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艺文选

第七节 艺文选

一、诗 散曲 散文

除 夕 金銮

还忆去年辞白下,却怜今夕在黄州。

空山积雪添双鬓,细雨疏灯共一楼。

世难久拚鱼雁绝,家贫常为稻粱谋。

归来故旧多凋丧,愁对东风感壮游。

纳粮户 杨 恩

纳粮户,来何难,进城杂差非一端。

铁绳麻索挣扎锁,差人分去手中钱。

钱尽脱身犹无路,借债典衣无所措。

甫能身脱衣尽剥,视城犹如鬼门路。

催头收头任意收,卖男卖女谁能顾。

公私耗尽名色多,几曾毫厘登官簿。

年年分数不及额,欠粮不是纳粮户。

拾 菜 杨恩

朝携一筐出,暮携一筐归,十指欲流血,且济眼前急。

官仓岂无粟,粒粒藏珠玑,一粒不出仓,仓中群鼠肥。

南庄客至 关永杰

村舍荒凉绝送迎,何劳车马望门行。

特邀飞雾张帏幔,更倩啼莺弄管笙。

借酒偏生邻犬吠,逐鸡却引水鹅惊。

虽然野外无兼味,试听吟风嘉树声。

使人还家信 关永杰

记来七载别秦关,闭目端居忆故山。

花事想知春烂漫,水声应更夜潺湲。

干戈满地无书到,风雨中宵有梦还。

寄语青青门外柳,主人不复旧时颜。

牧 者 郭 充

性癖耽丘壑,牛羊是所任。晨昏逐水草,上下只山岑。

节岂汉苏武,罪非孔距心。归来牛背上,短笛自沉吟。

岷山道中有怀 王予望

一路经行处,林深宛转开。寒云突剩雪,怪石擎苍崖。

事忆往年恨,人留知己哀。徒因老易去,勉作看山回。

仁寿山作(年七十九) 王予望

红瘦花间类我身,绿虽肥处总伤神。

此游不免山灵笑,老态如今都让人。

过虞姬墓 王予望

增不去,羽不亡,男儿志气何可量。

虞不死,吕不妃,女子升沉各有归。

伯主呜咽尽,舞草腰何伸。

妇量固如此,亭船惜别津。

奈何同激烈,遂使汉亡秦。

当年携手江东去,汉宫谁送戚夫人。

元宵灯节 冯尽善

火树万丛家家月,冰轮大千处处灯。

月色留灯灯留月,灯月留人浑皎洁。

好上青天十二楼,手把珊瑚朝金阙。

六鳌移岛山河笑,玉绳低垂银汉倒。

龙凤麒麟鹤焰照,夜未央时天鸡叫。

陇西竹枝词八首 吴之珽

莫唱陇西新竹枝,歌声断处尽人悲。

今年丰稔足官税,来岁开犁又借子。

陇头三月绿初生,陇上女儿挑菜行。

大妇提筐小妇继,春风一路铲刀声。

一向东风吹渭滨,梨花开并雪花频。

轻纱细葛都无用,棉袄羊裘去踏青。

深柳庄村一带斜,熏风弄响听咿哑。

殷勤最是南河女,不踏秋千踏线车。

五月青苗做道场,村村迓鼓拜龙王。

巫阳抱得灵湫至,一路甘霖作麦香。

秋来霖雨急如沙,打入茅檐板屋家。

最是北乡泉脉少,庄庄雪窖渗银花。

朔风吹面挂寒晖,陇树无枝烟火稀。

山下儿童齐唤冻,倒拖竹帚扫莎衣。

谁家雪里兴偏豪,牛粪如香烘破窑。

得向土床抛叶子,官粮完罢赌烧刀。

独坐桃花树下 陈长复

桃花分得武陵春,且坐花荫遣病身。

我是中原歌凤者,鸟来错认避秦人。

红 崖 马荣朝

山居潇洒胜蓬莱,紫燕声中花正开。

长夏闭门无个事,焚香洗砚赋红崖。

仁寿山杂咏 陈时夏

到此尘怀一概删,天台有路别人寰。

虹桥日映阁中阁,鹫岭云连山外山。

曾传慧瀑挂岩隈,古涧而今长绿苔。

安得飞泉来树抄,化作花雨洗尘埃。

莎衣行 范 锺

清霜已脱门前柳,陇上贫儿缚竹帚。

木叶扫尽扫莎衣,朔风推人出城走。

郊原刷削佛头光,行行渐入穷山口。

阴岸积雪不曾消,阳坡草皮难得厚。

但愿寒喧放晴明,莫教野径遗枯朽。

集芜秽与飘蓬,万扬尘而刮垢。

既屈我之微躬,即掬之以双手。

粗者顶上浮,细者中间揉,

高者为圆塔,卑者如满斗。

轻者超越前,重者趑趄后,

累累夕阳中,背负下陇首。

黄昏入市换铜钱,今日晚餐才能有。

饭罢更深炊火息,妻子寒床仍共守。

陇头谣 侯树衔

陇头是处团练起,白昼公然劫行李。

嗟我行商辛苦多,黄金失去泪滂沱。

泪滂沱兮奈若何!

