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高千丈总有根——中国评书,你从哪里来?
树高千丈总有根,水流千里总有源。
人为什么要认祖归宗?就是因为他们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源在何方。
世有百工,无工不有祖师爷。
纪晓岚在他的《阅微草堂笔记》中说:“百工技艺,各祠一神为祖。”木工有鲁班,铁匠是老君,茶业有陆羽,酿酒是杜康,教育有孔子,戏曲是玄宗……不必细数,多了去了。
那么,这评书的祖师爷是谁呢?
有人说,评书的祖师爷,最早可以上溯到两千八百多年前的周庄王。
为什么是他呢?因为周庄王是一个大孝子,母亲有恙,周庄王见母亲痛苦,便坐于病榻之前,给母亲讲故事。老人听得入了迷,便忘了病痛。能让老人家听得忘了病痛,这故事一定不是枯燥理论、艰涩哲学。
还有,周庄王为了教化百姓,还派人带着鼓,到全国各地击鼓说书,以期改变不古之人心,扭转日下之世风,于是被称为“击鼓化民”。
可以试想一下,官员们在宣讲的时候,为了通俗易懂,为了让百姓人人愿来,来了人人愿听,听了人人明白,一定会在宣讲的形式和内容上下一番大大的功夫。所以,讲得要有趣,要形象,要生动。
不仅如此,为加强宣讲官员的权威性,周庄王还赐其尚方宝剑一把,官印一枚,圣旨一道。于是乎,几千年下来,这三宝便演变成说书人的手中之物,官印成醒木,宝剑变扇子,圣旨为手帕。
此言虽为传说,但讲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据。
如果真是这样,那评书真的可以说是“你从远古走来,巨浪荡涤着尘埃”了。
有人说,评书的祖师爷早在春秋战国时就出现了。
你看,春秋战国之时,一方面,诸侯争霸,狼烟四起;另一方面,则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诸子们一柄剑、一部书,游说诸侯,全凭三寸不烂之舌。诸侯们日理万机,说客盈门,一拨接着一拨。
所以,那些说客,即便你的道再可、你的理再真,也得想办法让诸侯们听得进、听得懂才行。于是说客们各展神通,旁征博引,说故事,作比喻,或情绪慷慨激昂,或故事委婉动听。于是,历史便给我们留下诸如《刻舟求剑》《郑人买履》《买椟还珠》《愚公移山》《亡羊补牢》《揠苗助长》等寓言,真是说不完的故事,讲不尽的成语。这些说与帝王的故事,不就是一个个小小的评书吗?
有人说,评书的祖师爷在汉代,因为有实物为证。
1957年,四川省成都市天回山东汉墓葬出土一只陶俑,此俑高55厘米,体态矮胖,面部生动,头部微左,颅圆颧高,眯缝双眼,扎巾插笄,上身赤裸,收颈耸肩,右手拿鼓槌,高高举起,左臂抱一扁圆鼓,嘴半张作嬉笑状。经专家鉴定,此俑为东汉时作品,并命名为“说书俑”。
其实,汉武帝时的司马迁,在撰写《史记》之时,能看到的资料极少,大量的是他从民间采撷而来。尤其盘古、女娲、三皇五帝,这些故事,距司马迁足有三千年之久,如何流传?全靠民间。而这些民间故事在人们的口头传诵过程中,不断地被加工润色,日趋完整和定型。司马迁不过是把那些民间的传说,如实地记录下来,于是便成为后来的说书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了。
有人说,中国的评书是从隋唐一路走来。
如果说汉代的说书人是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陶俑,那么在隋代就有一位真名实姓的说书人。他叫侯白。《隋书》有传曰:“侯白,字君素,好学有捷才,性滑稽,尤辩俊。举秀才,为儒林郎。通悦不恃威仪,好为诽谐杂说,人多爱狎之,所在之处,观者如市。”鲁迅在他的《中国小说史略》中也引用了这段话。
何谓“诽谐”?所谓“诽谐”就是诙谐,就是风趣。侯白擅长的“诽谐杂说”,受到人们的欢迎,有了很多的粉丝。而且,据《太平广记》记载,这个侯白,甚至得到王公大臣们的喜爱,常常把他留在家中,让他“说个好话”,有时甚至“从旦至晚,始得归”。不过,这位侯白还不是专业的说书人,不过是业余时间与人说说笑话,讲讲故事,插科打诨,解闷逗趣而已。但是,你敢说当时的社会上、市井里,就没有如侯白这样的人,在做这专业的事?肯定有!
