所说的播讲愿望。至于空洞的、做作的播讲愿望,往往给人以虚张声势、假模假式的印象,同由衷的、活跃的真实愿望大相径庭,也是不可取的,应该避免。
第五步:重点
由层次、主题到背景、目的,似乎离创作文本远了,事实上,却使我们的理解和感受更深了。我们已经深入到文本的精神实质里了。深入到精神实质之后,一定还要返归于文本,落实到文本的词语篇章里去。而重点,恰是目的落实的关键环节。
创作文本的各个部分、各个段落、各个小层次,都不会是同等重要的,总是有的重要些,有的次要些,有的更重要些,有的更次要些,有的极为重要,有的极为次要。那最集中、最典型地表现主题的地方,那最得力、最生动地体现目的的地方,那最凝聚、最浓重地抒发感情的地方,那最直接、最深切地感染受众的地方,就都属于重点。
一般说来,那些重要的地方,都是整体当中下气力、花功夫详加叙述、着力论证的地方。那些简单粗略、一笔带过的地方,都不会是重点。所谓“泼墨如云”之处,便是重点,而“惜墨如金”之处,当不做重点。但这不是绝对的。有时,那些着墨不多的点睛之笔,那似乎与题旨无涉的闲漫之笔,反倒是撷英集萃之所在。不过,切忌把那些兴味索然的粗直浅露之处当作重点,那些信手拈来,现成套用,并无蕴藏,类似标语口号、流行口头禅的东西,是低估了受众的理解力而硬贴上去的。初学者,误以为是鲜明的概括,便当作重点,可是受众得到的,除了空洞的概念,毫无启发。
目的的落实,从较大的单位讲,要突出重点部分、重点层次、重点段落;从较小单位讲,要突出重点小层次、重点语句、重点字词。两方面不可偏废,都要照顾到。
重点的把握,大体有两种情况:集中和分散。
集中,是指重点只集中在某个部分、某个层次、某个段落,以至某个小层次。其他部分、层次、段落,都是非重点。
分散,是指重点并不集中,而是分散在几个部分、几个层次、几个段落、几个小层次,重点和非重点交叉混合在一起。
集中或分散,不是整齐划一的。重点集中,但是在非重点的部分、层次、段落里,也可能存在重点小层次、重点语句。重点分散,也并不是平均分配,较大单位里不一定都有重点小层次、重点语句,而且绝对不会数量相同。千万不要为重点而重点,失去目的落实的根基;千万不要为突出而突出,转移目的落实的方向。
《西皮流水》的重点是第三部分,其中,第7自然段的第二个小层次和第8自然段的第三个小层次尤为重要。
《一颗高贵的心》的重点是第二个部分(第2、3、4自然段),而第二个层次的第3、4自然段和第三个层次的第5自然段尤为重要。
初学者常见的毛病,就是不知道哪里是重点,看起来哪个地方都重要,哪一句都是重点。如果目的贯穿线已经清楚,那就要在“主次关系”上,仔细琢磨。主和次,正是重点和非重点的关系。都是重点,就没有了重点;重点只是“鹤立鸡群”,失去了非重点的支持和辅助,那也就成了“孤军奋战”了。
重点和非重点,主和次,是对立的统一,缺一不可,相辅相成。一般情况下,目的就如一根红线,把各个语句贯穿在一起。重点句子好像大珠子,非重点句子好像小珠子。色彩不一、大小不等的珠子构成完美的艺术品。播音员如果分辨不清,把握不住,就会出现散乱的现象,谈不上“绿叶扶红花”“烘云托朗月”,只是端给受众“一盘散沙”,除了技巧的原因之外,主次关系不清楚,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失着。只有“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才会产生色彩斑斓、声音起伏的效果,才可能构成完美的艺术品。
重点确实是目的的落实,没有重点或重点模糊,就不能显示目的、落实目的。这是有声语言创作质量高低的大问题,绝不可掉以轻心。
只抓小单位的重点,或者只抓大单位的重点,都会使目的模糊。较小单位的重点容易被看到,较大单位的重点不易把握。我们主张从较小单位入手,从较大单位着眼,两者相互观照,二者一同把握,以避免因其单位小而拘束,因其单位大而空泛。
这里,我们还没有涉及语句内部的主次关系,但那道理是相同的。
有声语言创作主体,就像三军统帅,不但了解每一个士兵,而且熟悉各个单位的骨干(即重点),在布阵出征时,就能知己知彼、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决胜千里。
第六步:基调
从层次、主题、背景、目的到重点,我们不仅在思考布局谋篇、功能结构,而且,我们思想感情的潮水,也必定在时起时伏、汹涌澎湃地奔流着。清晰的层次结构、鲜明的主题思想、聚集的背景性状、准确的目的方向、切实的重点连缀,都融会贯通、蓄势待发。
这时,还应该把它们加以整合,形成“基调”。
基调,从文本的角度看,是指有声语言创作的基本格调、整体情调。就稿件、话题来看,自然有它们自身的基调,成为我们认识和体会的基本依据,但归根结底,还是——只能是有声语言表达中那总的思想感情的色彩和分量,即“播音基调”。播音基调是有声语言创作主体的基本感受、基本情绪、基本态度、基本心态。它可以不同于文本基调,但一般情况下是一致的,有差别甚或相反的情况很少出现。
