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锤百炼始成钢——艰难的学艺之路
天津的演出结束了,父亲带他来到了天津的小站。
小站虽小,但在中国历史上却十分出名,甲午中日战争之后,袁世凯奉旨督练的“新军”就在小站。可以说,小站是中国近代新式陆军的诞生地,更可以说,中华民国的几任大总统,大都是从小站走出来的。
在中国传统观念中,学艺首先就要吃苦,只有能吃苦,艺才能精,没有捷径可走。“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这是父亲经常对田连元说的一句话。
父亲很注重对田连元进行基本功训练。学三弦,就让他练基本功,一天至少要练两三个小时,而弹的就是一段既简单又乏味的曲子。
田连元是个听话的孩子,尽管心里不愿意,也得坚持。有个词叫不厌其烦,其实对田连元来说,面对这样的枯燥练习,那是深厌其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夏天练弦子功,时间还要加长。父亲总是说,“夏练三伏为了长功,冬练三九为了不抽功。”冬天零下十几度,甚至天降大雪,父亲也让他穿好棉衣,提着三弦,到院子里练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练出硬功夫来。
为了不把手冻僵,田连元把那几句简单的音节,不断加快弹奏。可那毕竟是三九天,最后手冻得失去了知觉。父亲便叫他把手插入雪堆里缓一缓,再接着练。还告诉他,自己当年就是这么练的。幸运的是,田连元的手不但没有冻伤,耐寒能力还实实在在地加强了。
为了让田连元弹三弦时保持端正姿势,父亲还在弦鼓上面放一杯水,弹时水不洒才行。为了练习上手的灵活,练习时便只用下手弹、挑,而上手放下,只用下手臂压住弦鼓,而大拇指、食指还要不停地弹动。
这些方法其实也不是父亲发明的,那时的民间艺人,都是这么练的,一代传一代,就这样传下来了。
练三弦是这样,练说书也如此。
说书人最重要的就是嘴皮子得利索,怎么才能利索?练啊。
父亲说,“口齿不清,观众难听。不知所云,钝刀杀人。”你连吐字都不清楚,观众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在田连元看来,这嘴皮子功夫,比弹三弦可难多了,不仅用嘴,得用心用脑去背。
说书人的背诵是真功夫,真功夫靠的就是实打实地练。田连元学的那些小段儿,哪一段都有几百句,父亲要求他,要背得如行云流水,无论台上发生什么情况,绝不准忘词儿。
父亲让田连元每天找个没人的地方去练习绕口令,练习各种赞赋。比如“黑袍赞”“白袍赞”“美人赞”“枪赞”“剑赞”“刀赞”“鞭赞”……父亲说,“不能絮烦,这叫童子功。小时不练,大了你就练不了了。现在练会了,一辈子忘不了。”父亲说得有道理,小时练的那些赞赋,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的田连元照样张口就来。比如《鞭赞》:
提起这把鞭,
乃是滨州铁,
老君炉内打,
老君炉内折。
折了打,
打了折,
打就二九十八节。
打山山就崩,
打地地就裂。
打虎虎就死,
打龙两半载。
打在人身上,
筋断骨头折。
……
再比如《坏人赞》:
见此人,真奇怪,
文生巾,头上戴,
正按美玉无比赛。
大红袍,身上穿,
上绣牡丹人人爱。
手拿折扇乱摇摆,
抖抖擞擞从心里帅。
面如纸,刷拉白,
贪色过度气力衰。
短眉圆眼歪鼻梁,
满嘴小牙长朝外。
从小做事蔫毒损,
人送外号“胎里坏”。
……
像这些东西,都要死记硬背。一共能背多少呢?有一千多首吧。田连元说:“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我背了一千多首,也应该成为大诗人了。可惜我背的是赞赋,没成诗人,却成了艺人。”
除了背赞赋,父亲还教他短篇唱段,比如《单刀赴会》《白猿偷桃》《三顾茅庐》《华容道》《战长沙》,等等。学这些段子是为了让他学会辙韵规律,哪个唱段合的是什么辙,押的是什么韵,这样在说长书的时候,就不会跑了辙、偏了韵。
