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要正确叙写党的革命和建设史
李晓东
近年来,在文学创作,特别是小说写作中,时隐时现地出现了一种现象,那就是,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土地改革、“文革”前十七年的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越来越大胆的丑化描写。在当前一些作家的笔下,李双双那样泼辣干练、积极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阳光女性不见了,梁生宝那样为集体经济呕心沥血的农村领导人不见了,赵树理《小二黑结婚》《三里湾》里,虽有小缺点,但性格鲜明,具有农民式的狡黠的生动形象不见了,甚至“不好不坏,亦好亦坏,中不溜的芸芸众生”的“中间人物”也很难寻觅。弥望的,是愚昧、阴险、毒辣、可笑,反人性的,以至于跌破常理的人与事。
比如,近期一篇小说,写解放军进城后,把有钱人全家杀绝,一小女孩躲入放在门楼的棺材才得幸免。其后数年,不敢离开棺材一步,终不堪忍受,割脉自尽,被仆人秘密埋在门楼之下。仆人之子,为此终身守在门楼,以死抗拒拆迁,念念不忘“门楼本来就是她的”。还有一篇,讲身怀绝技的名厨,被迫给日本人做了一顿大餐,便被新四军游击队不分青红皂白,当作汉奸,从天灵盖劈了脑袋。相比之下,日本人倒是只吃饭,不杀人,表面凶恶,内心善良的。还有一篇作品,写川东某大户,在被批斗的前一天,不愿受辱,全家上下,从老爷太太到下人仆妇,集体服毒,从容赴死。每个人都为自己掘坟,没有棺材,“软埋”于庭院之内,辉煌大宅顿成连绵坟场。老爷的阴魂数十年不散,每逢阴雨,天空雷声为其鸣冤。唯一幸存的儿媳,一一埋葬亲人,因深受刺激而失忆,金枝玉叶做了别人家的保姆。而且北至山西,南至四川,都有全家被杀者,描绘和隐喻的,都是惨不忍睹。
此类小说还着力塑造“忠仆”形象,为他们大唱赞歌和挽歌。为主人守灵数十年者有之,自杀为主人殉葬者有之,不愿下嫁普通劳动者、遁入空门者有之。鲁迅说“奴在身者,其人可怜,奴在心者,其人可鄙”,“五四”新文化运动和中国新文学最核心的宗旨,就是“人的文学”,不料到了今天,却涌现出为主子尽忠尽孝、忠贞节烈的“英雄群像”。而这从里到外全是奴性的人物,连“三言二拍”里都很少见,冯梦龙、凌濛初都看不上眼的。
毛泽东同志指出,“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的行动”。如果不触动原有的社会结构和生产关系,老爷还是老爷、太太还是太太、仆人还是仆人,日本人打进来就好吃好喝伺候着,今天会是什么样子呢?
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主要有三方面原因:其一,人性论泛化。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重要讲话中强调,“文运同国运相牵,文脉同国脉相连”。“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真正优秀的文学,应该与时代同行,反映历史发展的必然要求,而不是把抽象的所谓“人性”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新时期文学初期,“人性的复归”对于纠正“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文学观念,“三突出”等机械的文学创作方法,解放文学生产力,的确发生了重要的历史作用。但是,这一趋势却逐渐偏离到了毛泽东、鲁迅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和现代文学经典作家所批评的普遍的、抽象的人性论轨道上去,而且占据了文学创作的主要领域和文化批评的主流话语。在人性论泛化的前提下,历史的是非、正误、先进与落后等,都不构成标准,价值评判只有一个,那就是个人品德的所谓善与恶。于是,私德取代了公德,个人取代了历史,细节取代了潮流,而这些模糊甚至虚无的东西,都披上人性的外衣。文学批评,也不复有真正社会历史批评对历史前进潮流趋势的把握分析,只能在“人性的扭曲”“人性的张扬”两个小旗间摇摆。
其二,没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文学艺术界的根本要求,这句话不是只写在纸上、出现在讲话中的,是否在创作中真正落实这一方针,观察生活、选取素材、评判人物、营造氛围,是以人民为中心,以普通的劳动人民为中心,还是以其他什么人为中心,直接决定着一部作品的价值导向、人物形象、风格特色。在一些作品里,善良、慈祥、有修养的,为人所景仰的,都是老板老爷,少爷小姐,奶奶太太,甚至八国联军和日本皇军,旧时代的风花雪月,十里洋场的买办大亨,民国名媛的风情万种,被津津乐道、艳羡不已,引得读者也想化身为这些“成功人士”,浮想联翩。而工人、农民,还有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和建设者们,则被作者从心底厌恶,在下层人士中,除了忠仆,都愚昧、残忍、可笑、荒唐、色情,不仅应该被鄙视,而且不配有更好的命运,至少,要在“醒悟”后终身自责,念念不忘向以前的主子“赎罪”。
其三,价值评判发生变化。毛泽东同志说“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中国近现代革命,在价值评判上,是一个扬卑抑尊、社会阶层高低重塑的过程。新时期以来,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阶层分化,一些人关于高低贵贱的价值评判再一次翻转,与旧时代相近似。一些作家,作为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劳心者”,从感情上,与身处高位的人更亲近,更引为同类。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有些作家,包括学者等热衷于“寻祖”,考据自己的上辈、上上辈或者亲戚云云,是有身世、有学问、有地位的人,错误地认为是经了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和建设,才受苦受难,把自己的所谓家族打扮成落难贵族,并以此自骄于人。这种价值评判是错误的,必须加以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