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的用
毛泽东同志曾指示我们:“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14]一般地讲,学习就是为了使用。使用不只是对于学习的效果的检证,并还是对于学习效果的巩固与提高。在这里,使用、应用和运用,有相同的含义,我们概称之为用。
讲到《资本论》的用,似乎要说明这几点:用它的什么?怎么用?用它来做什么?大家仿佛都清楚,学以致用,用它来为革命服务,用它来解决理论问题,解决实际问题,也用它来解决我们的思想问题。但是,用它的什么问题,如没有比较明确的认识,不仅怎么用的问题难得弄明白,就是这个看起来非常清楚的用它来做什么的问题,也要成为问题了。事实不正是这样么?
《资本论》所研究的,是西欧特别是英国的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以前的资本主义发展情况。第一卷的出版,离今天近一百年了,在这段时期中,世界变化很大,资本主义从自由阶段发展到垄断的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阶段,而《资本论》基本上则是把自由资本主义经济作为研究对象,因此,资产阶级学者和现代修正主义、改良主义者都异口同声地说,《资本论》已经“过时”了。很清楚,马克思主义的三大组成部分——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在《资本论》中都有综合的表现,如果说《资本论》已经过时,那就无异说马克思主义过时了。是不是这样呢?马克思用唯物史观作为指导,研究资本主义经济运动规律,建立了以剩余价值理论为基础的革命的政治经济学体系;他并在那里指出了资本主义的发展过程,也是工人阶级被集中、被锻炼、被组织起来,成为剥夺剥夺者,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革命力量的过程。这一点,是一切空想社会主义者所看不到的,因此,他们的理论都是空想的。马克思从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看出它在为转向更高级社会创造物质条件,同时又看出它的内在的革命力量,这就为科学的社会主义作了结论。我们是在这个限度内,说历史唯物主义或唯物史观、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整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我们也是在这个限度内,说马克思主义的三大组成部分体现在《资本论》中。前述资产阶级学者、修正主义者、改良主义者,宣扬马克思主义过时,就是妄图否认马克思主义的客观真理。而我们说马克思主义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马克思主义者经常说,社会经济基础变了,上层建筑也跟着变;时代变了,理论也随着改变。现在又说马克思主义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不是很象讲不通吗?马克思主义者所讲的普遍真理指的是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方法,它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它的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这一点要牢记着。《资本论》中的基本理论,即剩余价值理论是不是普遍真理呢?剩余价值在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中是不存在的;但只要有人剥削人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存在,这个学说就反映了它的实质。剩余价值理论对资本主义社会来说是普遍真理。虽然,在剩余价值基本理论中,还有一些较具体的个别论点,它将随着资本主义从自由阶段推移到垄断阶段的具体情况的改变,可能变得不完全适用或者很不适用,如平均利润规律,如经济周期表现形式等等,即使在原则上还有很大的妥当性,应用起来,就不能不加一些限制或说明。所有这些——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方法,基本经济理论,和个别论点——资产阶级经济学者把它们混在一起,不加区别,这是由于他们缺乏这种分析的理解力,同时也因为这样做,更便于反对马克思主义。可是我们在学习并应用《资本论》的时候,却必须把它们分别清楚。
对于《资本论》的运用,在认识上,我们作了如上的简单交代。现在似可进而谈到用它的什么,并怎样来用的问题了。我们一般学习《资本论》,往往比较注意它的基本经济理论,而比较不注意它的观点方法。事实上,在我们目前这个帝国主义走向灭亡,社会主义走向胜利的新阶段,对于反帝斗争,反垄断资本斗争,反改良主义、修正主义斗争,固然在很大程度上,还有必要把《资本论》中的基本经济理论作为武器,但更重要的,还是应用体现在《资本论》中的观点方法,来研究当代资本主义的经济规律,来研究我们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规律。当然,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方法,它的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是贯彻在一切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中的,但一切马克思主义者都承认,《资本论》是全面贯彻着唯物史观和辩证法的典范。我认为,我们学习应用《资本论》,首先就要认真体会马克思是怎样运用唯物史观,来辩证地揭露资本主义的经济运动的规律的。我在这里谈到这一点,也就是解答我们提出的怎样应用《资本论》,怎样应用它的观点方法和基本理论的问题。
