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形象感受

第一节 形象感受

由语言符号引起的感受不能不是具体的,这具体包括感受、知觉方面的多种情况。由于我们并未从客观事物的直接刺激中得到什么,因此,任何感觉、知觉都不过是第二信号系统作用的结果。

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空间知觉、时间知觉、运动知觉等,并不是实在刺激引起的,只不过是一种幻觉。这正是由稿件引起的诸种感知觉的内心体验。我们不必一一列举,只从播音中较为常见的具体感受里略举两例。

关于视觉感受。浅显地说,稿件中的人、事、物、景,我们要“看到”,在接受某种“视觉”刺激后产生的具体感觉就是视觉感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说的“视像”就包含着这种情况。一条简短的新闻,有时必须有视觉感受。如:

大会堂外,雪花飞舞,春寒料峭;金色大厅里,温暖和谐,气氛热烈。

这一段,描写了人民大会堂内外的情景。我们似乎真的“看到”漫天雪花飞舞的景色,感受到了寒意;似乎真的“看到”人民大会堂的金色大厅、人群涌动,感受到了舒适和谐的温暖。

这是农历十月十六的晚上,月亮真圆啊。踏着月光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她——我那半床书。

那半床书是我的骄傲。小时候,家里没有一本可看的书。过年时,尚未打碎的鞭炮纸,我都会捡起来翻着看。姥姥说:“那孩子什么毛病?地上一张碎纸也捡起来看?”多年以后,我告诉孩子,我是在看书,因为鞭炮都是书卷的,那上边的几句人物对话抑或写景,抑或写事,都可以让我浮想联翩。

这一段,我们好像真的看到夜空中月亮“真圆”,皎洁的光辉普照大地;好像真的看到了“我那半床书”,也有“捡起来翻着看”的感觉;听姥姥问、跟孩子说,还有身份转换的感受。这些都让人从中感受到“看书”的渴求和情趣。

这时,窗外下起了雨,许多人关窗。妹妹大概睡得脖颈酸了,换了一个姿势。她有点惊,收回视线,轻轻撩拨着妹妹汗湿的头发,还拍拍她的肩膀,充满呵护的样子。她又看看窗外,注意到下雨了,伸出手到窗外探了探,又把手放在妹妹的背上试了试。大概是发觉雨水会打湿妹妹,于是她侧过身,想把窗子关好,但由于是左手,使不出力气,而右手又被妹妹枕着,抽不出来。她用力地想关窗,可还是拉不动。后来,她轻轻移出右手,换左手托拥着妹妹,并且把一个小皮包也一起拿在左手——我到此才发现的。她伸出右手,抬高,抵着玻璃窗,用力。我吓呆了,她的右手只有半截,五根指头完全没有了。她用那只半截的手用力地为妹妹关窗的一幕,震惊了我,也感动了我,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在这一段描写里,“我”看到的情景,是多么感人!从描述的语言中看到姐姐对妹妹体贴入微的悉心照料,一举一动的变化,特别是没有五根手指的半截右手抬高、用力的样子,我们也会觉得震惊,忍不住满含泪水。

如果只是“文字”在眼前浮现,而没有引发并强化视觉感受,就不可能产生“心潮起伏”的情状,也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地连带生发出诸如听觉、触觉、味觉、运动知觉等的具体感受。

关于时间知觉感受。通俗地讲,稿件中关于时间方面的记叙,需要某种时间上的具体感受加以丰富,年、月、日、时、分、秒自不必说,季节、人生、短暂、永恒,也是时间知觉感受范围的刺激物。朱自清的《春》和峻青的《秋色赋》具体感受上的差异是明显的。当稿件上出现“一秒,两秒,三秒……”的字样时,播音员简直可以感受到时间的急剧推移,比起“不舍昼夜”的话,感受更为具体。

凡此种种,我们统称之为形象感受。

形象感受一般已经脱离了个别感知的孤立性,进入了综合感知的领域。这一点在播音中极为重要。实际上,这时播音员已经开始了形象思维的积极活跃的运动过程。

在形象感受之中,一切感知觉都处于整装待发的状态。不需要勉为其难地着意动员,只要语言符号发出信息,那几个感知觉的感受性便可一触即发。

在形象感受之中,各感知觉的互相联系、互相渗透、互相促进、互相作用也是明显的。一篇稿件之中,总是可以引起多种感受的。如:

小时候放学了,还没跨进家门,遥遥地,就看见我家房屋上那袅袅升起的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炊烟的味道,鼻子间仿佛飘来饭菜的香气。

进了家门,只见母亲正蹲在灶前,一把一把地往灶子里填着柴草,浓浓的烟雾似乎觉得烟道太狭窄了,呼呼地从灶脸冒出来,母亲两眼呛得通红,用手背擦拭着留下的眼泪,一会儿,饭菜做好了,我便狼吞虎咽吃了个肚儿圆。

这一段,有视觉、味觉、嗅觉、触觉、运动知觉、时间和空间知觉等,多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而不是孤零零地“各自为政”“各行其是”。哪一篇稿件,哪一个话题,都应该使创作主体的形象感受得到充分的展现,而不可截断其中的内在联系,更不可浮光掠影、无动于衷。初学者尤其要注意细微、深入地体味和检验,因为这些具体的内心感受,别人只能从有声语言中感应到,并引起类似的感受。至于深浅、浓淡、多少,那就要看创作主体的具体感受是否真切和鲜活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融为一体,互补互动,就是形象感受最重要的内在需求和听者的接受期待。

形象感受,经常是无法用准确的词语来描述和解析的,因为形象感受过程中,想象(即使仅仅是再造想象)、联想(即使仅仅是类比联想),都是在心目中的“形象”的闪回与滞留、变幻与来去,及其引起、激发出来的内心反应,很难用具体词语真实地反映、表达它们。我们在形象感受中的内心活动,有时竟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这就增加了理解和训练的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