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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了!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广播投降诏书。在日本国歌《君之代》播完后,天皇裕仁缓慢凄怆地向全国广播:“兹告尔等忠良臣民:察世界之大势及帝国现状,朕决定采取非常措施,收拾时局……朕已饬令帝国政府通告美、英、苏、中四国政府,我帝国接受彼等联合宣言各项条件……”
猖狂淫虐一时,欠下累累血债的日本侵略者终于低下了头,走进了彻底失败的归宿。
同日上午10时,即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前一个小时,蒋介石到重庆发表了《抗战胜利对全国军民及全世界人士广播演说》:“我们的抗战,在今天获得了胜利。正义战胜强权,在这里得到了最后的证明……”
胜利的锣鼓敲起来!欢庆的鞭炮燃起来!不管是前沿后方,不管是城市村镇,中国人拥上街头巷陌,泪流满面,欢呼雀跃!这一天,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汽笛长鸣,礼炮鸣放一百零一响,爆竹的红纸屑铺满大街小巷,狂欢的人们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干脆把棉袄撕了,蘸上煤油点燃当火把,火光、欢呼,人群喧闹着中国的日夜!
张爱玲呢?
《中国的日夜》中的两首诗就写于抗战胜利后1945年的冬天。张爱玲还是张爱玲,依旧注目大都市的小市民,依旧爱人生安稳的一面,爱蓝布的蓝,那是中国的“国色”,虽然满街的蓝无不补补缀缀、深深浅浅,但她更爱,如同雨洗出来的青翠。因为中国的天本是女娲补过的。她真快乐!因为她是走在中国的太阳底下。无线电的声音,街上的颜色,仿佛她都有份;即使忧愁沉淀下去也是中国的泥沙。总之,到底是中国。两趟买菜回来作出两首诗,一首是《落叶的爱》,一首是《中国的日夜》,赤子之心,跃然字里行间。“我的路/走在我自己的国土/乱纷纷都是自己人/补了又补/连了又连的/补丁的彩云的人民/我的人民/我的青春/我真高兴晒着太阳去买回来/沉重累赘的一日三餐”。大白话般的楼梯诗,却分明是真情实感!她期望:“谯楼初鼓定天下/安民心/嘈嘈的烦冤的人声下沉/沉到底/……/中国/到底。”她幻想着汉唐一路传下来的中国,万家灯火,在更鼓声中渐渐静了下来,那壮丽又安稳的景象。
胡兰成仅在上海待了一个余月,又匆匆飞去武汉,像是归心似箭,何处是他的家呢?
日本无条件投降后几天,三镇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胡兰成栖栖惶惶若丧家之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开始亡命生涯。小周恸哭,前后不过半年的相识,却演了一场有声有色的生死恋?一棵新桃被活活地砍了一刀,沈启无的比喻是生动确切的,可十八岁的小周还糊涂着。
胡兰成悄然渡过汉水。
张爱玲却还牵挂着他。
问世间,情为何物?
谁能告诉她呢?她自己又能做出怎样的答案呢?
莫非果真是:情有者理必无,理有者情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