比如《华容道》,唱词的开头是这样的:
折戟沉沙铁未销,
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
铜雀春深锁二乔。
周公定下一条火攻计,
诸葛亮借东风才把曹操的战船烧。
……
从末句的平仄声中可得出此段押的是“遥条”辙。
再比如《单刀会》:
冬走浮凌夏走船,
鲁子敬摆宴在江边。
差派黄文把书下,
下在了荆州地夫子爷的画前。
关平捧书圣贤爷看,
朗朗大字写在上边。
……
这是“言前”辙,也有人叫它作“天仙”辙。
再比如《三顾茅庐》小段:
大风起兮云飞扬
斩蛇起义汉高皇。
统续绵延四百载,
传流到汉献帝颠倒纲常。
曹孟德占天时自称魁首,
孙仲谋得地利独霸长江。
大树楼桑汉刘备,
桃园结义遇关张。
……
这里押的是“江洋”辙。
通过背诵这些赞口,田连元不知不觉中便掌握了艺人的韵律、辙口。其实艺人们在实践中,总结出一个简单易记的办法。有一位叫刘庆长的老艺人就对田连元说:“十三道大辙,记它干什么?多费劲。我告诉你个简单的法儿,用十三个字儿就说全了。听着,‘俏佳人扭捏出房来,东西南北坐’。怎么样?一个字对一个辙。俏对应遥条,佳对应发花,人对应人辰……”
田连元一琢磨,别说,还真行,一句话解决了大问题。
父亲只要有时间,就给田连元详细讲解评书中常用的术语,像什么叫“定场诗”,什么叫“开脸儿”,什么叫“摆砌末”,什么叫“赋赞”,以及“操句”“串口”“关子”“扣子”,等等,讲得非常详细。
过去田连元听那些老先生闲聊的时候,这些词不时蹦进耳朵里,但具体什么意思,他还真的说不清楚。经父亲这一点拨,便恍然大悟。
父亲告诉他,“定场诗”,就是说书前,念四句诗,让观众静下来,知道你要开讲了,并且知道你要讲什么。如果有新的人物出场,就要把人物的来历、身份、相貌、性格等特征交代明白,这叫“开脸儿”;讲述故事的场景,叫“摆砌末”;赞美书中人物德性、相貌或者风景名胜,念诵大段韵文,就叫“赋赞”;制造悬念,就叫“关子”或者“扣子”……父亲告诉他,这些方法,你一下子很难掌握,说书的时候,都要用,你细琢磨,慢慢学吧。
父亲终于让田连元正式上台说书了。
田连元清楚地记得,他人生正式登台的书场,就是这个津南小站镇“徐记书场”。
父亲给了他四五天的准备时间。说什么书,你自己定。
说什么呢?《杨家将》《呼家将》之类的书,说的人已经很多了,观众不会去听一个新手的演出。况且,田连元也清楚,自己说不过人家。想来想去,田连元想起了师伯刘起林说过的一部书叫《粉妆楼》,是《说唐后传》的一部续书,讲的是唐朝名将罗成之孙,玉面虎罗昆、粉面金刚罗灿的故事。这部书说的人少,听众一定会喜欢。
征得父亲同意之后,提前三天就在书馆贴出了海报,海报上堂而皇之登出了说书人“田连元”的名字。
有人会问,田连元不就叫田连元吗?
不是,田连元是他的艺名,本名叫田长庚。
九岁那年,田连元在咸水沽拜评书名家王起胜为师。拜师就算是从艺,从艺就要有艺名。起个什么艺名呢?一些人帮着起了好几个,但都不满意。父亲说,看来非得劳驾你师爷不可了。师爷,就是王起胜的父亲。
那时候,凡是江湖上的人,不论是干哪行的,都得拜师父,没有师父就没有家门,没有家门就名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吃不开。就以说书人来说吧,在旧社会,如果没有家门,没拜过师父,就会有同行艺人进你书场内,用手巾把醒木盖上,把扇子横在手巾上。你若不服,就把你的这些物件一并拿走,不准你在此说书了。所以,对说书人来说,首要的就是要拜师。
师爷是一位清末秀才,有学问,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整天还是戴着老花镜,捧着线装书,苦读不辍。听说徒孙要他给起艺名,老人家高兴了,满腹经纶派上了用场。
老人家透过老花镜,看着田连元,问道:“你叫什么名啊?”
“田长庚。”
“都起过什么名字了?”
“有给起田连池的,可我觉得水太多;有给起田连俊的,可我并不俊。还有说叫田连润的……”
师爷笑了,说:“叫田连俊不行,你师爷辈里有个叫蔡士俊的,这犯了名讳了!”
