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在重建意义中再显辉煌

现实主义在重建意义中再显辉煌

中国进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过去的时代,对现实主义文学提出了挑战。显然,那种完全形而下的叙事,是不可能真正再现这一现实的。作家们首先需要对时代特征作出新的意义阐释。于是现实主义文学开始了重建意义的探索。这个重建意义是建立在对时代的新的认知的基础之上的,它大大开阔了现实主义的叙述空间和叙述能力,也大大丰富了现实主义的表现方式。

重建意义是建立在中国现实新的生活和新的社会形态上的。面对日新月异的生活,作家们有一种热情拥抱现实的冲动。徐坤创作《八月狂想曲》的过程就典型地说明了这一点。这是一个“遵命文学”的命题,在北京举办奥运会前夕,有关部门希望作家能为北京奥运会写一部长篇小说。徐坤接受了这一挑战。但她并没有将此当成一个应景的宣传任务,而是作为一次阐释中国经验的机会。她将北京举办奥运会置于中国崛起的时代大背景下,“打造青春中国的理念,给青春中国以激情”,塑造了一批年轻的建设者,他们在为奥运会建筑新的比赛场馆,同时也是在建设中国的美好未来。“中国经验”对现实主义作家来说尤其重要,所谓“重建意义”,对于中国作家来说,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要从中国经验的特殊性中找到自己的叙事。刘醒龙的《天行者》就是这样一部作品。这部小说是写民办教师的。民办教师是中国教育事业在特殊阶段涌现出的一种现象。刘醒龙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关注民办教师,并对那些生活在艰苦环境中的民办教师充满了敬意。他怀着这一敬意写出了中篇小说《凤凰琴》,正是这篇小说,让一直默默奉献在山乡村落的民办教师站在了全国民众的面前。到了写《天行者》,则主要是一种思想的表达了,因为他对民办教师这一中国特有的现象作出了自己的思考。在他看来,民办教师是“二十世纪后半叶中国大地上默默苦行的民间英雄”,他通过自己的叙述,揭示出民办教师的历史价值。可以说,《天行者》是刘醒龙对民办教师这一“中国经验”进行长期思考的结晶。在刘醒龙写作《天行者》时,全国的民办教师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刘醒龙以他的小说为中国的民办教师立下了一块文学之碑,让人们铭记他们的历史功绩。

现实主义并不是简单地反映了客观现实,现实主义是一种观察世界的方式,也是一种处理现实经验的能力。我们对现实主义有一种误解,以为现实主义的作品最容易写,只要有了生活或者选对了题材就成功了一大半。岂不知,现实主义是一种最艰苦、最不能讨巧也丝毫不能偷工减料的创作方法,它需要付出特别辛劳的思考才能触及现实的真谛,缺乏思考的作品顶多只能算是给现实拍了一张没有剪裁的照片而已。所幸的是,现实主义作为当代长篇小说的主流,仍然显示出它强大的生命力。而这种生命力首先来自作家的思想深度。以去年出版的三部小说为例:陶纯的《浪漫沧桑》、王凯的《导弹与向日葵》和卢一萍的《白山》都是典型的现实主义方法,而且三位作家都是军旅作家。我发现军旅作家在对待现实主义的态度上往往更加严肃认真,这是否与军队更注重铁的纪律与不能马虎敷衍的训练有关系呢?三位作家对军旅生活非常熟悉,也为创作做足了功课,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着自己的思考。陶纯写革命战争有自己的反思。他塑造了一个特别的女性李兰贞,她竟然是为了追求浪漫爱情而投身革命,一生坎坷走来,伤痕累累,似乎最终爱情也不如意。陶纯在这个人物身上似乎寄寓了这样一层意思:爱情和革命,都是浪漫的事情,既然浪漫,就无关索取,而是生命之火的燃烧。王凯写的是在沙漠中执行任务的当代军人,他对军人硬朗的生活有着感同身受的理解,也对最基层的军人有着高度的认同感。他不似以往书写英雄人物那样书写年轻的军人,因此小说中的军人形象并不“高大上”,然而他们的青春和热血是与英雄一脉相承的。《白山》稍微特殊些,作者现在退役了,但他写的仍是军队生活,是他几十年军旅生涯的一次集大成写作。而且《白山》又明显地借鉴了现代派观念,有很多现代派的表现方式,但基本仍是现实主义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