基调,首先要澄清的是概念。它不单指声音的高低,不单指力量的大小,不单指速度的快慢,不单指音色的好坏。它是指创作主体所能左右、所能驾驭的总的思想感情,是这思想感情的色彩和分量。每一句话、每一段话,都有思想感情问题,也都会给人以各种色彩、不同分量的印象。如:有的昂扬有力,有的深沉坚定,有的悲愤凝重,有的喜悦明快,有的豪情舒展,有的细腻清新,有的热情颂扬,有的愤怒批判……这都属于基调问题。
《西皮流水》的基调:描写真切,兴味盎然,朴实舒展。
《一颗高贵的心》的基调:叙述平和,深情赞美,诚挚评说。
我们所说的基调,特别强调“总的”或“基本的”感情色彩和分量。并不意味着每一部分、每一层次、每一段落、每一小层次都是一样的思想感情的色彩和分量。由于内容的差异,有声语言创作主体的思想感情肯定会发生各种变化。在思想感情变化时,就产生了有声语言色彩和分量的差异。这差异恰恰契合内容的差异,从而呈现出整体统一又有变化的格局。
基调统一,是说整个创作不可以脱离基调的制约,不能南辕北辙,不能随心所欲。但是其中又有变化,而不是单调、贫乏,毫无生气的。而且,其中还包含着地域、群体、语境、主体的特点风格等,涉及美学方面的问题。这些,虽不在本书范围之内,却也需要点出,以免缺漏。“基调统一又有变化”这个辩证关系,一定要十分注意,它关系到创作的成败。
把握基调,主要是关注思想和感情这两个方面,关注色彩和分量这两个角度。思想必须坚持正确和深刻,感情必须达到贴切和丰富。单纯的思想往往过于理性,单纯的感情往往过于感性,都远不如融合一起。色彩必须表现多样和鲜明,分量必须显示恰当和区别。只有色彩,容易眼花缭乱;只有分量,容易单调呆板。这些,在以后的论述中,还将有详细的说明。
以上,我们论述了创作准备的“六步”。一篇稿件、一个话题、一个节目,作为一次创作,“不打无准备之仗”是多么重要!
关键是这六步的内在联系,到底如何认识?
这六步是步步为营的关系。每一步都有存在的理由,都有自己的内涵,都是其他任何一步不能包容和取代的。
这六步是环环紧扣的关系。每一步都以上一步和下一步为依托,是上一步的深入,是下一步的基石。任何环节都不能省略,哪个环节也不能轻视。
这六步是层层递进的关系。从开始对创作依据的了解,考察构成的序列,归纳中心思想,进而开阔视野联系背景,提升认识明确目的,再返回文本确定重点,总体把握基调,步步跟进,顺势加强。
这六步是提纲挈领的关系。层次和主题,在文本上铺陈推衍,紧紧依靠具体内容和叙述形态,须臾不能离开。背景和目的,超越文本内容和形式,放开眼界,在更为广阔的视野里,发现宏观和微观的链接,并凝聚成为核心观念,然后再高屋建瓴地俯瞰、统观文本。重点和基调,是在社会的广度和时代的高度引导下,以文本为落脚点和归宿,进一步凸显主次关系,更进一步晕染色彩、掌控分寸。这就实实在在地厘清并内化了“提纲”和“挈领”的价值与意义。
这六步符合一般追问的程式:“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由此,就形成了有声语言创作所独有的创作思想、价值取向、思维路径、心理定势、语言趋向、研究方法和成果预设。
不要以为它是“走过场”可以应付的,不要以为它是“图省事”可以完成的。初学者一定要扎实学习、经常思考,对每一次准备都严格要求,对每一步准备都毫不含糊,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经过长期熟悉,刻苦训练,深入理解,驾轻就熟,就会养成习惯。当你遇到各种问题的时候,都可以用这六步加以审视: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更要知其何以然。
这六步,由于习惯成自然,建立了“成于外而化乎内”“熟于心而溢于言”的灵动机制,竟可以达到“纵横捭阖”“左右逢源”的境界。一旦占有可用资源,就能随机应变,从六步中的任何一步插入,甚至从一个细节、一个立意、一个问题、一个感悟等开始,然后在“循环往复”的思维链条或感情抒发中,将六步的每一步做到严谨活跃,进而完成整体准备;一旦遇到紧急情况,要立即播出,当然不允许仔细准备,那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六步并作一步走”:只抓轮廓,只看重点和基调,甚至边想、边说,边看、边读,在播出的过程中,进行即时的创作。这时,是对创作准备的严峻考验,是对“六步”生疏还是熟练的即刻检验。只有反复锤炼、真正养成习惯的时候,才能做到这个程度,“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当你认为这六步太烦琐的时候,当你认为这六步不需要的时候,你当然可以另辟蹊径,另起炉灶。但是,那也同样需要有个一定之规呀,也得有个章法呀!总不能“随心所欲”吧?