哀故乡 赵运昌

乍见故乡人,喜问故乡事:“故乡近如何?我宅君可记。”

故乡人呜咽,气结不成语。少顷乃复言,且泣复且诉:

“故乡无乡音,故宅生狐兔。蒿艾变为林,庭院多坟墓。

我曾访我宅,四邻无一处。”乡人言未毕,我心已如醉。

木立西风前,相对如梦寐。

冬日山居 张如镛

纳稼筑场日纷纷,芒鞋踏破陇头云。

经霜落叶声喧雨,傍水阴崖冰裂纹。

犬吠村边来远客,羊归陌上带斜曛。

谁家饮蜡迎田祖,社鼓冬冬隔岸闻。

夜 吟 张继

爱诗如玉欲无瑕,夜久吟成点缀加。

一字未工犹不寝,呼童几次剔灯花。

汉南题壁 杨凌霄

腊雪凝冰日,携妻到沔阳。相随人两个,空洒泪千行。

蓼叶编为屋,芦花装作裳。饥寒谁慰藉,犹幸见高堂。

望日巩郡怀感 原翔云

古郡荒凉血尚腥,炊烟寥落散如星。

伤心白骨塔前路,杜宇声悲不忍听。

首阳山 赵丙淮

年来尝自抱疏慵,仰止西山未一逢。

今日我从山下过,马头犹自起清风。

山青石瘦更宜人,扑去平生万斛尘。

我是苏门长啸者,高歌占断数峰青。

怀友人王燮臣 阎士璘

故人音问年来无,回首停云雁影孤。

闻道历阳山下路,至今人尚说潜夫。

烈士吟 祁荫杰

易水寒峥嵘,燕山郁崔嵬。再拜饮君酒,泣下肝肠摧。

天地忽异色,壮士去不回。白日咸阳宫,匕首惊风雷。

武阳视秦帝,面青如死灰。

佣者叹 祁荫杰

蚩蚩佣穑人,冒寒中夜起。劬身场圃中,日昃殊未已。

草乾芒刺肤,衣单风瘁指。岂敢 筋力,幸免遭诃笞。

具体而为人,惟发肤踵趾。彼宁不自爱,为迫饥寒耳。

吾生亦一物,虮虱乾坤里。行披青貂裘,坐稳青皮几。

朝餐进酪酥,夜眠拥褐绮。束耳鹖茸冠,温足驼毡履。

众中独优游,颇尽生生理。自问我为谁?书痴而已矣!

依然蒲柳质,亮非金石比。我逸何功德,彼劳胡过訾。

感此重包羞,宁忍相夸侈。旨哉先圣言,励行在饬己。

安饱日以嬉,曾不若鹿豕。而我实近之,愧对颡有泚。

遑遑名利徒,所鹜金与紫。腹里蕴鳞甲,舌锐生矛矢。

攘夺竟穷年,蹉跎遂没齿。谁能中道休,无过休即死。

佣心物拘系,佣力人驱使。心与力较量,其间不容咫。

古今相递嬗,如环周复始。疐后幸可及,轭先莫能止。

窭人怀一饭,切身谁奈此。力役良苦辛,尸居足讪耻。

斟酌劳逸间,笑揖毛锥子。

出门见饿殍载道,惊心不寐,口占记之 王海

昨日归来泪模糊,夜深推枕几惊呼。

天心至此今何望,人事如斯古所无。

吏酷兵骄兼盗贼,父啼子号到妻孥。

都言新法能强宋,谁绘监门郑侠图。

百转千回不自安,且将天意验心观:

帝逢醉日民何罪?肠虽热时胆已寒!

万姓未蒙新雨露,九州谁念旧衣冠。

穷途事即穹苍性,黑夜何妨白日看。

过首阳旧城,北望王将军沟有感

将军即宋王统制德,沟其故里也。 王海

荒山方极目,怀古泪先挥。百战名犹在,中原事又非。

蒿莱迷故国,风雨送斜晖。驻马增悲壮,啼鸦趁晚归。

散 曲

﹝北沉醉东风﹞(《夏旱》) 金 銮

我则见赤焰焰长空喷火,怎能够白茫茫平地生波!望一番云雨来,空几个雷霆过,只落得焦煿煿煮海煎河。料着这落水珠儿有几多,也难与俺相如救渴。

﹝北落梅风﹞(《咏蝇》) 金 銮

从交夏,攘到秋,缠定了不离左右。饶你满身都是口,尝得出那些儿香臭?

