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当我们论到马克思以他的巨著《资本论》解释世界并改造世界的伟大贡献的时候,显然没有忽视另一位伟大革命导师恩格斯在这方面的功绩。他不但是《资本论》创作的积极支持者,是《资本论》第二卷、第三卷遗稿的整理者、完成者、负责出版者,同时还是《资本论》中所阐述的真理的保卫者、宣扬者。事实上,恩格斯就是整个马克思主义的两位创建人之一。
由马克思、恩格斯创建的马克思主义,包括有哲学、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三个部分。从表面上看来,《资本论》只是代表政治经济学那一部分,而且只是马克思许多著作中的一种。但虽如此,《资本论》却显然是马克思主义所由建立的基石。马克思遗留给我们的最完备、最精密、最深刻的经济学说,固无疑是表现在他的《资本论》中,他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唯物的辩证的历史观,他的科学社会主义,都在《资本论》中有了极全面的应用和极精到的发挥。《资本论》并不单是一部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经典,同时还可视为哲学的和社会主义的经典。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说,它的三个构成部分,是不可分割的。
据恩格斯的说法,在科学的研究上,马克思有两大发现:一是唯物史观,一是剩余价值学说。[2]剩余价值这个特定的社会经济范畴,显然只是要根据唯物史观才能发现的;有了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的认识,社会主义才变为科学。[3]所以,马克思虽然明确地指出了《资本论》这部著作的最终目的,是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的运动法则[4],可是他在进行那种揭发当中,却极生动地把客观经济事物的发展过程及其规律性,都原原本本地表达出来,而构成一幅活生生的唯物史观的图画;同时就在这图画中,把社会主义的必然性和可能性,甚至把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形象,也极鲜明地描绘出来了。
事实上,马克思用200万言所写成的《资本论》这部巨著,是要阐扬两个相关联的真理:其一是,资产阶级是怎样变富了的,无产阶级是怎样变穷了的;又其一是阶级是怎样发生的,又将是怎样消灭的。对前一个真理,马克思是就剩余价值的如何产生、实现和分配来说明的;对后一真理,他又是在剩余价值的连续再产生、再实现和再分配中,在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过程中看出无产阶级大翻身、夺取政权和消灭阶级的必然性和可能条件来说明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他们的前期著作中、在《雇佣劳动与资本》,特别是在《共产党宣言》中,原已在基本上把这些道理讲得相当明白了,但因为这不仅是关系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进行斗争的死活问题,同时还是关系人类历史命运的问题;不仅要针对着资本主义在经济上的剥削体制进行分析,同时还得对于遮掩那种剥削的思想体系进行批判;所以,一个以资本主义为主要对象而同时关涉到一切私有制度的全面的、深刻的、非常详尽的科学研究,就被当作一项最迫切的历史任务而提出来了。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是从以下两方面来完成这个历史任务的:
首先,所谓阶级社会,用列宁的话来说,就是一部分人占有其他人的劳动的社会。[5]奴隶主占有奴隶的劳动,是非常明白的;封建领主把农奴的劳动截然地分成两个部分,而占有农奴维持自己生存以上的剩余劳动部分,那也比较容易明白。只有资产阶级占有无产阶级的劳动或剥削其剩余劳动这一点,因为无产阶级的必要劳动那一部分,由于取得了工资作为代价,于是,这一部分的代价,就掩盖了剩余劳动那一部分之被无偿占有或被剥削,这样,资产阶级及其御用学者,就无耻地认定资本主义制度是“平等自由”、“公平合理”的,谁富了,成了资本家;谁穷了,成了无产者,不是由于命运,就是由于有没有能力,并且说这和制度本身是没有关系的。人道主义者、空想社会主义者、小资产阶级的浪漫主义者曾在各种不同的立场上对吃人的资本主义制度提出抗议,可是,因为他们全都没有从私有制社会的阶级关系去分析资本主义的本质,没有找到资本主义发展的客观规律,单凭自己的想像和主观的愿望,结局,就不可能使他们的理论具有何等说服力量。马克思一开始就把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结成的生产关系,看作他研究分析的对象和出发点。在这种生产关系下,由于资产阶级掌握着生产资料,直接生产的劳动者,必须像农奴依靠领主的土地一样地依靠那些生产资料,尽管一般商品的买卖是依据等价交换的原则,但劳动力这种特殊商品被出卖于资本家,却是依据不等价交换的原则。资本家利用劳动力所生产的价值,比较他购买劳动力所付给的价值,是一个不同的量,劳动者被迫把他维持自己生存以上的剩余劳动部分,都作为资本家的剩余劳动量或剩余价值量了。资产阶级就是经由这样曲折的方式来向无产阶级进行剥削的。可是,资产阶级占有劳动的方式虽然曲折,他们和奴隶主、农奴主占有奴隶、农奴的劳动,却同样是由于掌握了致人死命的生产资料的独占权,同样是由于利用了保护生产资料所有者的政治权力,同样是强制地迫使直接生产者提供出他们的剩余劳动。所不同的,在奴隶社会或封建社会里,剥削者是直截了当地把剩余劳动占有,而在资本主义社会,则是偷偷摸摸地通过交换,使剩余劳动采取剩余价值的形态。剩余价值形态被发现出来,资产阶级这个吸血鬼的假面具就被揭下来了,使人们知道:资本主义再也不是什么“合理”“公平”的值得永恒保持下来的制度,恰好相反,那是更加贪得无厌的杀人不见血的剥削制度,而在它本身,就在它进行剥削过程中,在剩余价值资本化的过程中,在资本积累的过程中,已经创造出了否定它自己的前提条件了。
其次,当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这样地揭露了剩余价值,从而揭露了资本主义的本质的时候,他同样也指示我们:剥削一经采取剩余价值形态,一方面表示社会生产力有极迅速的提高,和商品生产在国内乃至国际范围内更带有社会的性质;另一方面表示,作为资产阶级社会的对立物而出现的劳动阶级,将不可避免地要随着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而发展壮大起来。这两方面的变化,是按照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的自发规律,按照资本积累的规律,平行地运动着和开展着。可是在结局,前一方面的发展愈来愈显示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在矛盾,即生产的社会性与私人的占有形式之间的矛盾的扩大和加深,愈益显示它在为一个新的能容许生产力无限扩展的社会制度创造条件;后一方面的发展又说明,劳动力不绝为机械所驱逐,小生产不绝为大生产所吞没,因而愈来愈益招致更多破产失业的人口或产业预备军的形成,更加促使在业工人工资收入的减少和造成失业的威胁。当资产阶级社会占有绝大多数的劳动人民一经认清了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合理,认清了他们穷困的根源,认清了他们自己的力量的时候,剥夺者被剥夺的革命场面就要演出了,社会主义就要出现了,最后的也是最顽强有力的阶级统治就要消灭了。所以,我们说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从理论上向国际工人阶级提出了革命实践的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