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是在马克思恩格斯晚年的时候出世的,但时代的变化,却是太大了。所以,在我们阐述列宁对于《资本论》体系的阐扬与应用以前,有必要把当时的大变化,资本主义由自由阶段向着帝国主义阶段的推移,革命中心由德国向着俄国的推移的过程,简单作一交代。

列宁是生于巴黎公社出现的前一年,即1870年。无论就工人阶级革命运动讲,或就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讲,这都是一个具有特征意义的年代。德意日几个后进国家,分别大踏步地走上资本主义旅程。在这以前不久,为了开拓资本主义前进的道路,美国在1861年开始南北美战争,俄国在同时宣布了形式上的农奴解放,这种落后赶先进的不平衡发展局面,开始严重地威胁到英国独占了将近一百年的世界工厂的优越地位。而资本主义向着帝国主义发展的倾向也在这时逐渐冒出头来;同时,从另一方面看,工人阶级的革命运动,在1864年已有了统一领导的第一国际,《资本论》第一卷1867年问世,翌年就被国际决议为指导革命运动的“圣经”。由于受到英国、法国先进工人运动的影响和马克思主义的宣传教育,德国资产阶级还没有摆脱封建主义的束缚,就遭到了工人阶级的有组织的反抗。德国曾经一度成为西欧革命运动的中心了,拉萨尔之流的改良主义以及后来伯恩斯坦的修正主义,其所以相率出现在德国,并不是偶然的。全世界,特别是西欧发生的这些经济、政治、思想上的变动,很快地同时也是很复杂地反映在当时处在方生未死状态中的俄国。怎么办?到何处去?这是俄国进步思想界共同的语言,是当时急切需要解答的问题。伴随各种反封建剥削、反沙皇专制主义的农民运动与资产阶级立宪运动、社会民主革命运动,相率导来了种种色色的资产阶级学说思想;马克思主义早被介绍进来了;西欧各国的改良主义修正主义,也通过俄国社会的不同历史条件,而分别演变成为它的亚种与变种。由于马克思主义已经在西欧各国工人运动中取得了领导地位,已经成为各国社会改革运动首先受到尊重的思想旗帜,于是俄国代表小资产阶级利益的民粹主义的和实质上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所谓“合法的马克思主义”的各种流派,就分别按照它们的要求和理解来歪曲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是代表工人阶级的基本利益的,它认为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是工人阶级的历史任务,而工人阶级是要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成长起来的。由于俄国资本主义的落后性,民粹派就断章取义地从这里找根据,说俄国没有资本主义,也不需要发展资本主义,从而工人阶级根本就没有什么力量,因此推翻沙皇统治的任务,就要落在由知识分子领导的农民身上;而在另一方面,“合法的马克思主义”者,则认为俄国已有了资本主义,但资本主义尚未充分发展起来,从而,工人阶级的任务,就不是推翻资产阶级统治,而是帮助资产阶级推翻沙皇封建统治,发展资本主义。从这里已看到,代表小资产阶级的民粹主义,比起代表资产阶级的合法马克思主义来,不只是更反动的,而且对于工人阶级运动是有更大的危害性的。这就是为什么在十九世纪最后几十年间,俄国马克思主义者的主要斗争矛头是针对民粹主义;虽然俄国资本主义在这几十年间不断发展,俄国工人运动的不断发展,在一方面使民粹派的理论由代表小资产阶级者逐渐转移到代表富农,同时反对民粹派的合法马克思主义者也要更多地反对工人阶级运动,反对马克思主义了。但无论是民粹派,是合法马克思主义者,还是和合法马克思主义一鼻孔出气的经济派,乃至后来的孟什维克,都企图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中,在《资本论》体系中,寻找他们可以钻空子的漏洞。对于这个斗争,普列汉洛夫当时做了很多捍卫马克思主义的工作。但宣扬应用并发展马克思主义的重担子,却是落在列宁身上。

《资本论》第一卷于1867年出版后不到几年,即1872年,照马克思自己说,已有了“一个优秀的俄文译本”[165]。列宁在1888年至1889年间的整个冬天,即还不到20岁的时候,就已经很出色地钻研了这个著作,到了1894年,他那部被评价为“俄国共产主义者真正的宣言”的《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主义者》一书就问世了。这部书是为后期民粹派的头子米海洛夫斯基反对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反对《资本论》所作的反批判。在这部书里,我们看到了俄国的杜林的嘴脸,同时也看到了,这个俄国的杜林,也像德国的杜林一样,对于马克思主义做了一件好事;由于杜林在哲学社会科学领域的东拉西扯的胡说,才使得恩格斯有必要从哲学、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三个方面来阐扬马克思主义,我们由是有了一个一目了然的完整的马克思主义体系;由于这个俄国杜林——米海洛夫斯基对于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对于《资本论》所作的浅薄幼稚的非难与挑剔,才使得列宁有必要就《资本论》体系,作进一步的阐扬与分析,这就使我们对它有更深透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