前 调(《咏虱》)

憎头锐,怜性拙,一塔儿热窝中依藉。又不曾苦贪人些多气血,汤抹着予孙族灭。

前 调(《咏蚊》)

明明的去,暗暗的来,怎当他毒如蜂虿。死来头上还不睬,天生的嘴尖舌快。

前 调(《咏蚤》)

才离了睡,又蜇上身,缠杀人怎生安顿。些娘个儿偏走滚,任遮挡遣他不尽。

散 文

郡中凿井记 胡缵宗

陇西土厚水深,郡城地倾,民不克井,亦不知其几千年矣。自创郡,引渭水、荆水而注之池,民朝夕取给焉,吾不知其几百年矣。然源不远,故流不大,而旱必涸,涝必溢,寒必冰,则无水。地且边,民且贫,犬羊深入,豺虎窃发,河不可引,池不及蓄,则无水。民日病之,而不能顾也。往岁,侍御霍邱胡君,欲水入城不吝而入池不竭也,尝筑堤以障渭,以约荆,然犹夫故流也。今岁之春,侍御张君鹏按陇以西,于民利病孳孳焉,于民疾苦竞竞焉。既至郡,乃询及井,郡中士以其故告公,公喟然叹曰:“民何取于河耶?民何取于池耶?民舍河与池曷以生耶?”乃咨之分守刘君少参从学、分巡纪君佥宪常。诹之父老曰:“是地也,尝凿井及水矣,尝凿井不及水,遂辍不凿矣。无怪其不能井也。”夫水行地中,犹气行天地中,无时无之,无处无之,然亦有脉络焉。故水之行也,有巨细,有浅深,未有凿不得水者;未有凿此不得,而凿彼复不得者。盍求善凿者,察地之脉凿之,当得水矣。乃命指挥使阎清督其功。然不以烦民,即数罪之法当赎力能赎者,令人凿一井,而人效力焉。清乃先于其司仪门前之右,选工凿之十数仞,果得水,甘而冽,汲之冷冷然,取之渊渊然。昔难而今易,昔啬而今丰,此非其数哉!此非其时哉!明日清复于公,公曰:“我固知必得水也。”由是尽城中将分凿之,计得井十有五,将次第皆得水也。初凿井而得水,郡中无大小贤不肖,无不欣欣然以得井为贺者,曰:“而今而后,吾郡得安饮也。”既汲井而得饮,郡内外无远近贤不肖,无不欣欣然以得井为乐者,曰:“而今而兹,吾乃得安食也。”盖不复以涸、以溢、以水为病矣,是可贺;不复以犬羊,以豺虎为警矣,是可乐。既讫工,清乃谋诸大夫士,谋诸父老,曰:“引水以饮,其利小;凿井以饮,其利大。引水以蓄,其力勤;凿井以汲,其力暇。引水以生,其泽近;凿井以生,其泽远。”夫何可无记,以示永久。缵宗乐道之,而为之记。然民之感之也,吾不知其几千百年矣,夫何俟于记。

巩郡新开永济渠碑记 杨 恩

陇西在舆地西南,昆仑元麓,图称土厚水深。巩当上游,土厚则鲜泉,水深故难井,自有郡以来,惟引西南河水,由坤隅入城,汇为数池,郡民取给。顾二河纤水耳,源近流微,雨辄泛波啮郛,旱即烈日干沙,杯池星灶,民辄苦之,从古然矣。其大者地邻氐羌,窃发不时,有如一旦有意外之警,水不及引,池不及潴,可立而涸。异时海氛南牧,烽火达于近郊,民若釜鱼,群沸以忧。守者洛阳杨公归儒计无所出,至欲割北郭饵寇,幸其饱去,民滋用哗,几成激变,独以无水故耳。时过事去,即若幕燕然,岂独其计划不优,其所为民虑者未至也。天不弃西人,畀我副宪岳公分守陇右。始至郡,即讲求民瘼之急者,咸以悭水首对,公骇之。或云城西二十里南山谷中,荆水出焉,俗名科羊河,北流入渭,源远流长,水旱如一,引而入城,其利长远。先是亦常议及之,类以劳费中缀,今其故迹犹有可寻者,是在上耳。公慨然曰:“兹系于民生利害何如者,吾尚可以劳费为解?”即偕郡伯刘公、陇西令张公星驾往视,相原度隰,往返数四。喜曰:“吾得之矣,是诚可引。第绝流而堤,与水争利,不能分山而渠,与民雠力,不可前举不终,无惑也。今惟循南麓而导,堤捍其外,势便工省,为费亦廉。涨则大势入渭,渠不与闻,歉则全河可引,水不患乏;城中益广陂池,常注令满,缭垣数门,以备缓急,复何不给之患。又资二十里灌溉之利,是乌不可亟举?”指画既定,自出俸余二十金,付令君庀材鸠工,任其事。郡公雅与公同志,时时省督劝课,经始于乙巳六月,越三月而渠成。导水入城,洋洋安流,源源常继,民皆手额呼祝,欢声载道矣。是役也,流井而行,既恒既盈,渟渟泓泓,民用乐生,利一。余流注隍,四周泱泱,消彼陆梁,壮我金汤,利二。利用播植,时万时亿,以沟以洫,蕃我黍稷,利三。其小者无论也。今君以自古艰虞,一旦永赖,公德之及民者匪细,不可无言以纪其事。过余征文,余郡人也,目击其盛,鼓舞庆幸,尤倍群情,故采舆人之诵,书之若此。后有仁人观碑而绍烈焉,虽万世可也。因此告夫来者。公讳万阶,朝城人,癸未进士。

