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　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1〕——窗户湿青红〔2〕。长记平山堂上〔3〕，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4〕。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5〕。堪笑兰台公子〔6〕，未解庄生天籁〔7〕，刚道有雌雄〔8〕。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9〕！

元丰六年作。快哉亭筑于是年。张偓佺筑亭，苏轼题名，苏辙作记——《黄州快哉亭记》：“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即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睹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梦得，张偓佺字。

〔1〕新作，新建。

〔2〕湿青红，写窗尸新加彩漆，而又面临大江，浴青山红日，——亭临水，水连空。

〔3〕平山堂在扬州，欧阳脩所建。

〔4〕欧阳脩《醉偎香》（即《朝中措》）词：“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认得，记起、体会到。

〔5〕一叶，指小舟。白头翁，指操舟的老汉。

〔6〕兰台公子，指宋玉，他做过兰台令——文学侍从之臣。

〔7〕《庄子·齐物论》说有“人籁”、“地籁”、“天籁”。天籁是发于自然的神妙的音响，即指风声。

〔8〕刚道，硬说。宋玉《风赋》：“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耶？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雄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雄风是“清清泠泠，愈病析醒，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庶人之风”，那是“雌风”：是“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得目为蔑……”。苏轼颇不以宋玉这番话为然，所以上面说“堪笑”，笑他“未解”；这里说他“刚道”——谓宋玉可笑，不解天籁，硬说风有雌雄。

〔9〕孟子：“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孟子·公孙丑》）苏轼认为：胸中有“浩然之气”，才能当此“快哉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