资产阶级学者们习惯于从人类一般的情况来谈,什么人类的欲望需要之类;就是那些古典的资产阶级经济学者,也喜欢就所谓人类的自利本性出发,把出现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殊经济现象及其原则、规律,硬套到一切时代、一切地方,结果,原始社会猎人渔人猎兽捕鱼所用的简单工具,就被看成是和现代资产阶级剥削无偿劳动所用的生产资料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的东西了。而且,正是由于资产阶级经济学者在不同程度上采取了这样的形而上学的观点方法,他们在讨论分析经济问题的时候,也就不可避免地要把许多其他社会因素拉进来打混。结果,就连什么问题也说不明白,交代不清楚。他们其所以惯于把一些经验事实、表面现象,糅杂在理论分析中,原因就在于没有一个正确的观点和方法作为指导。马克思批判他们,革政治经济学的命,也正好是从这里下手。关于马克思怎样在《资本论》中运用唯物史观这个问题,马克思自己和恩格斯都讲得不少,他们曾分别就《政治经济学批判》这本名著,反复讲到它的观点方法,但对《资本论》的观点方法,谈得更明确具体的,却还是列宁。列宁在他的那部经典名著《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主义者?》中,曾反复说明《资本论》作者揭露并阐述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运动的规律,列宁认为,《资本论》一开始就把它的研究对象,限于现代资产阶级的社会经济组织;专以社会成员间的生产关系为限,把一切社会关系,归结于生产关系,把生产关系归结于生产力的高度;他说:“马克思一次也没有利用这些生产关系以外的什么因素来说明问题”[15];各种经济概念、范畴,都被看作是那种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之个别侧面的理论表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但决定了它们的存在,决定了它们的性质,决定了它们相互间的地位和可能发生的作用;并且,生产关系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有所改变,也要在这一切方面引起相应的变化。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是同一个经济概念或范畴,出现在前资本社会的,和出现在资本社会的,并不是一样的内容和性质;就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的不同发展阶段,也不能一视同仁。唯物史观所要做的,无非是在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来考察各种经济现象,来分析各种经济问题,并来辩证地论证其必然的发展倾向。《资本论》全书就是按照这样的章法写出来的。我们学习《资本论》,最要紧的也就是要学习《资本论》作者运用他的正确的观点和方法论的做法,来试图研究处理我们所面临到的各种经济问题。当然,我们这样说,并不是说,包括在《资本论》中的基本经济理论,除了用以正确的认识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和它的必然趋向灭亡的归宿以外,对于当代资本主义的研究,特别是对于我们社会主义经济的研究,已经没有太大的帮助了。如果我们真是这样设想,那就很不正确,并且也说明我们对于《资本论》的认识,还大有问题。
我们已经知道,《资本论》中的基本经济理论,是关于剩余价值的理论。《资本论》作者在说明剩余价值的产生及其消灭过程时,不仅连带论到了一些关于前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的原理,关于社会主义经济的基本原则,并还就一切社会经济形态的共同因素,一切商品生产的共同因素,在原则上作了一些重要提示,和正确的科学说明。这对于我们理解和探讨当前经济问题,是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的。举例来说罢,如关于货币理论,《资本论》中所讲的货币基本上是就贵金属或金银币立论的,由金银硬币到纸币,由兑换纸币到不兑换纸币,由资本主义性质的纸币到社会主义性质的纸币,有一序列的关系和中间环节要处理,要交代清楚。如果径直用《资本论》中的货币理论来硬套到我们当前的货币问题上来,当然是格格不入的。硬币有硬币的流通规律,纸币又有它的特殊流通的规律,马克思就曾责难李嘉图没有把这两者区别开。同是纸币,资本主义国家的纸币和社会主义国家的纸币,也不一样。为什么呢?资本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的性质根本不同,对于流通纸币的发行额,和对于发行纸币的保证准备,资本主义国家要经常公布,但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就不一定要公布。如美国规定1盎斯黄金等于35美元,并对于纸币的发行额规定了一定比例的黄金外汇的保证准备,黄金外流到一定点,就要发生所谓美元危机。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在资本主义国家,社会财富为私人所有,国家在发行货币上的职能,只不过是为了便利私人财富或商品的流通,因此,它没有足够的保证准备,就不能叫纸币的持有者不发生疑虑。反之,在社会主义社会,所有的社会财富,它的消费资料和生产资料,都可以为它的纸币发行起保证作用。事实上,不只是研究货币问题,就是研究资本主义经济危机问题、人口问题、国民收入问题……等等,丢开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有关的最基本的理论的分析,那不仅不易讲得明透深入,而且还是错误的。
很显然的,当我们已经多少知道如何应用《资本论》的观点方法,如何应用《资本论》的基本理论来解决我们所面对着的问题的时候,我们的思想意识,思想方法,也无疑在相应发生变化。在这种限度内,很可以说,我们学习并应用《资本论》的过程,同时也是我们在思想上的灭资兴无过程。
而且,我们在上面所讲的,怎么样应用《资本论》的观点方法和基本理论,并不是说,我们学到一定程度,学到已有所得的某一阶段,才有条件这么做,事实上,我们学习的整个过程,也是应用的过程。学与用是一个不断反复的统一的过程。我们对于所学的每一个概念、范畴、规律,都联系到它的实际,那其实就是在用,就是在独立思考,就是最有效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