创设襄武书院碑 张 经

襄武为陇右名胜之区,今之陇西是也。旧称人材薮。自有唐以迄元明,如才子五李以文章名,状元拜柱以功业显,至若邑乘称杨凤池为关西才人第一,关人孟为活关公,皆光耀史册,芳流百代。逮我朝捷南官,入词林者,亦指不胜屈。虽山川灵秀所钟,大抵贤大夫作养之功居多。丙寅兵燹后,先民遗泽,荡然无复存焉。庚午夏,郡伯观察汤公聘珍奉爵帅左伯檄摄篆,慨然以兴复学校为己任。虽公务猬集,而捐俸课士,如是者历有年所。今岁夏,我邑侯司马吴公印本烈来权陇篆,下车观风,即以筹膏火立书院为念。昔年李西垣观察权巩昌府篆,欲立襄武书院未果,辄以为憾。吴公其同志者欤!适有巨族祁姓掘得族内藏金数千,闻于官。公以一千二百五十金充公。商诸生等分八百金为书院膏火生息;二百金生息作宾兴;二百五十金生息为义学束脩,一举而三善得焉。随禀明现任巩昌府李公印国贤共成其事。即详爵督宪存案。一面勒石定其章程,以期永远无弊。公之造就夫陇西人士者大矣哉!抑又闻之,国家元气在斯文。是举也,谓公之作育人材也可,谓公之培植元气也无不可。同治十一年岁次壬申仲冬之月。

绿,在原野,在心中 王 戈

从陇回到定西,正是穿越所谓的“陇中腹地”。这里的山光水色,只用一个字便可概括无余——黄!黄色的山梁,黄色的沟壑,纵横交错,莽莽苍苍,无边无际的黄土山梁就像黄海的层层波涛,托着一片蓝天。这里的地名,大多是什么“岔”、“凹”、“峁”、“沟”、“湾”,只从这些字面上,你就可以想到,这里大概很难找到一条笔直的小路。十二岁上,我就是从一个叫做“湾”的山村出发,沿着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到县城去就学。之后,又来到了绿色的平原。

“黄”是“旱”的姊妹。黄土黄沙,经不住风的袭击和雨的冲刷,“十年九旱”恶性循环,使这片可爱的土地贫癖干瘪得像作个衰弱的老人。我没有翻阅过那里的县志,不知这种罕见的“黄”和“旱”始于哪朝哪代?但我有一本记忆的词典,每当接到“久旱不雨,口粮不足”一类的家信时,便常常从记忆里搜索,在故乡的原野上,有没有“绿”字呢?有!我幼年的生活里充满着绿意。我家那个“湾”也许是地处南山的缘故,沟湾里蒿草丛生,酸枣树长得有一人多高。常有山雉野兔出没。夏天还有采不完的草莓,山坡上绿茵茵的。一到春天,各种各样的无名山花相继开放,我们就将羊群撒开,采撷枸杞花结绣球,玩抬花轿……老人们说,咱这地方草皮厚,阴湿,旱,倒不怎么怕,就怕冰雹。可见,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们虽然说不出“生态平衡”的名词,却也懂得有绿色才能有收获的道理。后来,恰恰是一种人为的“冰雹”,风卷残叶似地卷走了这里的草,这里的花。绿色像湖水般消退了,代之而起的是与别处一样的土黄和干旱,还有掂到手里就发怵的家信……

我在气候温和的绿色平原上度过了生命的三分之一,对家乡的春夏秋冬已经淡漠了。为了追回这种记忆,我决定在一个夏日,舍弃乘车之便,沿我离开家乡时的那条山间小路步行了一趟。那条崎岖的土路现在改成了宽阔的柏油公路,顺着山梁的走势遥远延伸开去,直通定西。高原的天空蓝得出奇,在中午阳光的强烈照射下,公路像一条闪光的彩带。最使我惊叹不已的,是路两旁有宽宽的绿色林带。一色的白杨树,长得一般高,圆圆的绿叶在清风中瑟瑟作响,把斑驳的阴影投在青青的草地上。一拐进我们那个“湾”,情景还要动人。山沟里、山坡上栽的,也是一色儿的小白杨。我仿佛回到了童年,做起了欢乐的绿色的梦。但我已经成为这个家族中的长者,“在蓝天和白云下的绿色山坡上,无忧无虑地结绣球、抬花轿的应当是下一代人,我只能唱一曲八十年代的白杨礼赞了!

