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

覆水难收

细细观察2008年中国股市的严重庄股化状态,我有位朋友称之为18年来股市劣根性之总爆发。我很赞同。如果说得不那么激烈,至少它再现了2000~2001年间的股市,庄股遍地,在完全脱离基本面的情况下,庄家们合力操纵大盘,最后欲罢不能,只不过与当年相比,庄家的资金实力更为雄厚,已渗入了许多大盘股。按市场的说法是将庄家美其名曰“控盘力量”,如果考虑像汇金公司这般对大银行股的托盘,也合理。

何为庄股?就是变相的小赌场。所谓变相,是因为它比一般的赌场更不“公平”,是被庄家操纵的,没有客观的赔率可言。既然是小赌场,它就必须广而告之。

对跟庄者而言,他们很容易识别庄股的走势与符号,如果太过复杂,庄股岂不没了人气,这是任何赌场都不愿意的。

关于庄家和庄股,中国股市上有太多的事例,如德隆系和中科创系等是如何崛起、兴盛和崩溃的,大家可以取出过去的庄股走势图形与今天的图形对比分析。我这儿再通过一个故事化模型将庄股的运作原理和本质简单说明一下。

20世纪90年代初,我第一次去云南西双版纳度假,到了中缅边境后,便过去瞧瞧。缅甸那边没什么好玩好吃好买的,游人便被一个赌摊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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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西双版纳(图片来源:百度图片)

赌摊的规则很简单,押大押小。与公开赌场的不同点在于,庄家是先在碗里开骰子,然后让赌客押注。先开骰子?这么弱智?对。庄家装模作样地在小碗内掷完骰子,然后装模作样地用盖子盖住以为赌客们没看见。于是赌客们信以为真,沾沾自喜,见骰子开大便押大。那时我还很年轻,又在旅途中,很兴奋,就弱智地玩了3把,每次100元,第一次赢,后两次输。我一下子明白这不是公开赌场,而是骗术,庄家先让你看见骰子的内容,然后根据盘面的钱财多少,改变或不改变骰子的大小。

我又开始自作聪明了。既然庄家是以盘面来定输赢,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哪边钱少押哪边,站在庄家这边嘛,让押钱多的那边的赌客倒霉吧。我又押了两把,结果还是输。这下我全明白了,那些继续押注的,除了我之外,全是庄家的托儿。即便那儿是6张100元,这儿只有我一张100元,庄家照样吃我,因为那儿全是自己一伙的,表面上付了钱,最后还是回到庄家的腰包里。

我当时年轻气盛,刚想理论几句,却发现庄家后面还站着一个人,不是黑道型的彪形大汉,而是很弱小的男子,只见他穿着缅甸的军服。整个场面太刺激了,我知道自己傻透了,可学到了东西。

古往今来的骗人赌博,一般逃不开我所说的上述模式,中国庄股也不例外。庄家在收集筹码(股票)建仓时,一般的跟庄者还可以浑水摸鱼,一旦进入洗盘和拉升震荡出货阶段,跟庄者赚钱就难了。中国股市中的庄股化,主要原因就是“大小非”尤其是“小非”与庄家密切合作,他们迅速有了大量的股票,不必在建仓上花太多的工夫。

问题是,在环境不变的情况下,那个缅甸赌摊每天骗些中国游客,可以一直经营下去,但不能超过两个,否则被骗的游客不够。中国股市的容量更大,如果有一些庄股,赢利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全面庄股化就麻烦了,他们彼此必须激烈竞争,抢夺有限的跟庄者,而后者有了太多的选择,也就顾此失彼了。

更有甚者,庄家是靠吃跟庄者而生存的,羊(跟庄者)一开始蛮多的,随着狼(庄家)的活动剧烈化,羊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一群狼(庄家),狼和狼之间有什么可骗的?

所以,庄股的生存、赢利模式与恶性肿瘤是一样的,它们可以迅速繁衍分裂和扩大,最终却毁了自己。2001年后,众媒体紧随大庄家德隆系不舍,无奈人家背后的势力强大,难以下手。我就劝一些朋友耐心点,让德隆每天自拉自唱吧,硬挺吧,这是颇耗费财力、物力和人力的,却出不了股票,换不来钱,他们最后一定会“自我爆炸”。早在2001年的《财经》杂志专栏上,我也借一位朋友之口说:“在3年之内,这些庄家一定毁灭。”到2004年,德隆等庄家果不其然。不是我会算命,而是由庄家的“恶性肿瘤”模式自己决定的。

当然,庄股为众多的老鼠仓锁定了利润,便宜了中间人和能从银行搞到钱的少数人。我首先恭喜他们发财,然后希望他们借鉴传统智慧。在中国史书上记载着许多爷爷和爸爸利用自己的资源,贪得无厌,做尽坏事,却安然无恙的事例,儿辈与孙辈看在眼里,长大后也要模仿,没曾想环境发生了变化,自己的能力又不行,一不小心家破人亡,断子绝孙。这可是中国传统理性的因果观啊。

当然,股市涨起来了一些金融官员洋洋得意地夸耀是中国经济回暖与信心不错的象征,在短期内,只要往股市里大把注入银子,股价一定会涨,这是简单的供求关系,别夸耀自己的能力了,自鸣得意只会让人觉得可笑。最夸张的是,他们不知道一些政策已经为今后的金融市场灾难埋下了伏笔,他们也许认为,这是救市或救经济的必然代价,但终有一天会觉得这个代价吃不消。

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