师爷想了想,说:“你们的师兄里,天津有个张连仲,北京有赵连甲,还有个马连登,都是顺着科举这条线上来的,金榜连仲、连甲、连登。干脆,你就叫田连元吧,取连中三元之意。”
田连元一听,这名字叫着顺溜。父亲也说起得好,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中个进士、状元什么的,但在评书行当里,冲这名,也许能出人头地,可以赚钱养家了。于是,田长庚从此便有了艺名——田连元。
然而,虽然名谓田连元了,可是打进入书场开始,不但没有连中三元,反倒是失败连连。
那天,田连元忐忐忑忑地走上台,一边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一边斜眼看了一下坐在身边抱着三弦的父亲。田连元深呼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极力去学以往看到的那些说书的老先生在台上气定神闲的样子。
田连元又扫了一眼台下,并不太大的书场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座位上只有九位观众,一个个心不在焉地坐在那儿。还有一位刚坐下就站了起来,回过头好像要等什么人。
今天是田连元说书之路的第一步,都说“好的开头便是成功的一半”,可是对田连元来说,哪敢有半点奢望,成功与否,说好说坏,只能听天由命了。
终于,田连元开口了,脑子一团乱麻。多年以后,他回想自己第一次登台的窘相,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可见当时有多紧张。不过,他记得当时犯了一个错误,就是说到罗氏兄弟抱打不平,打死官军闯下大祸,官府调集人马捉拿凶犯时,田连元说道:“传令官手持令箭,只见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令字。”此话一出,田连元马上意识到坏了,手里拿的令箭才有多大?那上面写得下“斗大的令字”吗?
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评书何不如此?“说书一言,八马难追”,后悔也来不及了。田连元有些慌神,再看台下,本来就人少,还在不断地“抽签”走人……
终于,田连元把这场书说完,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垂着两只手,看着父亲。那意思就是告诉父亲,看着没,我让你失望了,我说我不行嘛。
回家的路上,垂头丧气的田连元鼓了鼓勇气,对父亲说:“爸,我干不了这一行。”
父亲回答得很干脆:“那你能干什么?”
一句话把田连元问住了。
父亲的话,真的如一声棒喝,让田连元心头一怔,“是啊,不说评书,我能干什么呢?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连小学文凭都没有,你能干啥?”
父亲看儿子的样子好可怜,便缓了缓语气说:“万事开头难。观众少不怕,不是还剩几位吗?说明他听进去了,说明你还有可取之处。只要你多登台,勤练功,肯定能行。”
父亲又安慰田连元说:“没关系,说着说着就有人听了,我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田连元知道父亲是在鼓励自己,可是光鼓励有啥用?自己不是那块料,再说下去,书场就剩咱爷儿俩了。
回到家里,父亲对田连元又是一番点拨。
那段时间,田连元度日如年,对剧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几场说下来,观众没有任何起色,最多十几位,少则三四位。也不知这三四位是不是闲得无聊,又无去处,便来这书场散心来了。不过,田连元还是谢天谢地,毕竟没有光把他爷儿俩扔在书场里。
田连元真的有一种绝望的感觉,他越发坚定地认为自己不是说书的料,这条路对他来说,根本走不通。如果硬着头皮走下去,他会痛苦,会崩溃的。
可是,出路在哪里?
这时,田连元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他父亲的师傅马立元先生。
马立元先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曾在济南书词公会担任会长,并兼任山东省民众教育馆书词训练班的老师,在山东曲艺界颇有影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他的山东快书《武松传》曾风靡全国,后来到中国曲艺家协会当了《曲艺》杂志的主编。
一年前,田连元在天津的时候,曾在报上看到一条“中国戏曲学校”招生的广告。田连元给这位师爷写了一封信,说,“我父亲田庆瑞是您的徒弟,您就是我师爷。我想报考中国戏曲学校,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很快,老先生便给田连元回了信,夸奖田连元说,“你的想法很好,看来你是个有志青年。”他告诉田连元说,“戏曲学校的考期在明年秋季,届时你可来北京,住我家,我再与有关部门联系,到时参加考试就是了。”
田连元给马立元写信的时候,无非是一时冲动,并没有认真去想想考戏曲学校的具体事宜。可是现在,他的人生走到了死胡同,没法继续说书,唯有联系马师爷,报考“戏曲学校”这华山一条路了。
眼看戏曲学校招生的时候已经到了,可是马老师还是没有来信,看来自己要主动联系一下了。田连元赶紧给马老师写信。巧的是,信尚未寄出,马老师的信到了。
看到马老师的信,田连元好高兴,看来,马老师真的把自己的事放在了心上。
可是,信一打开,田连元如当头浇下一盆凉水。原来信是马老师的女儿写给田连元父亲的,信中说:“马老于今年夏季突发脑溢血不幸身亡,全家为此悲痛万分,如今丧事办完,正准备带其骨灰返回原籍河北南皮下葬……”
马老师的突然离世,让田连元不但悲痛和意外,同时也断了报考中国戏曲学校的念头。
就在田连元茫然不知所从的时候,小站文工团的导演范云对他说:“连元,不想说书,去天津人民艺术剧院歌舞团你愿意吗?”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对田连元来说,这无疑是意外的惊喜。他忙说:“当然愿意了,可我怎么才能去啊?”