一位中央领导人,将一包树子寄给了定西。它播在人们心里,将会带来明媚的春天。那情,那意,岂止是一首赞美诗能表达的呢?那绿,永远在原野上,在人们心中。

二、歌曲 戏剧 小说歌 曲

夯 歌

山 歌

大妈妈要吃个浆水面,二妈妈要吃个醋哩,一个锅里两样子饭,难心着怎么做哩。

天上的星星对星星,银河里闪出个水星,如今的婚姻自做主,劳动中建立了爱情。

左肩子担水右肩子换,担水着浇花园哩,毛主席分房又分田,阿么着忘下(个)您哩。

山上的鹿羔儿下山来,下山着喝一趟水来,实现四化(着)同心干,和尕妹携起(个)手来。

胡麻开花着打蓝伞,蜜蜂儿落在了花间,党的(个)政策三冬暖,心里头开了牡丹。

大碗豆开花虎张口,小碗豆开花象绣球,阳关大道上放展走,富日子还在后头。

小 调

冻 冰

三月里的桃杏花满院开,四月里的韭菜绿茵茵呀。

绿茵茵呀小呀阿哥哥,小呀阿妹妹呀,咱给你一把麦。

五月里的杨柳门面上插,六月里的麦子满山黄。

满山黄呀小呀阿哥哥,小呀阿妹妹呀,赶着把麦割。

七月里的麦子起上场,八月里的秋风渗骨凉。

渗骨凉呀小呀阿哥哥,小呀阿妹妹呀,咱给你一把麦。

九月里的菊花满院黄,十月里的石竹长过墙。

长过墙呀小呀阿哥哥,小呀阿妹妹,咱给你一把麦。

十一月冬青开花雪里藏,腊月里的梅花蕊儿黄。

蕊儿黄呀小呀阿哥哥,小呀阿妹妹呀,咱[1]给你一把麦。

三大姐点蜡

话 剧

岳 飞(第三幕选段) 汪 钺

万俟 :岳元帅,你看,圣上又发来了十二号金牌,命我二人坐镇军前,立催你部起程,如有延缓,你我一同坐罪。你自己说说,如何是好。

岳 飞:(接过金牌,看了一阵,怔了一阵)

万俟 :这御前虎头金字牌,是特大的紧急军情才用一次半次的。一天之内连降十二次金牌,这可是千古少有的大事,稍有差错,我可坐罪不起啊!

岳 飞:(低沉地)二位大人,请到驿馆安歇去吧。我,岳飞,下令班师。

﹝李若虚、万俟 向台左下。

﹝岳孝娥接过金牌,摆到点将台上。

岳 飞:(漫步走上点将台,放眼北望)

﹝北面尽是整齐的大营。晨风阵阵,军营里传来了“满江红”的歌声,歌声时隐时现。但很庄穆。

﹝张宪、岳云迈着沉重的步子打台右上。前面三个士卒抱着一只木斗,斗内盛满了金兵的断箭和箭头。他们默默地把木斗摆在点将台上,又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台右下。

岳 飞:(头也不回,低沉地)你们,回来啦?

张 宪:(难过地)回来啦……杨再兴,他……

岳 飞:(猛然一惊,步下台阶,取下一支断箭)

张 宪:杨再兴陷入重围,被乱箭……

岳 云:掩埋杨叔叔的时候,浑身尽是箭头……拔下来,装了三斗……他还紧紧地握着枪……握着枪啊!

岳 飞:(双手轻轻地将箭头插入斗内,跪地)

﹝张宪、岳云、岳孝娥同时跪地。

岳 飞:我的好兄弟,你安息吧,鄂州一别,你长驱直入,横扫敌阵,人为血人,马为血马,你还是勇往直前,毫不回顾。五百轻骑大败十万金兵的朱仙镇,英雄的朱仙镇,你,安息吧!屈辱的朱仙镇,你,安息吧。

﹝梁大伯手执一面大黄旗,率领朱仙镇父老打台右上。

﹝牛皋等人先后随上。

梁大伯:岳元帅,天还没有亮,朱仙镇的父老,买了一面大黄旗,他们说,咱和元帅有一面之交,托咱请元帅写上“岳家军”三个字。少壮者要跟随大军北进,要为大宋朝效命。旗,买下了,字写不写?现在,你说说,这旗该写不该写?该扛不该扛?

梁金凤:大家想不通啊!都说,十几年啦,哭呀,等呀,连哭瞎了眼睛的老奶奶,都看到了岳家军的旗号,可现在,这旗号将掌到哪里去呀?

老乡民:十几年啦,我们天天盼着王师北进,天天想听听官军的车马声,心都熬碎啦!你不能走!你看,我们焚香顶盆,给你跪下了。

﹝众父老一起跪地,头上顶的瓦盆内香烟缭绕。

岳 飞:(万般苦楚)父老兄弟姊妹们,大家看(指十二道金牌),这君命如山,天威难犯,我岳飞怎敢,怎敢啊!……

梁大伯:(也跪倒)大军驻扎朱仙镇,父老们箪食壶浆,犒劳王师。大军撤走,父老们怎么活?他们逃不过金人的屠杀报复啊!

老乡民:反正活不了啦!我们跪在大道上,你的车马就打我们身上压过去吧。宁叫大宋的乱马踩死,也不吃金人的一刀。

老奶奶:十几年啦,朝廷文有文官,武有武将,都把我们忘记了。只有你,元帅,还惦记着我们。都是同一块地盘上长大的,你能忍心撇下我们不管吗?忍心把我们交给金兵处死吗?

老乡民:再不愿做亡国奴啦!岳元帅,你就下令吧,下令你的马队打我们身上踩过去吧,现在就请下命令吧!

众 人:下令吧!现在就请下令吧!

