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玩弄市场幻觉

别玩弄市场幻觉

沪深股市最近一直在议论平准基金,这让我想起台湾地区的护盘基金。别看台湾地区股市新闻中有时会提到护盘基金,但我很少看到当地财经媒体认真讨论它的功效。几个月前的台湾地区《财讯》月刊倒有一篇有关护盘基金的小文,质疑它为何独独青睐鸿海股票?台湾地区护盘基金的眼光确实不灵光,鸿海的股价从2008年年初的202元新台币下滑到12月12日的64元新台币,市值缩水一百多万元新台币。

台湾地区股市是著名的投机市场,治理也不佳,但沪深股市偏偏喜欢借鉴它的一些做法。如涨跌停板,原本是为了抑制过度投机的,却反成了市场操纵者或投机者博弈的工具。因为不知道有多少个涨停和跌停,引来人们的投机想象空间,诱惑投机客抢着买进。

有人说,香港不是在1998年金融危机中“平准”了一把吗?对。但也就这一把成功了,所谓出其不意吧。不过,怎么没人讨论过第二把呢?2007年特区政府以150港元左右买入港交所股票,据说是为了防止外资觊觎,结果它的股价在2007年10月22日上涨至268港元的最高价,但在2008年11月25日跌到50港元,12月23日是72港元左右。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碰上了金融危机,谁也没办法。是的,但我们从中可以注意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政府平准的标准是什么?又如何来判断合理性?鸿海从1990年年初开始就成为台湾地区股市的一只大牛股,当局买它似乎很保险,但这回偏偏失准。港府又如何确知外资一定会收购港交所?防患于未然?那就麻烦了,因为可能性太多了。

这也是平准基金最可议论之处,它有太多的理由去干预市场,而依据又是模糊不清的。市场其他参与者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赚钱,上市公司的大股东或管理层可能复杂点,要防止被收购,也就这些了。

而平准基金的“讲政治”立场又很容易让投机者利用和猜测。知名“财经演员”、摩通的龚方雄先生在2008年12月22日的《香港经济日报》上扬言:“如果A股跌穿上次低位(上证指数及上海A股分别为1664点及1749点),市场信心就会崩溃,中央出手救市的机会好大,推出平准基金的机会好大。”龚先生会说“道指若跌穿7000点,索罗斯或罗杰斯进场的机会好大哦”吗?不会,说了也没人信,市场上的投资者会随形势不断变化的,只有平准基金可能成为“冤大头”。

把平准基金定位得最具体最离奇的是中国证券业协会副会长、天相投资顾问董事长林义相先生,他要平准基金承接“大小非”减持卖盘。不过从2008年11月初到12月中旬,林先生的平准基金的数额也在不断变化。先是《中国证券报》11月7日报道,林义相说平准基金以11月6日(上证指数1717点)为标准,跌下去就接“大小非”的抛盘,只需要1300亿元。短短的一个月后,到了12月19日的天相投顾2009年策略会上,林义相的平准基金变成了3000亿元才能搞定“大小非”了。

且不说1300亿元还是3000亿元的平准基金数额,我没搞明白的是林义相设定的1700点或2000点的底线的依据是什么?因为这涉及平准基金最后能不能真正成功。

林先生极有可能把股市当银行了,那个接盘底线很像国家给银行储户的信用保证。我的疑问很简单:既然划一条股市底线可以治理“大小非”,相应也止住了其他人的卖盘,按此逻辑,全世界股市都由国家划一条底线,还有什么金融危机和恐慌呢?比如,奥巴马总统为道指划个7000点底线,标普500也划个800点底线,美国股市不也就云开日出了吗?

如果此事能成,林先生可以获诺贝尔经济学奖,因为他的理论彻底颠覆了几百年来的股市规则。不知怎的,林先生的平准基金底线,总让我想起代表教条和自以为是的法国马其诺防线。

林义相及几位平准基金支持者喜欢大谈市场信心及其功效。市场信心相当重要,不过,若绞尽脑汁算计市场其他的参与者,过犹不及,就变成了玩弄心理幻觉了,那么,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我在这儿举一个例子,格林斯潘是个玩弄市场心理幻觉的高手,但他还是暴露了一些致命的“底线”,如他在1998年拯救长期资本管理公司,让市场有了大投资机构不能倒的预期。2008年金融危机,美国财长保尔森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尝试着让雷曼兄弟公司倒闭,结果引发全世界的惊涛骇浪。接下来美国政府只能继续维持原来的底线,但又能维持多久?什么大企业都不能倒,市场经济就变成了没有地狱的天堂经济,会出现什么后果,有过去各国的实践证明,用不着我这儿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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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曼兄弟公司倒闭(图片来源:中国经济网)

现在不少人都在提1999年的“5·19”行情重临,希望政府再戳破下一个大泡沫。其实,正是因为当年“5·19”行情纵容乃至鼓励了业内的做庄和市场操纵,才让后来的德隆、华夏证券、南方证券等大大小小的投资机构破产。政府不可能在任何时候,更不可能动员所有资源来拯救所谓的“市场”和机构。饮鸩止渴,后患无穷。

最后,让我们牢记伟大的经济学家哈耶克的“致命的自负”的提醒吧,当年他指的是那些自以为全知全能的计划经济者,其实,“致命的自负”也包括那些自以为能够玩弄市场、舆论和政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