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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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时代任何民族的教育家都痛恨爱情”16,——这是安·谢·马卡连柯在和教师们的一次谈话中所讲的一句话。这句话虽说带有戏谑性,但它也包含了一点真实性,因为有些教师并不懂得,年龄较大的少年,已经发育成男人或女人,两性之间产生爱慕已经成为一种规律性的现象。这些教师也没有考虑到,少年人的两性之间的爱慕所具有的情感色彩,和成年人的情欲完全不一样。在丰富而又有意义的精神生活中,男女孩子之间的相互关系的隐秘本质被理想化的、纯洁的和高尚的动机以及相互接近所掩盖。他们互相爱慕的客观基础是性的本能,但是,如果直言不讳地把这一点告诉他们,那他们就会大吃一惊。

少年们对于成年人去干预他们不可侵犯的感情领域这一点,特别感到不能忍受。要善于尊重和理解少年人的爱情——这样一种“对人的利己主义”——这是作为教育者的成年人和作为被教育者的少年在精神领域协调一致的极其重要的前提。

这种尊重和理解主要应当体现在哪里呢?据我看来,在学校里不应当不知分寸、毫无必要地谈论学生之间的恋爱。应当只字不提谁爱上了谁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15岁的少年自称为“戴了铁手套去摸人的心”这样的事,也不应当有丝毫的流露。爱情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应当永远是最欢乐、最隐秘和最不受侵犯的。在我们教导员与自己的学生之间有一种默契:我们都知道少年们已经了解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隐秘关系,但我们却装作不知道这一点;少年们也知道我们成年人了解他们这方面的情况,但他们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这是成年人和少年之间的相互关系中应当始终贯穿的对正派作风的起码要求。这不是什么玩弄秘密,而是对人的深深的尊重。我们尽量回避什么是爱情以及男女之间那种天然的隐秘关系会产生什么后果等问题的不必要的谈话。我们认为,必须使男女孩子带着深刻的责任感来对待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恋爱的自由需要有最严厉的、对轻率行为最不可调和的纪律和自制精神为前提。只有那些有自制力、能用理智来控制本能的人,才有资格享受人的这种巨大的幸福。也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才谈得上恋爱的自由。

如果没有美好而又崇高的感情上的自由,没有充满理智、纯洁无瑕、严守纪律的自由和不能容忍淫荡行为的那种自由,那么要培养人的尊严感是不可能的;同时,要使少年们坚决抵制那种侮辱人格的低级感情也是不可能的。要使男女少年之间的恋爱纯洁而又高尚,这当然取决于对他们的谆谆教导、对他们说些临别赠言或充满哲理的话,但在更大的程度上取决于我们学生的志趣和情操:要看他们精神方面的兴趣和需求是什么,要看我们社会关于最宝贵的财富是人这一极其重要的道德观念在学校集体中是怎样发展的。

一个少年在把一个女人当做自己的朋友来爱之前,首先应当把她作为一个人来爱,应当对在她身上已经并正在发现的一切充满赞叹和惊奇之情。

男女少年之间的恋爱,形象地说,就好比一扇明净的窗户,通过这扇窗户,一个正在走向生活的人看到了他周围世界中最重要的东西——人。当我们了解到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一棵盛开的苹果树下一直坐到很晚时,我们并不感到什么担心和害怕。我们深信,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纯洁而高尚的,因为他们两人都需要向对方了解一些什么。

通过几十年对少年的教育工作,我发现了这样一个哲理性的真理:如果男女少年之间的恋爱建立在共同的兴趣和需求等精神财富的基础上,就能在人们的相互关系中培养起感情细腻、举止文雅和彬彬有礼的品格。要是一个人爱美,并且能够体会和懂得什么是一个人的美,他就会成为一个对别人非常体贴的人。尊重少年们隐秘的内心世界——这是正确地进行情感教育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条件(遗憾的是,这在教育方面几乎仍然是一个未经研究的领域)。干预他人的恋爱——这就像对人的心脏施行手术一样。在进入这个禁区的时候,我总是感到一种巨大的责任心,感到自己是一个打开了一个人的胸廓、“面对他的心脏”的外科医生。我总是担心,当一个人的心还不能理解什么是生活的时候,你就粗暴地、不知分寸而又笨拙地去触及他最隐秘的部分,那就会永远地破坏一个人的感情,使他对人们相互关系的纯洁性产生怀疑。杀人凶犯的产生往往首先是由于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这个领域,一切美好的、崇高的概念被破坏了,被歪曲和玷污了。

如果你想使你的学生理解并体会到崇高的道德政治思想的美(对祖国的忠诚、责任感、为共产主义而奋斗),你就要努力使他们懂得并珍惜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的美。没有纯洁的内心感情,也就不可能有纯洁的公民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