岳 飞:(无限沉痛,仰天自语)将士忠义,黎民忠义,我岳飞忠,怎么忠?义,义在哪里?义在哪里呀?一条命,一条命早已视如草芥。有什么舍不得呀!可,这朱仙镇扎下的四十八座大营,这二十万大好儿男,我交给谁?我交给谁?……大宋十万里江山,难道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岳飞!难道我说不出一句称心如意的话吗?能啊,能说出口,命令我的好兄弟,驾起长车,一鞭直驱居庸关,为我中华扬眉吐气,扬眉吐气啊!可,这钢鞭折了,车轴断了,命令我怎么下?调转马头,车马向南,黎民百姓兄弟姊妹,同穿一样的衣裳,同说着一样的话语,我把他们交给谁?交给谁!(苍然跪地,面北拱手)二帝啊!从今后困死荒沙外,再无归还的时候!(面西拱手)太行忠义,两河豪杰,岳飞生不能与你们痛饮黄龙府,死时定将面向北方,鬼魂的眼睛,也要看着你们马踏五国城!

﹝一士卒急上。

一士卒:禀元帅,韩元帅、刘元帅的两路军马已经南下,支援我军的粮草,也已调转马头,向南去了。

岳 飞:(凝视远天,无限悲愤)完啦,全完啦!十年之功,废于一旦!

(怔了一阵,向众父老)站起来,请大家站起来。

梁大伯:元帅……

岳 飞:请大家站起来,我有话说。

〔众父老站了起来。

岳 飞:我军再驻五日,父老们回去,收拾收拾,收拾停当,跟随我军一同南下。

牛 皋:怎么,鹏举,你决意要班师了吗?

岳 飞:韩、刘两路人马撤走,我孤军深入,腹背受敌,粮草也接济不上……

牛 皋:你这奏章也不写了?

岳 飞:无济于事了。

牛 皋:好哇!恢复,恢复!这就恢复到头!你班师,咱不干!

梁金凤:对,拉出去一支人马,咱们把“岳家军”的旗号掌起来。

牛 皋:是的!咱要带上自己的兄弟到太行山去。要打,就打个痛痛快快。十几年啦,老这么牵肠挂肚的算干什么!下命令!把我部士卒留下来!

岳 飞:大哥,别意气用事!

牛 皋:什么意气用事?你说的“同心同德,体念国难”,人家全当成了屁话!我算看明白了,金人打来了,他们就把咱当人使唤,金人打走了,他们就,通和议好,做那些屈辱的投降勾当。那个赵家九哥,那个白面皇上登上了九龙宝座,生怕他哥哥返回来,他那个皇帝座位就保不住啦!

岳 飞:(大出意料)大哥,你这是欺君之罪啊!

牛 皋:欺他一次两次,出出这口闷气,也算不了什么!

岳 飞:你不怕招惹大祸?

牛 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豁出去了,还怕什么!

岳 飞:我命令,你部提早撤退!

牛 皋:咱不干!

岳 飞:当着将士的面,儿戏不得!

牛 皋:现在,你说什么也不管用!

岳 飞:(大声)牛皋!

牛 皋:说吧,有话尽管说,咱不怕啦!

岳 飞:欺君罔上,目无本帅!如不听从调遣,立即军法论处!

牛 皋:好,咱不班师,你下命令,论处吧!

岳 飞:(果断地)来人!

﹝两卫士提刀向前。

岳 飞:监督牛皋撤军,稍有延缓,军法从事!

﹝两卫士持刀逼向牛皋。

牛 皋:(向卫士)兄弟,等一下。(走到点将台旁,拿起酒壶,狠命地喝了几口)好香,好香的酒!开戒啦!咱牛皋开戒啦!(转向岳飞)鹏举,岳元帅,你的命令下得好,咱牛皋高兴,打心里感激你。河东起义以来,咱也身经百战,金兀术二下江南,咱在荆湖路击退了他的一路大军,都统制、副帅,官不小。咱不图做官,你要规复中原,咱就听你节制,兄弟们对天盟誓,同肝共胆……今天,路走岔啦,咱不愿意。不打金虏,就做亡国奴。回到临安,也不过是一个穿红挂绿的小喽啰!倒不如死在兄弟的钢刀之下,落一个干净的下场。平日,咱兄弟情同手足,这会儿,也别忘了深情厚谊,咱给你行个告别大礼。(跪地,行三拜大礼)兄弟,回过头来看看,大哥没有怨言,看上大哥一眼,咱无忧无虑……

岳 飞:(背过身去,没有勇气回顾牛皋,慢步走到点将台旁,扶着点将台,静立不动)

岳 云:(满含热泪)牛伯伯!(跪在一旁搀扶牛皋)

张 宪:(也跪在地)元帅,下命令吧。兄弟们同生死,共患难,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埋上这几架忠骨,也就心安理得啦!

