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权因何成为制度缺陷
本书第二章提到,荷兰在政治制度上的“分权”设计,一度是荷兰的优势所在,为资本家自由借助国家之力追逐财富铺平了道路。但在荷兰成为主导国后,客观上需要进一步提升国家治理能力、完善国家治理体系,并为维持国际主导地位而加强对国际战略的运筹。也就是说,荷兰必须改变以往的分权体制,转向更强大的政府功能和更集权的制度设计,建立与其现代经济形态和国际主导地位相适应的现代政治形态。鼎盛阶段的荷兰不仅没能做到这一点,反而废除了“执政”,转向“联省共和制”,实际上是由“联邦制”蜕变为“邦联制”。联省议会各行其是,缺乏强有力的国内领导核心集团,中央政府的功能反而更弱了,荷兰变得没有远见,缺乏共识与合力,盲目固守现状,只注重追求短期利益,最终不可避免地滑向衰败。英国政治体制的权力集中程度比荷兰高,但为增强政治合法性而做的民主化努力,客观上也形成了分权效果。强大的既得利益者满足于现有制度安排,成为阻挠制度变革和政策变革的“分利集团”,亦在危机阶段加速了英国的衰败。
人们一定会问:在如今的美国,情况又是怎样的呢?
通过本章的分析,我们将发现,美国政治制度的最重大特征亦是“分权”。分权对美国国家治理的利与弊,亦要结合国家的不同发展阶段来评判。在兴起阶段,分权的制度设计显然有助于自由资本主义“野蛮生长”;随着垄断程度的不断提高,美国的政治体制与时俱进地向着集权方向演进。在主导阶段,自罗斯福确立的新政传统,让美国有了总体完备的现代国家治理体系,同时实现了经济盈利性、政治合法性、社会稳定性和内外统筹性这几大目标——这对现代国家治理体系而言是很难得的。而在国家越过由盛转衰的拐点后,由于内外形势变化,国家内部共识逐步瓦解,利益差异日渐显露,作为美国政治基因的分权体制此时开始发挥破坏作用,明显放大不同层次、不同集团之间的利益和认知分歧,不利于美国集中各方力量和资源应对挑战与危机——这很可能成为美国衰落的加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