以上,我们简要地阐述了备稿六步。在播音创作中,备稿虽是重要的一环,但不能以某种方法对待,已如前述。所以,我们没有详细论述,但愿不会因此而给人造成轻视备稿的印象,甚或提供理论脱离实践的论据。
我们要求每一位同学严格按照六步进行备稿,并写出分析笔记。值得警惕的是,这六步是初学者的阶梯,而不能看作或竟变为草草了事的过场。走过场,貌似完成,实际上起不到备稿的作用,笔记也就成了“八股文”。事实上,成熟的播音员在运用这六步时是很见功力的,即使“六步并作一步走”,也不浮泛。
“备稿六步”中最关键的是明确宣传目的和针对性。明确宣传目的和针对性,对播音有重要的作用,简约说来,有以下几个方面:
(1)可以更具体地领会编辑意图,更准确地体现党的方针政策,把握政策分寸,使我们的播音鲜明深刻;
(2)可以更确切地理解和感受稿件的现实意义,更敏锐地把握当前形势的发展变化,更有力地教育和鼓舞广大听众、观众,使我们的播音有的放矢;
(3)可以更集中地抓住稿件的精神实质,更主动地驾驭稿件的主次关系,更恰当地突出重点,使我们的播音纲举目张;
(4)可以深化具体感受,激发播讲愿望,加强对象感,把思想感情的运动状态引到正确的方向,使我们的播音有感而发;
(5)可以使播音员专心致志、精神集中,恰如其分地运用表达方法,吸引和感染受众,使我们的播音引人入胜;
(6)可以排除杂念,防止目的转移,以广播电视宣传的大局为重,不致陷入细枝末节中去,使我们的播音境界高远。
我们所说的对宣传目的和针对性的明确,是播音员心领神会的“心中物”,不是纯理智的、标签式的东西。
无稿播音,要抓住提纲、简语和有声语言的组织成形,想好再说,边想边说,同样有各种要求。应重视思维轨迹和言语轨迹的和谐,切忌说完再想的现象。
快速备稿,注意边看边理解边感受边说,着意于重点和基调的把握,大笔勾勒,舍细微而取轮廓。
初学者在学习创作准备的六步时,一定要具体实践。每一篇稿件,每一个话题,都需要做“分析笔记”,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写下来,最好反复推敲,字斟句酌。尽量写得准确,尽量写得简要。还可以进行讨论,大家各抒己见,热烈辩论。经年累月,习以为常,收获肯定积淀为财富,成果必然表现为精品。
知识梳理
创作准备,是指创作主体在创作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工作。为了把握宣传目的,播音员必须认真备稿。备稿包括广义备稿和狭义备稿。广义备稿是指不断地学习和积累。狭义备稿是指播音前具体的准备过程。狭义备稿有有稿和无稿两种情况。有稿播音要尊重原稿,没有差错,语流顺畅,有声有色。无稿播音要打好腹稿,形成要点,心中有数,胸有成竹,以便出口成章。总之,有稿播音锦上添花,无稿播音出口成章。
备稿六步。第一步:层次。所谓层次,是指文本的布局、结构。归并,就是把内在联系比较紧密的段落归并为一个层次。划分,是指把一个自然段里的内容划分为几个小层次。
第二步:主题。主题是中心思想。主题要明确,要具体,要有很强的行动性。
第三步,背景。背景包括三个层面:历史背景、写作背景、播音背景。播音背景指上情、下情,意识形态的主流、支流。
第四步:目的。播讲目的,主要是指在德、智、体、美方面所要实现的社会意义和作用,所要达到的预期效果,所要遵从的引导方向。
第五步:重点。重点的把握有两种情况:集中和分散。集中是指重点只集中在某个部分、某个层次、某个断落,以至某个小层次。分散是指重点并不集中,而是分散在几个部分、几个层次、几个段落、几个小层次。
第六步:基调。基调是思想感情的色彩和分量。
思考题:
以《一颗高贵的心》为例,简要说明“备稿六步”的内容及其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