张 进:(无限感奋地)元帅,跟随你十几年啦,西北长大的,不习水战学水战,不会划船学划船。你手指指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你的手指指到哪里了呀!要生同生,要死同死,元帅,成全我们的大义吧!(跪地)

李 宝:元帅,我们有一点小过错,胜利啦,大伙高兴,我们偷偷喝了两口酒,害怕元帅问罪。现在看来,小事情!打下的地盘都不要了,喝两口酒怕什么。你就一道儿惩罚吧,给我们一个清清白白的归宿吧!(跪地)

岳孝娥:(扑向岳飞)爹爹,你怎么不说话呀!

梁大伯:好,好啊!弟兄们个个忠义,我老汉也看着高兴,我全明白了,我们这些黎民百姓算得了什么!越是官高爵大,越离我们百姓远……

岳 飞:(一怔,回首望望梁大伯)

梁大伯:别生气,元帅,七十多岁啦,对得起做官为宦的,对得起赵家皇上。河北忠义点燃了多少火堆!点燃了,扑灭了;灭了又点燃了。金人扑不灭这熊熊大火,咱们又要亲手去扑灭它,这算干什么!(从梁金凤腰间取过剑)剑啊,十年前,儿子战死了,元帅赠了这一把复仇的剑,仇未复,耻未雪,剑却不听咱使唤啦!(面北拱手)对不住你们,亲朋故友,对不住你们忠义豪杰,梁某有何面目再拿着这把剑回到太行老家!(向岳飞)元帅,抗金你已经抗到头啦,这把剑该物归原主了,请收下吧。

岳 飞:(低头不语)

梁大伯:元帅,说老实话,你今天班师向南,咱还要过问向北,爷孙两个走南闯北地抗金,总得抗出个名堂。念起十年交往,就此向元帅告辞;念起赠剑情意,双膝跪地,奉还原剑,其他的话咱们就不说啦!(跪地)

梁金凤:(亦跪地)请放心吧,元帅!我们回到太行老家,会组织一支不动摇的岳家军,剑你就收下吧。

岳 飞:(看到梁大伯跪地不动,一阵心肌绞痛,忙用手捂着心窝。看看不动声色的众将领,看看低头啜泣的众父老,没有一个搭理他,心头又阵阵剧痛,紧紧捂住胸口)

岳孝娥:(搀着岳飞靠点将台站下)

岳 飞:(扶着点将台站了一阵,万般矛盾,齐往上涌。一只手抓着心口,一只手拿起酒壶,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

岳孝娥:(惊异地)爹爹!

众 人:(也多诧异不解地张望)

岳 飞:(把酒喝空后,轻轻将壶扔在地下,又捂着胸口,扶着点将台站了一阵。猛然“呕”的一声,满腔热血直往上涌)

岳孝娥:爹爹(忙搀扶岳飞)

岳 云:爹爹,爹爹。(亦搀扶岳飞)

张 宪:(忙打父老手中取过一个瓦盆,伸到岳飞面前)

岳 飞:(接连“呕”“呕”的几下,满口满口的鲜血,全都吐到了瓦盆内)

众 人:(大惊,急上前)元帅,元帅。

岳 飞:(闭目不语。待了一阵,轻轻地拿笔)

李 宝:(忙打点将台上拿来一枝大抓笔,交给岳飞)

岳 飞:(轻声地)梁大伯,掌旗。

﹝梁大伯和梁金凤将大黄旗展开在岳飞面前。岳飞提起抓笔在瓦盆内蘸饱热血,大力挥开,在黄旗上写了四个大字。

梁大伯:(用力将大旗舞向晴空)

﹝鲜红心血铸成的四个大字“还我河山”迎风展荡。﹞

(摘自《甘肃日报》1983年8月11日第4版)

小 说

黄金梦(节选第四节) 王守义

没有上级的命令擅自答应一个犯人的要求,在石熊来说,是平生第一次。但是答应绝不等于放弃警惕。要石熊这样的老公安丧失对一个犯人的警惕,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石熊押着陆地,越过了逮捕他的地方。陆地指了指险峻的巉岩,激动地说:“你看这些山谷,岩体受区域的挤压应力剧烈,断裂发育充分……都是形成含金石英脉的有利构造部位,唔,您能爬山吗?”

石熊瞧着那双戴铐的手,轻蔑地说:“你拉不下。”

“我们干地质这一行的可都是爬山虎”陆地说着,用嘴咬住地质锤柄。双手抠住断崖上的石棱,利索地登上一个陡壁。找好一个位置,一腿支在崖壁上,一腿钩住一株断树桩,身子凌空,双臂齐举齐落,挥锤敲打岩石。四面空谷传响着手铐撞着石壁的 啷声。石熊看着那副铐子,很不是滋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取。

越往深处走,陆地的情绪越热烈。他一会儿像猿猴一样攀缘绝壁,一会儿在峡谷中奔跑。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石英脉,混蛋,灰色的……哈,多么漂亮的剖面……”

忽然陆地发了疯一样举着地质锤跑起来。石熊警惕地拔出手枪,紧紧追去。直到谷底,陆地才停下来。石熊见他站在一条V字形峡谷边上。说它是峡谷,不如叫作一条石裂缝更形象准确,因为它长不过四十多米,宽不过三米左右,深不见底。陆地在狭谷口沉思很长时间,慢慢冷静下来,写了些数字,记下周围的地质标志。然后谦卑而严肃地向石熊说:“我要下去看看。”

石熊:“为什么?”