范云既是田连元的音乐老师,也是田连元最要好的朋友。
他们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呢?
原来,天津人民响应毛主席“一定要根治海河”的号召,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根治海河工程,每天都有十几万人来到海河治理工地劳动。为了给治河大军鼓劲,小站公社从各大队抽调一些能说拉弹唱的年轻人,组成了一个业余文工团,到海河工地慰问演出,田连元也参加了这个文工团。
范云是文工团的导演,当时也就二十五六岁,他为人和善,彬彬有礼,颇有风度。范云多才多艺,不仅拉得一手好二胡,而且笛子、唢呐、手风琴也样样精通。两人虽为初见,但很快便互生好感。
田连元暗想,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不去考歌舞团,而来小站这样的地方委屈自己呢?
后来才知道,范云是天津音乐学院的高才生,在1957年反右运动中,因有“右倾”言论,虽未定右派分子,但却被强令退学。又因出身不好,父亲是“历史反革命”,所以就下放到小站劳动改造。不过公社倒也没有歧视他,很珍惜这个人才,成立小站公社业余文工团,还让他担任导演。
范云让田连元知道了很多过去不知道的东西。田连元在乐队里弹三弦,兼在台上说山东快书。范云听了田连元的三弦弹奏,点头说基本功不错。他告诉田连元,音乐学院的三弦教授,三弦上的“铲头”镶的是象牙雕花,而用的指甲则是天鹅翅骨做成的。
天哪,听了范云的话,田连元不能不自惭形秽,因为他们这些民间艺人,用的多是狗腿骨和牛角。
范云让田连元眼界大开,他对田连元说,别小瞧三弦这个乐器,音乐学院的老师可以用三弦独奏,弹得听众如醉如痴。范云还给田连元他们讲乐理,教他们识简谱,还找出一些三弦独奏曲《春江花月夜》《梅花三弄》等,让田连元练习,不时给一些指导,让田连元的三弦大有长进。
范云不但懂音乐,还会作曲,也懂曲艺,经常在《四川音乐》《音乐生活》《曲艺》等杂志发表作品和评论文章。
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却一生多灾多难。后来,“文革”结束后,范云放弃音乐,自学法律,做了律师,专为弱者主持正义,还被评为全国政法系统十佳模范民事律师。田连元曾以他为典型,创作了一个《范律师》的段子,在中央电视台《曲苑杂坛》法制专题晚会中播出。后来范云患癌症去世。
话又说回来。
范云知道了田连元的困境,就找到他说:“我的一个同学在歌舞团里当指挥,他们民乐队里缺个弹三弦的,我推荐了你。我说你是专业艺人,基本功没问题,会识谱。他答应了,说专业你可以免试,只要到团里来试用一年,就可以转正。试用期每月工资三十三元六角,如果行,就来团里报到。”
田连元兴冲冲地把这事儿告诉了父亲,本以为父亲会为他高兴,可是没想到,父亲却板着脸,严厉地对田连元说:“你也不想想,每月三十来块钱,够你自己的生活费了,那家里人呢?”
田连元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是啊,父亲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说不动了,谁来养活这一大家人?田连元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可是,就目前的状况,田连元实在信心不足,他有一种危机感,如果说书这条路一旦走不通,他还有什么能力养家呢?是不是还应该再多学几门手艺啊,一旦此路不通,还有他路可走。
有一天,田连元在《中国青年》报上看到一条广告,“南京亚伟函授速记学校招生”,广告中说,掌握速记技术,可以找到很多好的工作,可当记者,可当速记员……学习的方式就是学校把学习材料寄给你,你自己学。学校定期派老师前去集中辅导,半年即可学成毕业。
这可挺好,既不耽误每天的说书演出,又可以学到一门技艺,毕业后,就去当记者或者当速记员,再也不去说书了。
田连元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于是,田连元就按照广告地址汇了款,半个月后收到函授材料一份。可是,广告和实际两码事,速记这东西学起来并非易事,入门尚可,深入则难,越学越感觉复杂,越学越觉得难以掌握,搞得田连元头晕目眩,不得要领。好吧,学校不是说下来辅导吗?到时再向老师请教吧。
终于,学校来函了,辅导老师到了天津,要求学生集中到天津授课辅导。田连元傻眼了,他必须每天在小站书场说书,一环扣一环,尽管观众很少,那也不能挂停战牌啊。再说了,怎么向父亲说,告诉他去学速记?将来不说评书当记者?父亲会答应吗?
干脆死了这份心吧,什么记者、速记员,那是别人家孩子的事,他田连元就只能老老实实说书吧。不爱说,也得说,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