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麦
【原文】
凡小麦其质为面。盖精之至者,稻中再舂之米。粹之至者,麦中重罗之面也。小麦收获时束稿击取,如击稻法。其去秕法,北土用扬,盖风扇流传未遍率土也。凡扬不在宇下,必待风至而后为之。风不至,雨不收,皆不可为也。
【译文】
小麦的基本物质是面。稻谷最精华的部分,是舂过多次的稻米;小麦最精粹的部分,是罗了又罗的精面粉。收获小麦的时候,用手握住麦秆摔打脱粒,和稻子手工脱粒的方法相同。去掉秕麦的方法,北方多用扬场,这是因为风车的使用还没有普及到全国。扬场不能在屋檐下,一定要等到有风的时候才能进行。没有风或者下雨时都不能扬场。
【原文】
凡小麦既扬之后,以水淘洗尘垢净尽,又复晒干,然后入磨。凡小麦有紫、黄二种,紫胜于黄。凡佳者每石得面一百二十斤,劣者损三分之一也。凡磨大小无定形,大者用肥犍力牛曳转,其牛曳磨时用桐壳掩眸,不然则眩晕。其腹系桶以盛遗,不然则秽也。次者用驴磨,斤两稍轻。又次小磨,则止用人推挨者。
【译文】
小麦扬过后,用水将灰尘污垢淘洗干净,再次晒干,然后去磨。小麦有紫皮和黄皮两种,紫皮的好于黄皮的。好的小麦每石可磨得面粉一百二十斤,差的小麦磨出的面粉要减少三分之一。磨的大小没有一定的规格,大的磨要用健壮有力的牛来拉。牛拉磨时要用桐籽壳罩住它的眼睛,否则牛就会转晕。牛的肚子上要系上一只桶用来盛装它的排泄物,否则就弄脏了面粉。小一点的磨用驴来拉,重量相对较轻些。再小一点的磨,则只需人来推。
【原文】
凡力牛一日攻麦二石,驴半之;人则强者攻三斗,弱者半之。若水磨之法,其详已载《攻稻·水碓》中,制度相同,其便利又三倍于牛犊也。凡牛马与水磨,皆悬袋磨上,上宽下窄,贮麦数斗于中,溜入磨眼,人力所挨则不必也。
【译文】
一头壮牛一天能磨两石麦子,一头驴一天只能磨它的一半。强壮的人一天能磨麦三斗,而体弱的人只能它的磨一半。至于使用水磨的方法,已经详细记述在《攻稻·水碓》一节中了,方法是一样的,但水磨的功力又要三倍于牛犊的效率。用牛马或水磨磨面,都要在磨上方悬挂一个袋子,上宽下窄,装几斗小麦在里面,让麦粒慢慢掉入进磨眼,而人力推磨时就用不着了。
【原文】
凡磨石有两种,面品由石而分。江南少粹白上面者,以石怀沙滓,相磨发烧,则其麸并破,故黑颣参和面中,无从罗去也。江北石性冷腻,而产于池郡之九华山者,美更甚。以此石制磨,石不发烧,其麸压至扁秕之极不破,则黑疵一毫不入,而面成至白也。凡江南磨二十日即断齿,江北者经半载方断。南磨破麸得面百斤,北磨只得八十斤,故上面之值增十之二,然面筋、小粉皆从彼磨出,则衡数已足,得值更多焉。
【译文】
制造磨的石料有两种,面粉品质的好坏根据石料的好坏而有所不同。江南很少出上等的精白面粉,是因为磨石里含有渣滓,磨面时发热,造成有颜色的麸皮压扁破碎后与面粉掺杂一起,无法罗去。江北的石料性凉而且细腻,安徽池州九华山出产的石料质地更好。用这种石头制成的磨,磨面时石头不会发热,麸皮虽然也轧得很扁但不会破碎,所以麸皮一点都不会掺混到面里,这样磨成的面粉就非常白了。江南的磨用二十天就可能磨缺了磨齿,而江北的磨要用半年才会磨缺磨齿。南方的磨由于把麸子一起磨碎,所以可以得到一百斤面粉,北方的磨只能得到八十斤。所以,这八十斤上等面粉的价钱就要贵十分之二。但是,面筋和小粉从磨出来的麸皮中提取,所以重量足够了,得到的收益就更高了。
【原文】
凡麦经磨之后,几番入罗,勤者不厌重复。罗匡之底,用丝织罗地绢为之。湖丝所织者,罗面千石不损;若他方黄丝所为,经百石而已朽也。凡面既成后,寒天可经三月,春夏不出二十日则郁坏。为食适口,贵及时也。凡大麦则就舂去膜,炊饭而食,为粉者十无一焉。荞麦则微加舂杵去衣,然后或舂或磨,以成粉而后食之。盖此类之视小麦,精粗贵贱大径庭也。
【译文】
麦子磨过以后,还要经多次罗动,勤劳的人不怕一遍又一遍地罗。罗的底部是用丝织的罗地绢做的。浙江湖州一带出产的罗地绢,罗一千石面也不会坏;如果用其他地方的黄丝来做,罗过一百石面就坏了。面粉磨好以后,在寒冬里可以存放三个月,春夏时节存放不到二十天就会受潮而变质。因此,为了面吃起来口味好,最好是随磨随吃。大麦一般是舂掉外皮后用来煮成饭食用,把它磨成面粉的不到十分之一。荞麦则是先用杵棒稍微舂一下,捣掉外皮,然后再舂或磨成面粉来吃。这些粮食与小麦相比,精粗贵贱差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