陆地指着峡谷的岩石:“这暗红色岩石和白中带黑的岩石告诉我,这下面能找到金脉。”

石熊说:“好吧!下吧!”

陆地伸出双腕:“这……”

石熊观察了一下这条石缝周围的地形,见四面绝壁险峭,陆地是无法跑掉的。他开了铐子。

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稳了稳背上的方布袋,拿着地质锤钻进狭谷中。他下到窄处,两手和双脚横撑开,像一个大字,慢慢往下面移动。一会儿,石熊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只听见叮叮咚咚的敲击声……

到后来,锤声一点也听不见了。石熊心里有些嘀咕。一则怕陆地摔死,这样连尸体也找不出来;再则,如果这石裂缝有暗洞通到别处去,陆地逃之夭夭……

黄昏过后,黑夜来临,山谷里什么也看不见。咳,要是陆地这时候偷偷爬上来逃走,他是毫无办法的。石熊很懊悔不该放他下去。

秋风刮来阵阵细雨,吹得石熊浑身湿漉漉、冷飕飕。野兽一声接一声的嗥叫,一阵儿远,一阵儿近。深山雨夜,逃犯加猛兽,竟如此可怕!石熊无端地产生出许多狂悖的思想:狼群或狗熊袭击时自己怎样应战?天明后怎样打捞尸体或者怎样追捕逃犯?回去后自己怎样承认错误,听候处分……

子夜就这样过去了。

突然,石熊听到一丝微弱的声音。

“咚!”

他判断不清这声音是野兽的还是人的。他拼命调动自己的听觉,啊!是金石相击之声?从峡谷深处传来。

“陆地”石熊朝着黑的峡谷大喊。

“咚!”

“陆地,你怎——么——啦?”

“咚!”

这一声非常微弱,此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石熊肯定陆地发生了问题,上不来了。他收起枪,探索着下了峡谷。他一下来就吓了一跳,原来峡谷两壁的石棱像刀子一样突出来。手抓上去,割得刺心痛。当他下到十多米深的地方,一双布鞋的塑料底已割成了两半。他小心谨慎地下着,下到很深的地方,触到了软绵绵的东西,伸手一摸,是陆地。

“陆地!”石熊惊喜地喊。

没有答应。石熊用两脚蹬住两边的石壁,支稳身体。划了一根火柴。见陆地背靠石壁,双腿并拢抵住石壁,恰巧和上身折成一个直角。他的一只手抓着岩石棱角,一手吊着地质锤……他划了第二根火柴,见陆地鼻子流着血,眼睛半闭着,浑身被泥水涂过;衣服、裤筒都划得破烂不堪。只有那只装矿石的布袋是完好的。它吊在陆地的脖子上。

石熊又划了第三根火柴,见这个像大地的裂缝一样的峡谷,仍然深不见底,仿佛直通着地狱。这个人不知又经历了多大的险境,付出了多么惊人的力量,才从地狱里爬出来……

“陆地,你醒醒!”石熊望着人类最悲惨和最悲壮的形象,眼睛湿润了。也许,这是这位老公安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一个罪犯热泪激涌。

陆地终于睁开了眼睛:“地质锤,袋子,请您拿去,保……存!”

石熊从这个死尸一般僵直的脖子上取下布袋,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接过地质锤,别进自己的腰带。他记得陆地下来时带着手电,便摸摸帆布袋和身上,手电不在了。

“奥非尔、奥非……”陆地带血的嘴唇里吃力地、反复地吐出这三个字。

石熊忽然想起,陆地过分激动的时候,他的妻子说过他有心脏病。看来他在下面病发了,还是……他不敢多想,便把别在腰带上的地质锤抽出别到裤皮带上。解下皮腰带准备把陆地捆在自己背上背出去。

然而就在这当儿,陆地两腿一软,身体滑脱,掉下去了……

“陆地!啊……”石熊发狂了,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清晨,秋雨潇潇。雨丝如麻,把天空织绕得胧朦昏暗。空气像泪水一样凝重窒息,雨滴敲打着松、竹、忍冬、蛇麻草等等草木,发出山呼海啸之声。雨水浇注着大大小小的洞穴孔籁,百虫不敢轻举妄动……

秋雨是大自然的眼泪,当这样的“天泪”洒在大自然本身经受了毁灭一个城市的地震的创痛之时,谁能不感到它的凄凄惨惨切切。

秋雨洗涤着金刚山。那红的花岗石,白的石英……这些从地心的火浆里分离而来、散尽了光热而变得坚硬异常的岩石,显得更加鲜明、庄严、纯洁……

在这片地质上称作断裂错动的火山岩地带,有一个人直挺挺地跪在大地的裂缝边,他的面前,摆着三样东西:

铐环、地质锤、金矿石。

雨水冲净了金矿石上的泥沙,显现出它金光闪闪的本来面目……

【注释】

[1]咱音为zàn