所以,到了唐代,“说个好话”已成为一门艺术。史料笔记中,亦多有记载。元稹《西州白学士代书一百韵》诗中有句“翰墨题名尽,光阴听话移”。他对自己的这句诗有一个小注,说是:“乐天每与余游,从无不书名屋壁,又尝于新昌宅说‘一枝花话’,自寅至巳,犹未毕词也。”乐天者,白居易也,与元稹是好友。一枝花话,唐代话本也。元稹和白居易两人是超级书迷,在新昌宅里听“一枝花话”,“从凌晨至中午,仍未听完”,这不就是说书吗?
有人说,中国的评书源于宋代。
这话也不无道理,因为北宋时期是中国评书发展史上的第一个高峰,说书艺人无处不在,说书名家无处不有。仅孟元老所著《东京梦华录》中提到的说书名家就有孙宽、孙恒、曾玉堂、高恕、李孝样、杨中立、张十一、徐明、越世享、贾九、张山人,等等。东京是什么地方?那是北宋的京城。你仔细看过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了吗?其中有一群人,围在“孙羊店”旁,正中间的说书人正讲得眉飞色舞,甚至手足并用,很有我们今天田连元先生的说书风格。那些逛街的市民听得入了迷,甚至连和尚都被吸引了来。
史料记载,北宋汴京人霍四究以三国故事“说三分”著名,“不以风雨寒暑,诸棚看人,日日如是”。不仅讲史,他们也说今,称为“新话”。这“新话”到了南宋,更是一发而不可收,《中兴名将传》和《醉翁谈录》中就提到了《杨令公》和《收西夏说狄青大略》。《杨令公》即后来的《杨家将演义》的前身。还有《说宋江》《石头孙立》《豹子头》等,为《水浒传》的成书作了准备。
有人说,评书的祖师爷应该在明代。
这话自然没错。不过,明代之前的元代,在中国历史上也有近一百年的历史,难道就没有说书的?当然有了,只不过记载得少些罢了。元代有几位说书人,在历史上也很有些影响。如胡钟彬兄妹,他们虽为说书人,却有爱国心,或者说爱大宋之心,他们在背上纹刺“赤心护国,誓杀红中”八字,意欲反元,事败被杀。还有一位女说书人,名朱桂英,以说三国、五代见长。
可以说,无论如何,到了明朝,评书艺术是真正地开启了它的黄金时代。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明朝有评书大师横空出世。
明代是说书艺术的高峰期,这个时期出现了大量的话本文学的经典之作。比如《三国演义》的话本叫《全相平话三国志》,《水浒传》的话本叫《醉翁谈录》。当时的说书人叫博君人,意谓博君一笑。还有冯梦龙的“三言”和凌濛初的“二拍”。两者都是话本小说,保留了口头文学故事性强、曲折生动、人物鲜活、描写细腻的特点。有了这样优秀的本子,自然会助力评书艺术发展到一个鼎盛时期。
更为重要的是,明代还出了位大说书家——柳敬亭,此人为说书史中的里程碑式的人物。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他不仅仅是来自民间的说书人,后来还跻身上流社会,与文人墨客为伍,与达官贵人比肩。不仅他的评书艺术影响面大,而且年过八旬仍能说书,有明末思想家黄宗羲所撰《柳敬亭传》为证。
有人说,中国的评书定型于清代。
清代的帝王们都爱听评书,甚至把三国中的一些战例用到了自己的实战之中。而且皇太极身旁便有说书艺人石汉,在皇帝身边说书六年。顺治身边也有一位说书人韩圭湖。而且,清代时,说书艺人遍布大江南北,名家辈出,比如石玉昆等。
到了清末民初,说书已经在南方、北方广泛普及,各类书馆、茶馆、酒肆,豪华的,简陋的,在都市、乡镇可谓星罗棋布。甚至还有“撂地”说书人,就在闹市之中说书,远远望去,一群人把那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也有人说,中国评书真正繁荣,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
这话十分在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尤其是收音机和电视机的普及,以及文学创作的繁荣,给评书以极大的生存空间。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评书艺术更是得到空前发展,甚至出现一部评书万人空巷的盛况。而且,随之而来的便是巨星升起,大师涌现,他们人人红遍南北,个个星光灿烂。
凡为大师,必有传奇故事、风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